巷子深处的小超市依然没生意。
顾安安走进去,专注地找309号储物柜。
柜子经常没人用,积的灰尘厚重,顾安安掏出钥匙打开柜门。
“我看看,”张离挤上前,“到底留的啥东西。”
两人路上还讨论着会不会是便条——
竟然是一部手机,黑色的国产牌。
这手机顾安安眼熟,启丰随身带着,有时候打篮球交给她保管。
收好东西,顾安安道:“去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再研究。”
距离最近有一家小型咖啡厅。
两人到位置随便点了餐,迫不及待地查看启丰的手机。但手机待机时间太长,没电。
等交给服务员充了一会电,顾安安再开机,手机里面不过是些app和照片。
她只好一个一个app翻找内容。
坐得太久,面前的一杯奶茶彻底变冷,张离道:“我去洗手间一趟。”
顾安安关注点全在手机上,闻言只是回个好字。
没多久服务员走过来,传话:“您好,刚刚有您的朋友说在外面等您。”
顾安安皱眉,事没忙完竟急着上哪,这张离搞什么。
她也没多细想,结完账出门,巷子来往的人稀少,左右没看见张离的人影。
她往前多走了几步,一边准备给张离打电话。
低头翻通讯录间,不小心撞到人。
顾安安的抱歉脱口而出,抬眼,大片阴影把她包裹住,对方正凝视着她,露在黑色口罩外的一双眼睛依然是满含侵略性——
昨天尾随她的人!
她上当了!
压根不是张离等她。顾安安拔腿往回跑,然而对方反应更快,几乎瞬间从背后抓住她的两条胳膊,把她往拐角处的暗巷拖。
“救命!你放开我!”
她只喊叫出两声便又被捂住嘴。
顾安安拼命地挥舞胳膊。
她听到外头张离喊她的名字找人,兜里的手机在一直震动,但背后歹徒加重的呼吸比这些声音更清晰和放大。
确定到周围没人能打扰的死角,歹徒停步。
顾安安借此用力地挣扎,对方有些不耐烦,揪住她的衣领狠狠地往后拽。她喉咙火燎般的痛苦,呼吸困难,和濒死的鱼一样张开嘴大口吸气。
生理性的泪水模糊她的视线,她解不开歹徒的束缚,双手茫然得伸向空中虚无的救命稻草。
好难受。
仅仅这三字都说不出。
“安安!”
砰——有人一拳击向歹徒的肚子,刚刚欺凌顾安安时那强壮有力的高大个,现在被一拳打得踉跄倒退。
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安安。”唤得小心翼翼,像害怕会惊吓住面前的人。
顾安安抬起头,泪眼朦胧得只看清一个轮廓,光芒稀释,对方周身带着光晕。
“怎么是你,席虹。”她声音软软得无力。
身体从昨天到现在身体一直持续低烧,顾安安顿时头晕目眩。
她咬牙扶着墙,倔强的站着。
但脚下一滑,席虹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胳膊。
“你说为什么。”她的逞强等于充满气的皮球,稍微松懈便支撑不住,“你说为什么我总是特别倒霉?”
从不人前哭的顾安安直掉眼泪,她握紧席虹的风衣口子,嚎啕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一个都那样的对我!”
几天以来她所有的委屈爆发,家里的、学校的、未来的……无一不是错,无一不是惩罚。
她几乎站不住地快要跪倒。
下一刻身体旋转,席虹将她打横抱起。
一只她所有记忆里最温暖的手抚摸她的后背,轻轻地拍打。
她身上的衣服和歹徒挣扎过程中,蹭上了一身墙上的灰,席虹却毫不介意风衣会沾染到泥土。
放任怀中的少女放肆痛哭,如同拯救出一只孤独的幼兽,卸掉她与生俱来的桀骜不驯。
他抱着顾安安一步一步朝着巷子外走去,一步一步走进被阳光照亮的大街。
——
顾安安平静时,她坐在席虹家里的地板上抱住抱枕,眼睛红肿,抽抽嗒嗒,视线追着席虹在屋子里来来回回。
席虹准备做饭,因为到了午饭的时间。
他挽起袖子在厨房的洗碗池淘米洗菜,水声哗啦,透过窗照进的光线恰好。
很快两菜一汤端到顾安安的眼皮底下,她接过席虹递来的筷子。
饭菜普通,卖相普通,顾安安拾起碗,却吃得慢且认真。
“真乖,”席虹俯视看她用餐微笑,“不挑食的孩子真讨喜。”
目光和善至极。
他奖励地帮顾安安添一碗汤。
末了将消炎药送到她眼前。
这次顾安安没有拒绝。
如玫瑰般娇嫩的嘴唇轻轻抿进药丸,伴着水服入,一丝水溢出嘴角,她抬起手背抹去。
消炎药里一般带有催眠的副作用,大哭一场早体力不济的顾安安很快哈欠连连,她原本要问席虹今天怎么出现在巷子死角,倦意一来,什么都懒得想了。
“我该动身回家。”她揉揉眼睛奶声奶气地说。
尚未察觉自己的语气变化。
“不急,”席虹提醒她道,“你看看身上有没有丢什么贵重物品。”
启丰的手机!顾安安赶紧摸口袋,幸亏还在。
只是她自己的手机被歹徒抢走了。
顾安安脑袋清醒了一点,她继续解锁查看手机里的内容,找到一段奇怪的录音文件。
标题一堆乱码,像慌乱和情急之下命名。
顾安安观察了一眼席虹,对方在厨房里清洗碗筷。
她这才按低音量,放心地听里面的内容。
先是一段杂音,开门关门和脚步响。顾安安耐着性子往下等。
终于里面传出一个人声道:“检查好了吗?”
另一个人说:“和猜想的一样。”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声音顾安安再耳熟不过,是她平时低调安静的舅舅孙全安,孙元珠的爸爸。
启丰是在送孙元珠回家后被诬陷偷窥她洗澡,这段录音地点肯定出自孙元珠家里。
她听到孙全安又问:“确定是男孩?”
陌生的男声回:“是的,千真万确。”
“那就好那就好,”孙全全特别高兴,“这下顾勿辛自然会割让部分股份给我,我可是帮他解决一桩心事。”
“那您妹妹那边……”
“孙雅的性格好强,不好掌控,不然怎么想法设法把她从公司排挤走。”
“静小姐怎么安排?她现在毕竟怀着顾家唯一的孙子。”
“先好吃好喝供着,有这张牌在,等顾家老爷子一死,顾家谁说了算还不一定。”
“那个顾大小姐呢?”
“哼,不过一个废物,我让元珠设计了她几次,顾勿辛如今看到她便烦,继承股份的希望渺茫。”
“老爷子的病拖不了多久,你这阵子加急准备。”
“您放心,都会处理妥当。”
“你去看看元诛回来没。”
……
录音到这里嘎然而止。
良久,顾安安才从这段录音里回过神。
——她的倒霉从不是无缘无故,
心中翻腾的愤怒、屈辱、怨恨、厌恶……这些统统不是。
她反而第一次真正明白自己的姓氏。它能带来多少财富和地位,就能引来多少狼子野心和阴谋诡计。
连血缘都是带着背叛的肮脏。
“他们想从我手中夺去顾姓代表的意义,那就让他们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激起的是刻入骨髓的斗志。
席虹靠着厨房的门框,静静地笑着看向她捏紧手机绷直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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