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安晚上七点回到家,整栋别墅只有一个房间的灯亮着,自从顾勿辛搬到老宅,她妈妈孙雅随即辞退家里所有保姆。
一日三餐由孙雅亲自动手,包括打理别墅的里里外外,有一天周末顾安安躺在老爷椅上晒太阳,看见孙雅来回打扫的身影,忍不住吐槽:“妈,干嘛这些活一个人干,您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请钟点工不行吗。”
用抹布擦完地板的孙雅直起腰,挽起的丸子头松散,几缕碎发温顺地垂在耳边,顾安安半眯着眼打量自己的妈妈,她的五官继承孙雅九成的特色,长眼细眉,如出一撤的给人冷淡和疏离。
她听孙雅回:“这些都不做我拿什么打发时间。”
对方为倒了两杯水,其中一杯递到她手里。语气和行为都很平常。
顾安安没有喝透明杯里的水,折射的出的长线光斑一缕一缕刻上她的手腕,像抓不住但永远能察觉到的绳索。
她想,母亲心里应该不平静。对于事业型的女人来讲,失去工作等于失去安全感,闲置待家的孙雅表面风轻云淡,说明这风暴威力更厉害。
她弄不明白为什么爸爸要将妈妈赶出公司,两人甚至因此分居。
问起理由,顾勿辛咄咄逼人:
“你要想和你妈站一队,你回你妈那儿去,你最好心里有谱你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从小到大你在她心里还比不上她手里的几支股票!”
“大人的事你没资格打听,你看你有没有一点做学生的样,整天逃课,你以后有什么出息!”
问到最后往往演变成一场父女矛盾。
而孙雅的官方道理太深奥了:
“大人有大人的决定,成人的世界没有是非对错,只有利益,我们是恩爱的时候立场是一致的,不爱了决定我们站在对立面。”
于是问半天也问不出一句有意义的东西。
她被父母的恩怨排斥,明明有家,却沦落成一个外人。
……
借助外面的月色顾安安走上楼,一路没有开灯,偌大的别墅没有生气,一旦看清后尤为空荡。
安静的夜晚里脚步声清晰,她走到唯一还亮着的房间门口,停了一会,正犹豫要不要敲门,门从里面打开,孙雅穿着肤色的塑形衣,明显刚练完瑜伽不久,面色泛红。
一周没见,顾安安找不到熟悉的感觉,几秒间两人无言对视。
孙雅直接皱眉,开口第一句:“头发剪得真丑。”
顾安安:“……”
真是亲妈。
“说吧,头发谁干的?”孙雅习惯性做掏烟的动作,想起自己最近戒烟,有点烦躁。
顾安安摸了把头发,后脑勺部分剪得太短,刺手,“孙元珠把我洗发水掉包成胶水,我头发只能剪成这样。”
似是知晓自己的侄女的品性,又或者没上心,孙雅敷衍的点点头,“那你早点睡,明天上课注意别迟到。”
顾安安嗯了声,不意外孙雅的态度,随着房门合上,长廊陷入昏黑,她静静地看着从门缝溢出的余光,站立片刻。最后转身走进昏黑尽头自己的房间里。
睡前,顾安安反复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又锁屏。
距她离开孙家整整五个小时了,顾勿辛没有发给她一条短信或者微信。
她闭着眼睛假寐,翻来覆去,过一会又忍不住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的聊天框,她看着“爸爸”两个字的备注,聊天界面的对话时间停留在两个月前,也只是寥寥几句。
为什么?为什么爸爸不问她一句理由就定她的罪?顾安安用被子蒙住头,自嘲的想到:即便她告诉顾勿辛她的头发是孙元珠干的,对方也不会相信。
她将手机关机扔到一旁,整夜的烦闷。
第二天起来,孙雅的房门紧闭着,顾安安叫了两份外卖早餐,吃完自己一份,另一份放上餐桌。
到学校,查校服纪律的值日生精神抖擞站在门边,其中有一个男生是顾安安的熟人,冲她竖起大拇指:“安安,你这发型够潮。”
“滚一边去。”顾安安提起校服外套的衣领拉链挡住半张脸,不想再被其他人关注。
但事与愿违,她刚进教室便迎来同学们的注目礼。
高三学习负担重,所有课余时间几乎全是刷题,上课铃声还没响,各种作业卷子由课代表先发到座位上。
顾安安坐着整理卷子,同桌李白丽压低声音说:“过了一个星期我居然还没习惯你的新发型,刚刚差点以为是新来的帅哥。”
他们高中校服不分男女,全是清一色的蓝白运动服款式。顾安安身高高于平均女孩子水平,正好一米七。
顾安安回应她一个礼貌的微笑,“呵呵。”
同桌一年,李白丽了解顾安安的脾气,知道她没生气,接着说:“你找孙元珠报头发的仇,成功了吗?”
她没回答,微狰狞的表情说明一切。
李白丽耸肩:“好的吧。”
她和张离一样都觉得顾安安不是她表妹的对手。
整理完卷子,两人开始刷题,一张数学卷子彼此做的都很快。做完一张,两节课结束,李白丽又抽出一张,没有停下的意思。
顾安安活动发酸的手腕,提议:“要不休息一会?”
“那不行,”李白丽摇摇头,“我可是和家里说报考清南大学。”
清南大学真正的百年名校,录取率极低,哪怕在他们这所市重点高中,考上的人也屈指可数。
好像每个高中生都心怀考清南高中的梦想。
顾安安不再劝,她一个人走出教室去外面透气,天空湛蓝,微风拂面,楼下篮球场上一群高一的学弟们正挥洒汗水。
她因此想到启丰。
对方酷爱篮球,还为高三课余时间该不该打篮球和班主任顶嘴,然后每次考试又用优异的成绩啪啪打班主任脸。
是他们三班最有名的奇葩。
启丰脑子总缺一根筋,看不懂人脸色,不管任何情形只要顾安安路过篮球场,启丰便叫住她:“小富婆,来请兄弟们喝水!”
要是顾安安不理睬,这群十七八岁的小男子汉约好似的吹口哨,直逼得顾安安下不来台,她生气得追着打,启丰傻呵呵的笑,不还嘴不还手,往后接着死不悔改。
算算时间,她差不多快三个月没有见到启丰。
这学期开学过去三周,启丰没有来学校报道,私人电话打不通,顾安安琢磨着哪天抽个空上门找人。
想得出神中,有只手忽然在她眼前晃。
“找死啊!”顾安安拍开。
手的主人除了张离还能有谁,对方刚从小卖部买完零食回来,怀里抱一堆零食,笑嘻嘻地说:“快上课了小祖宗,你还不进教室。”
等下让班主任看见,几句数落跑不掉。
顾安安转身进门,张离往她手上塞小鱼干:“开心点,把昨天那些不愉快的统统忘掉,看看你这花季少女愁得跟深闺怨妇似的。”
顾安安最烦他啰嗦,将小鱼干丢到李白丽的桌子上,“大爷赏你的。”
李白丽怒瞪张离:“MD,谁是我大爷?”
张离一脸无辜。
坐到位置上的顾安安语气平淡,随口道:“说的是我。”
于是李白丽选择闭嘴,这下轮到张离对她翻了个白眼。
离上课还有一分钟,顾安安和张离闲聊:“昨天那个男的是谁?”
张离往嘴里塞一颗糖咬得嘎吱响,“哪个男的?”
随即恍然大悟,“你说席虹?”
名字一说出,顾安安记忆里立马跳出青年一张表情淡然的脸,她点点头,“看你昨天好像对他了解。”
对付孙元珠必须知己知彼,包括她身边有哪些有用的人。
张离猜出她的想法,叹气:“高中只剩下五个月,咱们平平安安顺利毕业不好吗!”
“说重点!”
“好吧,”对方认怂,“七班的赵巧云你至少听说过是吧?”
全年级女生中成绩最差,仗着家里有钱疯狂用钱贿赂同学买□□。顾安安继续点头。
张离接着道:“这次我们学校加入省队的一共有六人,其中除了孙元珠,还包括她。”
简直天方夜谭,顾安安好笑:“花钱买的?”
张离脱口而出:“要能买你早买了。”
结果被顾安安的眼神杀吓到,瞬间变老实,认真地说明缘由:“赵巧云和孙元珠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请了家教补习,而她们的老师正是席虹,你别看人家和我们差不多大,据说初高中一直跳级,现在是清南高材生,读大二,他能猜中省队百分之九十的考题,哪怕赵巧云成绩再差,只要学会死记硬背就行。”
清南两个字刺激到沉迷题海的李白丽,她停下笔抬起头:“你说的这个人,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
随之思索几秒,接着大惊:“三年前H市的理科高考状元?!当初媒体记者报道,因为这个人学生证的照片长得太清秀,让我印象特别深刻来着。”
张离:“对,我正要说这个。”
恰此时铃响,听完他们的话顾安安脸色极差——凭什么这么厉害的人居然不是她先遇见,倒便宜孙元珠那小人。
她心情不好,又听到身边的李白丽无精打采地感叹:“这世界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要有天才这种生物的存在,把别人的勤奋碾压得一文不值。”
顾安安只对前半句感同身受,她连续三年报考省队,连续三年落选,期间她百倍努力,熬夜刷卷,疯狂练习,却比不过孙元珠轻松背熟考题,这可真讽刺。
两军相战,先杀军师。顾安安做出这个决定,思考着该如何接近席虹这个人——
再出三倍的费用聘请他做御用家庭老师,买断他的任何业务时间。
至于那么多的钱……爸妈不给,爷爷那总没问题吧……
大概……貌似也不能。
顾安安内心烦躁,她怕是个假的富三代。
这节课刚下,顾安安堵住张离,向他借钱。
“姑奶奶,”张离缩在墙角要哭了,“你一开口要十万,把我卖了我都凑不齐啊!”
“少贫,”顾安安踹他小腿一脚,“你上次说你存了十年的压岁钱,现在是时候孝敬你姑奶奶。”
孙离一顿哭嚎,死活要知道顾安安要钱的原因。
等顾安安交代出原因后,张离沉默了良久,脸上似悲似喜,热泪盈眶地要跪下:“爸爸,我以后认真学习你包养我好不好?两个月十万我还可以额外包清洁卫生!”
“滚!”
闹归闹,张离很快恢复严肃,郑重地告诫:“席虹这人有问题。”
有问题那更好,最好能不攻自破,顾安安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她见张离紧张地张望了一下,确认旁边的同学们都在聊天没人注意到他们,才敢压低声音地说:“赵巧云最近不正常,七班的人在传,说是因为她的新家教。”
这神神秘秘的语气彻底勾起顾安安的好奇心,“怎么不正常?”
一阵冷风猛然灌进,她打了个哆嗦,教室里其他同学此起彼伏地发出惊呼,原来有人不小心把教室的吊扇打开。
小小的风波平息,顾安安回过头督促着面前的张离,“你快说。”
张离指着她在外套兜露出一半的手机:“它刚刚震动的厉害。”
学校不允许带手机进教室,怕老师没收,顾安安一直设置的震动或者静音,导致会经常漏接电话。她解锁手机屏幕查看,果然有一通未接来电,一串陌生号码,另外还有一条未读短信:
“你好,我是七班的赵巧云,这个星期六我在星越酒店举办十八岁成人礼,希望你前来参加。”
显然电话也是对方打来。
可未免太奇怪,她和赵巧云根本不熟,不至于办酒宴要邀请她。顾安安把短信递给张离查阅,岂料张离脸色难看,“我刚也收到了。”
这时座位上的李白丽转过身,冲顾安安喊:“安安,你不是打听高考状元吗?我刚收到赵巧云的信息,这周六我们一起去看!”
竟然都有收到。顾安安盯着张离,想知道他有什么建议。
对方扔给她一个的答案:“周六去看看就知道到底是怎么不正常。”
看来这个成人礼,大家非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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