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向顾安安，询问：“东西有丢吗？”
顾安安睡意散得干净，平息翻涌的各色情绪，平静地摇头。
急着说：“我有事先回家。”
席虹倒没挽留，顾安安还是叫的出粗车，她走到门口突然想起另一件事，脸上难为情。
支支吾吾地道：“你……你可不可借我……一点钱？”
她没带现金，自己手机又丢了。
顾安安活到现在没找过不熟的人借钱。
只是席虹又不同，怕万一席虹多想，会嫌她麻烦。
“要多少？”席虹去房间里拿皮夹，出来问的爽快。
顾安安羞得不敢抬头，“打车费，二十块。”
他随手抽出两张红色人民币，“先拿着吧，万一有其他急用。”
顾安安哪好意思全部接，她只拿一张，“我回去就还你。”
席虹轻声一笑，眼睛里像有星子，伸手揉向她的头顶，有上次的教训，这次不过拍了一下。
他拍的地方起火似的烫人，顾安安耳脖子跟着热，握着的人民币也烫手。
她几乎是逃下楼的。
坐到出租里开窗，冷风吹了好一会热度才降下去。但她思绪稍往席虹身上一飘，想到巷子里的公主抱，揪着别人衣服哭诉的情景，内心直抓狂。
既羞耻，又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悸动。
一进老宅，顾安安吩咐陈婶帮她置办一步手机，交代要的牌子和型号，颜色随意，她回房用座机给张离打电话说明今天发生的遭遇。
张离感叹：“你生活得真刺激。”
顾安安没有和他调笑的心情：“等老爷子一死，我到时候的日子连现在都不如。”
“你打算怎么办？”
顾安安沉默了一瞬，道：“我身边可用的人太少。”
她未成年，没有人脉，更和家人不亲近，关于股份的继承不占优势。
分析完自己的处境，挂断电话，房门被敲响，门外的阿芬说道：“小姐，孙表小姐来找您，在楼下客厅坐着。”
看来是发现抢错手机，前来探消息。顾安安收拾一番下楼，沙发上的孙元珠正和一个女佣说话。
两人说说笑笑，连顾安安坐下了女佣都没倒茶。
“我听听你们聊的什么，”顾安安蹙眉冷笑，“我一般使唤不动你们，我表妹一来，你们又是笑又是闹的。”
说着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女佣，似笑非笑。
女佣不知所措，觉得小姐的眼神和平日不同，她求助地看向孙元珠。
这惹得顾安安更生气，拍桌，茶壶颠动，哐当作响，“以后你不用来上班，爷爷那里我去说！”
“小姐。”对方惊慌的道，“我在老宅干了五年，你不能说辞退……”
“有异议和管家谈，”顾安安面无表情地转头吩咐其他人，“把桌子收拾一下。”
没人敢不动。
孙元珠摩挲粉色的珍珠手链，声音甜美地笑道：“表姐，你干嘛这么大的火气，我看她没犯什么错，你何必呢。”
顾安安喝另外的女佣倒好的茶，不为所动地说：“我家请谁或者辞退谁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惯爱做好人，不如你把她请到你家干活。”
她家不要的凭什么塞我家，孙元珠的笑容一僵，无视掉女佣乞求的视线。
归根结底这个老宅姓顾，大小姐再不讨喜也是顾家千金，平时顾小姐就不喜欢孙表小姐，其他的女佣们见此老实地去干活，没人再有胆子和孙元珠搭话。
顾安安解了渴，问：“你找我什么事？”
“听说你感冒发烧，我特意来看看你。”孙元珠极快地挂上一脸关切，拿过放自己旁边的礼盒，“我还买了补品。”
顾安安对补品没兴趣，“你怎么知道我身体不好？”
“……”
孙元珠没反应过来。
问完顾安安心里一惊，难不成她的一举一动舅舅和孙元珠都了如指掌？
出门恰巧遇到的袭击也解释得通了。
她对孙元珠恨得咬牙，但在自己未有能力抗衡前，绝不能打草惊蛇，必须对启丰手机里的秘密装出毫不知情。
所以她主动解围，佯装怒气冲冲地说：“是不是张离说的？！你勾搭了启丰还想勾搭张离？”
“不……不是，”孙元珠嘴上否认，表情更像松了一口气，“何必扯到启丰，当初我真是受害者，表姐你却不信我。”
她拉顾安安的衣角，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表姐，你别总对我生气好不好。”
顾安安将衣角拽到一边，“拉倒吧，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不想和孙元珠扯些有的没的，给出孙元珠想要的答案：“我今天拿到了启丰留给我的手机。”
“怎……留的手机意思是？”
“字面的意思，”顾安安说一半真一半假，“通过他熟人在一家超市找到，手机因长时间没开机电池坏掉，我没来得及看。”
接着换恶狠狠的语气，“那天晚上的真相我绝对会知道！答案肯定在手机里！你等着瞧好了！”
孙元珠继续扮演一个包容姐姐坏脾气的好妹妹，“表姐，为证明我的清白，我愿意主动帮你修。”
“呵，交给你毁掉吗？我没那么傻。”
顾安安符合往日作风地赶客，“没事请你回去，你在完全影响我身体康复。”
她有时蛮佩服孙元珠，为维持好一个乖巧可人的形象，无论她说话多么过分，都不见一点恼怒。
眼前孙元珠不过是为难地站起身，欲言又止。
顾安安走上楼，至始至终没让出眼角余光。
——
孙元珠离开顾家老宅，立马给孙全安打电话，电话里人问：“顾安安有没有发现？”
“看样子没有，手机两三个月没充电，电池损坏。”
“看来她不仅蠢，连运气都不站她这边。”
“那您为什么总担心她坏事。”
“你忘了她妈妈是谁？”
孙元珠握住手心紧了紧，随着这句话她脑中自动浮现和顾安安八分相似的一张面孔，小时她讨巧卖乖，人人喜欢她称赞她，只有这个女人对她淡淡的，水波不兴。
她垂下眼皮，“爸爸放心，我会想办法弄到那个手机。”
孙元珠苦想计划的时候，顾安安则故意把东西送出去。她按照网上搜来的经验弄坏启丰的手机电池，随便吩咐一位女佣，“将手机送到维修处。”
等女佣接活出门，顾安安叫来小芬进房间，“我怀疑最近有人手脚不干净，我房里丢了好几件摆设。”
小芬吓得面如土色，小姐屋里的摆设普通人哪赔得起，她战战兢兢地道：“我今天没进过小姐的房间，这三天给你铺完床我很快出……”
“你别急，”顾安安稳住她道，“我已经有怀疑的对象，我刚试探她帮我把手机送去维修，我要你偷着跟在她后面，回来报告我情况，千万别被她发现。”
小芬不安地捏手指。
顾安安叹息一声，“爷爷病重，我爸爸经常忙得焦头烂额，她们见我年纪小在老宅又没人撑腰，便欺负到我头上，我原以为你会帮我。”
她失望地看向地面，长长的睫毛轻颤，流溢着显而易见的脆弱。
联想到早上小姐冲自己微笑送自己扳指，小芬压下忐忑，点头应允：“我立刻去。”
说完人迅速跑不见。
于是顾安安抬眸，刚刚小芬所见的那份脆弱像一片幻影，消得彻底。
半个小时后，小芬回来回话，义愤填膺地讲述那个女佣拿了手机交给一个陌生男人，还听到说给多少好处。
她原本还担心是小姐多疑，怕跟踪被发现给自己招来麻烦，没料到现在的人良心坏透，吃东家的喝东家的，竟卖东家。
小芬说得口渴，可见小姐一脸平静，她止住剩下打抱不平的话。
顾安安笑说：“你辛苦了，让你做的你不能向外泄露一个字，免得耽误我其他要紧的安排，我看你挺好，我会提前求管家说让你转正。”
小芬喜得道谢。
她一走，顾安安的笑收住，怒摔桌上的课本发泄——
这些人，怎敢！她只是随意指派一个女佣办事便是孙元珠他们的人，这个几率等于她完全活在他们的监控下。
难道那时妈妈辞退别墅所有的保姆，也是别有目的？
顾安安略微冷静，她收拾好地上散落的课本，窗外老宅的长廊上灯光一一点亮，延迟至远处，那里朝这边走来的人影她熟悉万分：
是顾勿辛下班了。
晚餐摆进餐厅，偌大的长桌只有顾安安他们三个人入座。老宅规矩食不言，顾勿辛打破地道，“明天上学别忘记给人赔罪。”
顾安安夹菜的筷子一顿，这两天光着顾启丰的手机她忘了学校里的那个双马尾，“诊断书出来了吗？”
顾勿辛没好脸色地冷哼：“自然出来了，你们班主任亲自通知到我这。”
每回顾勿辛这种口气，顾安安往往炸毛，继而对父亲的冷淡感到伤心难过，但如今再不会，即使冒出一点点的酸涩，她都会掐死在摇篮中。
顾安安表面听话地道：“我会认真道歉。”
她表现出的乖巧顾勿辛并不满意：“你一天到晚少惹些麻烦！顾家家教被你败得干净。”
父爱如山在自己这里只是个笑话吗，五天前的自己还为这种父爱辗转反侧，痛彻心扉，真是可怜又可悲。
她不自觉地话带冷意：“学校没人知道我的顾姓是H市大名鼎鼎的顾，算哪门子丢顾家的脸。”
顾勿辛一掌拍筷，对她怒视。
顾安安无惧无畏，她仿佛像看穿顾勿辛道貌岸然的表皮，无声讥讽他背叛血亲的内骨。
两方僵持。
顾勿辛第一次不自在地偏开头，对着坐上方的顾老爷子说：“您看看安安，越来越不懂事。”
顾安安无语，她视线转向老爷子，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没有如顾勿辛的愿批评她，却说：“安安这样就很好。”
被夸的顾安安一点都不高兴，老爷子分明火上浇油。
果然顾勿辛看她的神情，掩饰不住的厌恶。
顾安安：“……”
再见吧您。
她丢下碗筷，懒得理会地远离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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