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守株

小说:娇将为后 作者:沐心初
    正文 第56章 第56章 守株

    已经很多天了,慕如烟离开后的北境,应江南岸的镇北军营放纵自流,酗酒笙歌。一到晚上,人声乐声吵闹鼎沸,刺眼的灯光照耀天地,应江奔腾的洪水也映出红一片绿一片的轻浮炫彩。

    又一个喧闹的夜晚,一名男子安静地坐在营地旁的一座小山之巅,眯起眼,心情沉重地望着遥远的应江北岸。那里依旧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沉寂。

    她离开很多天了。北旻,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山下一曲方罢,歌舞间歇。

    身后传来草木踩踏的声响,男子回过头去,见几名年轻下士爬上山坡。

    那几个下士看到男子静坐山巅,脸上都吃了一惊:“中郎将……”

    “真是中郎将……有人说您在这儿我们还不信呢……您不是常说自己爬不动山么……”

    他们几人面面相觑,偷偷嘲笑:天知道他们那小白脸军师,是怎么坑哧坑哧爬上山的……

    灯光下映照着,那几个刚上山的年轻人脸上被涂抹得鲜艳俗气,不男不女的样子,真是滑稽。

    镇北军建师中郎将骆珏仍旧坐在山上,对他们望了会儿,随即哈哈笑起来。

    下士们生气得嘟起嘴来,一个个羞愤地擦拭脸上的艳妆,却怎么也擦不去,反倒是脸涨得更加通红了。

    “中郎将,太过分了吧。”

    “中郎将,我们已经唱啊跳啊那么些天,喝酒都要喝吐了,该换人了吧!”

    骆珏悠悠望着他们,嘴角戏谑上扬,事不关己般语气清凉道:“换人?换什么人。”

    几人义愤填膺。

    “中郎将,我们就年前偷偷喝了口小酒,现在您这样罚我们,以后这辈子都不想再喝啦。还不如罚我们帮全军洗一整年的茅厕呢!”

    “就算慕将军离开前把军中事务交您掌理,您也不该这样……前几日不是找过真的戏班子么?再找一个,给我们几日醒醒酒也行……”

    “戏班子?”骆珏嘴角一撇,嗤笑道,“戏班子是要钱的。”

    “以前慕将军在时从来不这样抠门儿的!”

    “慕将军那是从小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心里从来没本帐,哪天坐吃山空都是不知道的。”骆珏啧啧摇头:他们那将军,真是让他操碎了心。

    即将来临的大战,庞大精良的水军,都是要钱的。

    几人见他们硬生生的投诉是没用的了,只好转换战术,围在他们小白脸军师身旁溜须拍马:“帅哥,喝酒唱歌我们也认了,这次好歹也让我们上战场吧。”

    骆珏皱起眉,甩了甩手将那几人的酒气驱散:“不是说了么,你们的任务,就是饮酒歌舞。”

    “帅哥……求求你了……”

    “我愿意为全军洗一整年的茅厕!”

    “我愿意为全军清一整年的马粪!”

    “我们的大帅哥……”

    几人正围在骆珏身侧软磨硬泡着,忽觉身后吹来一阵阴风。

    他们回过头去,见一个脸戴假面的高挺人影站在风中。

    “凤、凤影将军……”

    下士们一个个吞下心虚的口水,不觉背脊阵阵发寒。

    清凉月色下,凤影冷淡一问:“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几人瞬间立正严肃,用力敬了个礼,便速速下山跳舞去了。

    骆珏坐在山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几人一溜烟逃下山去,心中不住嘀咕:这家伙,这一身的威信到底哪儿来的……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好些年,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凤影总戴着那可怕的假面的关系。所以,为此他还求班铸在闲暇时给他做了面一模一样的。

    还记得那日他戴上和凤影一样的面具,满怀期待地坐在军营里:自己从此,也可以有凤影那样令人生畏的气场。

    军中人来人往,人们像往常那般招呼着彼此。

    路过的年轻人笑着打招呼:“中郎将!”

    “诶。”

    另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过来没大没小地一拍他的肩:“中郎将好!”

    “你好……”

    骆珏苦闷地一把摘了面具:“怎么回事!”

    众人大笑,围着他嘲弄:“戴了面具也一看就知道是中郎将啊!气场啊气场,气场不对啊!啊哈哈哈——”

    自那以后,那面具,他就收起来,再也不拿出来了。

    此刻山上只剩下他与凤影两人,一文一武,在月下夜风中。

    凤影问道:“面具呢。”

    骆珏看着他,一脸轻嗤道:“面具不在你脸上么……”

    见凤影面朝他站着不说话,骆珏背脊一凉,嘴角抽动:“你、你是说我的那副面具啊……”

    之后的作战中,需要用到。

    两人一同面向遥远黑暗的北旻。骆珏卸下人前嬉笑的脸色,双眸露出忧虑的光泽,轻声道:“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动静。”

    难道,是哪里算错了……

    不会啊,慕将军也认为,他们很快会出兵的。

    如此守株待兔下去,要等到何时……

    慕将军回都只带了几十名下士,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让帝王对她放心。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意味着她将自己的生死完全交到了帝王的手中。

    而要让帝王彻底放心,便要放弃皇位的继承权。

    不知她现在在国都正在经历着些什么。

    不论是什么,要平安才好啊……

    这些担忧,骆珏并不会与凤影细说。若跟他说了……天知道这鬼面阎罗会不会一声不吭就冲回都城把皇宫屠了……

    嗯……骆珏偷偷瞄了眼身旁的人,默默吞了口口水:没准,还真有可能。

    两人静默中,凤影望着北方,沉沉道:“若他们还不出兵,当如何?”

    骆珏也紧锁双眉,沉沉重复着:“若他们还不出兵……当如何……”

    正在此时,遥远北方的天空忽然升起一道隐约的火光。

    太过遥远,似幻似真。

    苍穹被细针刺破一般,只一瞬便消逝无迹。

    “你看到了?”骆珏身子往前凑了凑,轻声喊了起来。

    “看到了。”

    焰火……还没到夏日祭典啊……

    不,那不是焰火。因为距离太远,炮破声他们是听不到的,只能依稀看到远方一束转瞬而逝的微小火花。

    星星点点。北方亮了起来。

    “来了。”骆珏站起身。

    凤影没有再说话。

    几乎同一时刻,山下镇北军营的歌舞乐声骤然停止。

    浮夸绚烂的灯光顷刻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四处升起的雄壮的营火。

    山下的武将高声下令,应江江畔迸发出齐整划一的列阵声响,带着钢铁的铿锵。

    这么多年,镇北军军纪严明,训练有素,不论是侦察兵、前锋、后卫,各兵种各司其职,且能在一瞬间听从调令,做出反应。

    国的铜墙铁壁。

    晚风中,两人互望一瞬,便一同走下山去。

    *

    遥远的北方,北旻皇宫,太子站在高耸的宫墙,睨眼俯视眼前密密麻麻的大军。

    入夜的火光,照亮一双双嗜血兴奋的眼。

    数万长/枪同时顿地,兵士们的喊声震破苍穹。

    太子举起手来,喊声戛然而止。

    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从那双尖酸细长的眼眸中闪现锐光,他将手用力挥下,指向南方。

    一束震耳欲聋的军礼炮冲天而去。

    数万人的喊声又一次爆裂震开,惊天动地。雄师从北都出发,前往应江北岸的国境。

    *

    大军离去的北都夜晚,又重归冷寂。

    兴奋、快感,总也是难以持续。所以人类不得不去追寻新的刺激,永不停歇,乐此不疲。

    人群尽去,太子回到宫里,只觉得殿内的寒意比方才更重了。

    只听到黑暗的角落里发出一阵冰冷的嘲笑:“还放军礼炮,你是怕他们不知道我们出兵?”

    墙上扑闪的烛火照到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庞。那人慵懒地倚靠在墙上,绝美的双目中闪出不屑与鄙夷:“不过都一样,反正他们早就等着了。”

    太子一把冲到墙边,瘦削的手狠狠掐住弟弟的咽喉,把他摁在墙上。

    这个他们最小的弟弟,极力主张不能发兵。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父皇一日没死,你就不敢。”玄胤寒冷的美目中深藏着北国的冰雪,像冰山的狐妖,唇角清浅上扬,“何况,若战败了,总需要有些替罪羊的备选不是么。”

    太子瞪大了眼睛:他将他的心看得透彻。

    若战胜了,一直反对出兵的弟弟就又一次成了众人的笑柄。若战败了,那都是他的反战煽动毁了军心的缘故。

    太子揪着玄胤的衣领,却也不敢再对他做什么。即便父皇病重,即便幺弟身上的圣宠早就不如从前,但不能否认的事实是,他母亲是父皇最后的女人,也是唯一父皇允准待在病榻旁服侍的妻妾。而他,是父皇最后也是曾经最宠爱的孩子。

    等着吧,父皇薨逝那日,就是你命丧之时。

    他悠悠放开弟弟的衣领,转身离开,嘴中低声喊出轻蔑的话:“杂种。”

    玄胤望着长兄的背影,狠狠握紧了拳头,指尖掐进掌心。

    又一瞬,他还是放开了拳头,对着还未远去的长兄冷声道:“趁大军还未行远,现在停下还来得及。若你还想要你的太子之位的话……”

    太子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冷哼一声“危言耸听”,就甩袖离开了。

    过了许久,幽沉的殿宇内,兵士来报:前锋部队稳步行军,连月赶造的渡江船只也随军运送。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南昭南疆祸乱,举国震荡,北方国境军心散乱——这场战事于北旻而言,明明是天时地利人和。

    耳边除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合时宜的冷言冷语,宫中军中全是主战的声音。

    太子双目微阖,似乎不经意一问:“还有谁反对这场战事么。”

    兵士吞了口口水,欲言又止道:“没有……只有,蒙将军……”

    太子一瞬紧蹙眉头,随即冷笑道:“不也是五年前那丫头的手下败将……他早就不是将军了。”

    兵士没有回话,只是低下头去。

    就像慕帅是南昭的战神,北旻也有自己的战神——神奇的是,两人都于五年前离世。北旻战神虽已不在人世,但他的儿子,即便已经脱去军籍,仍旧深受全军的尊重。

    “战神……”太子苍白无力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嘲弄着军士们朴素的敬意,“若真是战神,就不会在五年前被一个小丫头斩下首级。”

    一声孤鹰的长鸣划过夜空,与北方土地上的轰隆铁骑交相呼应。

    夜晚的鹰啼,是不寻常的。

    此刻的太子只愿相信,那是胜利的前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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