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星越酒店。
赵巧云的生日宴大手笔地包场举办,楼上楼下客人爆满。
外面天气多云,风势强劲,绿化带的树木枝丫摇晃,坐里面能听见呼呼的风声般。顾安安和李白丽到时,张离已吃完第三块蛋糕。
他心底抱怨顾安安拖这么久时间才来,等看见人,诧异几秒。
今天顾安安的打扮规规矩矩,身上穿一条紫罗兰色的A字裙,罩一件狐毛的坎肩,头上戴一顶外人难以辨出是假发的黑色长卷发,一眼看上去和酒宴氛围融为一体,不像之前穿着另类打眼。
顾安安被他看得皱眉:“干嘛?”
张离心虚地撇开视线,不敢说最近看惯顾安安穿男装,一时忘记她是个女生。
顾安安没管对方内心什么真实想法,身上这套衣服是李白丽硬劝她换上,说第一次参加酒宴,必须体会一把穿小礼服的感受,偏偏还要她作陪。
她自懂事起参加酒宴的次数数不清,穿着一向我行我素,轮不着为一个赵巧云费心去配一顶假发的地步,但一想到李白丽的心愿,顾安安只得别扭一次。
找空位坐下的间隙顾安安环顾了周围,酒宴上的灯饰光色璀璨,墙壁主打繁复密集的银色花纹凹凸壁纸,多处采用科林斯柱承重,再搭配满室点缀的白色百合花,整体风格欧式复古。
连随处可见的提示卡片和餐具等细节都是配合该风格设计,酒店虽不是星级,消费档次至少中上,请的酒席策划看样子倒更贵。
身边的李白丽轻拉顾安安的衣服,小小声地说:“赵巧云家太有钱了吧,一个生日搞得比别人结婚还隆重。”
“也就这一次。”顾安安想着要是她以前每年这么隆重,学校应该传得厉害。
看到顾安安的淡定,李白丽跟着冷静了一点,谈起一桩八卦往事:“我小时候听别人提起H市首富千金过生的场面,市长亲临,马路上的豪车堵塞几条街不止,上新闻头条报道,只是后来再没听说关于这位千金的事。”
她说完听到张离一阵怪声怪气的咳嗽,不耐烦:“你喝水呛到嗓子啦?”
见张离脸色古怪,她跟着对方的视线飘往顾安安身上,而顾安安和之前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反而背挺得更直,李白丽骂张离道:“你瞎使什么眼神!顾安安又不是首富的女儿,知道她家境好,又和首富一个姓,可要真是,怎么跑来我们这破学校读书,H市一年二三十万的贵族学校有好几所。”
顾安安面无表情地握住李白丽的手,拍了拍:“你说的对。”
然后对张离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你有事?”
直接让张离学鹌鹑状缩脖子。
安静了一会,不断有客人入席,他们这角落原本空着的一桌跟着坐满,顾安安见到不少熟面孔,满场望去,竟然年轻人占多数,她有种预感,张离证实道:“赵巧云竟然把全年级的同学请来一半。”
李白丽不解:“她到底要做什么?”
没人回答。
见入口的大门合上,服务员开始上菜,这时室内播放起音乐,没有人声的纯乐器伴奏,顾安安失眠的夜晚习惯听中外古典名曲入睡,她以前系统地学习过三种乐器,久而久之对音乐有了一定的鉴赏水平,听出这曲调里的悲壮凄怆,觉得调子耳熟。
她纳闷,酒席上根本不合适放这样的曲子,难道放错了?
身边没有人对这乐曲表现出特别的反应,不过顾安安蓦然看见不远处甜品自助区有一个熟悉的背影,下意识心里惊讶:“启丰!”
她急急忙忙离席,因为着急没有认真思考为什么消失三个月的启丰会出现在这里,离自助区越近,一米五的生日蛋糕越挡住她的视野,等她赶到,蛋糕旁边压根没有那个人了。
“你刚才看见站这里的人去哪了吗?”她拉住离自己最近的人急问,眼睛盯着四处。
“抱歉,我没有注意。”回答她的是道柔和的男声。
顾安安的眼珠转往声音的方向,她先看到自己拉着的黑色西服衣袖,袖扣简单的深蓝色菱形水晶,饰品店里最多的那种款式,再抬起头往上,看见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初看平平无奇,这次照面多品出一种温润。
认出是谁,顾安安第一时间放手,她多看了两眼,对方转过头不小心和她对视,礼貌地道:“你要拿餐具?”
他正站在餐具面前。
顾安安只好伸手拿餐具以掩饰尴尬,她第一次见面就骂对方小白脸,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放心上,还对他态度这么好。
对方主动把盘子和餐具递给她,笑着问:“你也是赵巧云的同学?”
今天来的大部分全是学生。
顾安安夹住一块散盘里的草莓果冻,点头:“我们不是一个班。”
“你的声音很耳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他陷入几秒的思索,认真在回忆,没有一丝要搭讪的轻浮意思。
顾安安气性直,想着你丫居然连我是谁都没记住,怪不得态度好,于是脱口没正经的话:“席虹,你连你的初恋情人都忘了?”
她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毫无羞耻地直视席虹的眼睛,对方的眼睛瞳孔颜色比常人浅,罕见的褐色,明光晃晃下像一对琉璃珠。他没有被看得不自在,神情自若,一本正经地回:“我没有谈过女朋友。”
顾安安无语,鬼才想知道他的感情史,连好话歹话都听不出来,真没意思。
她放下夹子要走。
然而席虹没有终止话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说着把顾安安没有摆放整齐的夹子和队列摆水平,嘴边一直带有对陌生人温暖的笑意。
和顾安安初见到他冰冷淡然的模样完全不同,席虹真正的待人接物是相当亲切和周到,挑不出一点缺陷。
这只能说明那日席虹对自己没好感,顾安安理清楚原因后,冷笑,“学霸的脑子好使,就自己想呗。”
转念间想到这人不能得罪,顾安安补救似地说一句:“你猜到我是谁,答案自然揭晓。”
等于绕了一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
一般人多少会有点脾气,席虹却依然面色不改,“我会努力想。”
顾安安讶异:“你不生气?”
席虹谦卑地道:“是我不对,你认出我,我竟忘记了你,应该你有资格生气。”
顾安安怎么感觉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席虹的语气正义凛然,她没好多想。
她今天穿衣打扮和那天天差地别,估摸着多等一会席虹同样猜不到,准备不再停留,忽然灯光一暗,场内响起女生的尖叫声。
背景音乐依然在继续。
顾安安总算记起自己参加生日宴的目的。
可刚刚为止她没发现席虹的不对劲,而入场到现在她并没有见到另一个主人公赵巧云。
黑暗里手机的闪光灯成为唯一的照明方式,目光望去室内一片白色荧光点,
这种情况下视觉的作用受碍,顾安安的听觉变得比平时灵敏,她居然能听到席虹的低声自言,差点轻易地被声响掩盖,又因动听的音色凸显——
“马太受难曲。”
五个字轻飘飘的击穿顾安安对乐曲的迷惑:
原来放的是这个——
等等,为什么是这个?
顾安安莫名地心跳加速,她捏紧餐盘边缘,不安地抿嘴,昏暗的光线里睁大眼辨别席虹的神情。
对方以为她怕黑,安慰道:“别担心,可能电路跳闸,原地等一会,免得碰撞到什么摔一跤。”
顾安安想问他知不知道关于赵巧云的事,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住了。
这种不知情况的等待对于大家而言时间难熬,各种争议声出现,有的人质问服务员,有的人打算离席,场面逐渐失控。
啪——又一瞬间,突来的束光照到室内最前方。
那原先是演讲台,由台阶向上,平台悬在半空中,离地面三米的高度,面积占一层楼的五分之一。
此刻上面站着一位穿白色礼裙的女生,裙子长及她的脚踝,她披着顺直的长发,面部泛红,略显婴儿肥的脸和圆圆的眼睛令她看起来清雅可人。
场下欢呼声顿起,一群同学在捧场。
顾安安简直想笑,赵巧云的出场方法搞得真是浮夸另类,这背景乐和刚才关灯那一出不确定是在吓人吗?
而赵巧云在上面迟迟不开讲,台下的人用掌声催了一波又一波。
终于她双手搭上竖起的麦筒,浑身肉眼可见的发颤,顾安安只以为她当这么多人面说话紧张。
她张口说出第一个字:“嗨~”
拉长尾音抖得不成调。
背景乐急促。
仿佛敲着顾安安心脏踩点,她有些喘不过气,觉得这巴赫的曲感染力太强,耳朵跟着嗡嗡的,但她还是听清楚赵巧云的说话声,只是如置云端。
“席老师,我知道你在台下,一个星期前你拒绝我时做的承诺你还没忘吧?”
“现在两百多人为我见证,你可不能食言。”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同学们起哄,竟然有人敢对校规早恋发起挑战,都像闻到八卦的阴谋味道。
顾安安内心莫名的不安持续扩大,她好像看见赵巧云脸上的泪痕,事实上她隔平台七八米远,应该只是脑海里自动做的补充画面。
那眼泪流的汹涌,由两条透明的水痕变成实体的白痕再变为细长的鲜血,染红娇艳洁白的百花花瓣。
花瓣散乱残破,直到被红色渗透。
“啊——”
一声凄厉的喊叫令顾安安一惊,回过神哪还什么眼泪,台上空荡荡,她目光一扫,瞥见台下仰面的一具女体,身下流出的血液像不停生长的红蛇,贪婪的吞噬两侧摆放的百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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