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巧云自杀了。
短短几秒内引起场面混乱,很快警笛声由远至近,室内灯光再次全部照亮。
顾安安保持原先端盘的姿势足足过去半分钟,身边人流骚动,她像人海里的一根定海神针。
并非是她不想动,实在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该作何反应。
身体条件反射的在冒寒气,顾安安嘴唇麻的没有知觉,一句“人死了还是没死”硬是吐不出。
她身边的席虹也一直站着未动。
顾安安用余光打量对方,对比自己的恍惚,被牵扯到的当事人席虹反而只是安静地看向高台,身上黑色光滑的西服面料,脉脉反射光亮,如一道一道柔柔的水流。
他整个人看着都是柔软无害的,这种事不过让他眉头皱了瞬间,蜻蜓点水般,随即挂上一丝笑容,关心地问:“你害怕吗?”
“啊?”没料到他竟先问这个,顾安安惊的手一松,铁制的托盘砸地,草莓果冻跟着摔的稀烂。
她赶紧蹲下身收拾,等站起来,席虹已经离开,眼前人来人往,看不到对方去了哪。
到底是真绅士还是对人命漠视?顾安安看不透。
琢磨的时间,张离给她打来个电话,说酒店内外全乱成一团,大门门口堵塞,和她约定去对面奶茶店集合。
人还没到奶茶店,又一通张离的电话:
“我看见孙元珠在这,她穿着礼服,和我们一样参加了酒宴。”
“我们要不要换地方集合?”
难不成我还怕她?!顾安安怒道:“凭啥她在就得换?”
掐断电话,顾安安收拾起刚刚那点茫然和恐惧,大步踏向前。
这家奶茶店规模小装修文艺,门口架子上摆放一排颜色丰富的多肉盆栽,顾安安欣赏几眼的工夫,门从里面推开了。
走出来的人和外面的顾安安皆是一愣——
她和孙元珠对上眼。
没有谁先开口,顾安安的目光带有警惕,对方裹紧礼服外的粉色风衣,似经不住审视的目光迅速低头,巴掌小脸一半没入风衣领口,然后眨眼间跑到前面斑马线上踩着红灯过马路。
她感觉出孙元珠在逃避。跟吓破胆、草木皆兵的绵羊一样。不堪一击。
瞧到孙元珠的狼狈,估摸着是赵巧云的事让她吓的不轻,顾安安心情一转,实打实畅快。
“你这人心理素质真好。”她笑着找到张离他们的位置时,李白丽见此叹气,“我吓得腿软,差点没从酒店里走出来。”
顾安安没多做解释,两分钟如果没有见到孙元珠,她不比李白丽镇定多少,口头安慰着说:“人都不确定死了没有,你提前怕这么早干嘛。”
李白丽双手紧贴着奶茶杯,靠这汲取一点支撑力量,“血快流了一地,不死也瘆的慌啊!”
张离打岔道:“好啦,越说越起鸡皮疙瘩。”
他们和赵巧云不熟,对她没多少感情,遇到这事,恐惧和好奇占多半,怜悯与同情处下风。
顾安安点了一杯柠檬水,问张离:“你之前到底听到些什么传闻?”
李白丽附和地点头:“对啊,哪有人无缘无故专门挑过生的日子请大家观看自杀的。”
室内开足暖气,几口热茶入喉,身体有些出汗的顾安安脱掉坎肩,静等张离说话。
“其实这……”张离表情略露为难之意,花了一点时间组织语言,“我听七班的一个同学讲,赵巧云有天晚上等女寝熄灯后,偷偷跑到后山山底下烧纸钱。”
学校规定学生住校,不过像顾安安这种家离学校近的学生可以例外,称为走读生,赵巧云原本同是走读,只是她生活自律能力差,夜生活屡屡犯校规,被她爸爸强行送进学校住读。
“谁看见的?”顾安安不信大晚上谁有胆子偷偷摸摸跟着别人去后山。
后山地偏,山上种着一片枫树,因无人打理杂草丛生,夜晚叠影婆娑,仿生魑魅魍魉,甚至有老人说那儿是战争时期的埋尸地,大白天人靠近都感到阴气森森。
“这个我真不知,”张离接着道,“反正谣言最先从女寝传出。”
李白丽听得有点哆嗦,借过顾安安的坎肩披在身上,问出顾安安想说的话:“那怎么和家教老师扯上关系?”
顾安安对席虹的外在印象不错,认为别人若是见过席虹,绝不会把这种里外透着优雅纯净的人和鬼怪阴森的东西联系到一块。
“怪就怪在这啊,”张离索性摊开讲,“赵巧云一边烧纸,一边嘴里神神叨叨,跟犯了大错似的不停磕头道歉,而喊出口的道歉对象正是席虹。”
哪有给活人烧纸钱道歉的理,要么赵巧云神经错乱,要么就是席虹邪门。听到这顾安安明了,难怪张离会劝她远离这人。
赵巧云跳下高台前说的一番话,被点名道姓的席虹以后恐怕洗不脱怀疑。今天看孙元珠吓得失魂落魄,敢不敢再请他上课也难说。
顾安安觉得自己不需要继续关注失去了价值的席虹,她做下这样的决定,可隐隐约约又有丝恐慌的浮现。
直觉好像在提醒她该庆幸这个决定。
“说起来不知是席虹倒霉遇到这茬,还是赵巧云倒霉遇到席虹。”李白丽做出总结,“反正这里面的真相,只有当事人清楚咯。”
是这样的理,他们身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才不信鬼神乱力,其中肯定有因有果。
八卦讨论足够,顾安安起身买单,推开门走出,室内外有温差,她未回头的冲后面勾手指,示意李白丽交出坎肩。
身后的李白丽用脸蹭坎肩软乎乎的毛,陶醉地道:“这毛好舒服啊,安安你在哪买的仿版,狐毛做的跟真的似的。”
埋鼻吸口气,“嘿,连狐·骚·味的细节都像。”
顾安安:“……”
当即黑脸。
至于最后面出来的张离听到这,险些下台阶扭到脚。
最终这坎肩也只被顾安安穿过这一回。
……
过完周末,赵巧云自杀的事整个学校传得沸沸扬扬,参加了生日宴的高三学生绘声绘色地讲当天亲眼看见的场面。
隔天,赵巧云家里派人向学校说明情况,赵巧云抢救及时,但身上多处骨折,暂办理休学手续,疗养身体。
全校师生松口气,不少同学连续两晚见血的噩梦总算终结。
随之而来是学生们对家教老师这一职位的探讨——家教老师行业良莠不齐,是否成为青少年心理成长的隐患。
附近招家教的小广告锐减。
学校专门开一场全校大会,普及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重要性,不配拥有体育课的高三学生居然作为必须要求到场的群体。
台上学校特意请来的心理专家侃侃而谈,顾安安坚持不为所动,默默地和李白丽扎头刷考试卷。
她虽然输掉进省队的机会,不代表高考分数考不赢孙元珠,就是争得这么倔强!
讲座结束,饿得发慌的同学们成群奔往食堂,由于讲座原本准备两节课的时间不够,占用掉同学们晚餐的时间,距离晚自习上课只有半个小时,这便造成食堂比平时更拥堵。
顾安安不喜挤在汗臭味里用餐,拖着李白丽去小卖部买零食垫肚子。
和她抱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小卖部结账的队伍排出十米远。
顾安安等得无聊,和李白丽一起拿出卷子对刚才考题的答案,前面填空题和选择题想法思路一致,到后面大题由于彼此答案不同出现分歧。
这道题目一开始解题步骤两人都没错,争议点在最后两步上,两人坚信自己算出的结果互不相让,不经意间争执的声音拔高一些。
作为高三的学生常有随时随地讨论题目的状态,其他人见怪不怪,然而偏有道不和谐的讽刺插·入:“嘚瑟个什么劲。”
顾安安转头,说这话的女生挑衅地抬下巴。
她扎一对低双马尾,发·育·稚嫩,比顾安安个子矮一截。
“我有嘚瑟?”顾安安语气平静地反问。
占着身高优势,她居高临下。
对方气势不输:“我有说你?你急着对号入座怪我?”
顾安安面色不渝,问到这女生后面站着的人:“你朋友?”
“表姐……”声音极轻极柔,带着委屈,“你们不要吵好不好。”
顾安安看着她的表演想笑,于是笑了,前面的李白丽心里白眼快翻上天,真是哪里多事哪里定有这伪白莲孙元珠。
“梦繁,你给我姐姐道个歉行吗?”孙元珠拉住双马尾女生的小手指恳求。
顾安安的笑意更深,激得双马尾火气上涨,恶声恶气:“元珠你别管,我就是单纯看你姐不顺眼。”
“哦。”顾安安认同,“彼此彼此。”
“看你搞学习的劲,还以为进省队的是你呢。”
这话简单了当的找准顾安安的心窝插。
校内禁止斗殴,李白丽担心顾安安的脾气,连忙提醒:“骂归骂,你别动手。”
双马尾有恃无恐地仰起头,只差对顾安安说你有本事来打。
顾安安漫不经心的笑硬生生消失,眼眸深处腾起冰焰,对视着的双马尾冷得身子一寒,底气有点不足,但还是硬撑着瞪目。
既然她找打,顾安安满足地赏她一巴掌。
这掌用了全力,双马尾的左脸颊立刻红肿。
周围其他人一片倒吸气。
双马尾和她一样是个暴脾气,扬起手要打回来,顾安安轻松拦截,又反手一掌。
一道清脆声的掌掴。
她以为这双马尾至少能打上两个来回,没料到这掌后,对方两眼汪汪,眼神恨不得杀了她,人却捂脸甩手走了。
顾安安气未消,冲还站着没动的孙元珠冷声道:”你还不滚!”
然后又哭着跑走一个。
”哎。”李白丽摇摇头,“你干嘛老是上当。”
打人一时爽,事后泪两行。
明显孙元珠有备而来。
顾安安揉了揉发麻的右手,力的作用相互,物理书上说的果然没错。她对李白丽的话不以为意:“我知道这个叫梦繁的女的肯定受她挑唆,她的目的明摆是想我打人,我不入局怎破局,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李白丽一副“懒得理你们火星人”的表情。
经这一闹,顾安安没吃东西的胃口,直接回到教室。
晚自习铃响,班主任突然进来教室,和准备讲课的数学老师打招呼示意后,迎着班上众多同学的目光,隔空指向顾安安的位置:“你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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