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该歇息了。”
一旁侍立的小姓提醒道。
鹤千代看了眼窗外，月色正浓，已经过了他平时歇息的时候。
他放下毛笔，把满桌的字帖收拢在一起，
“晋一……”
他刚想叫对方把这些烧掉，突然想到对方今早就出去了，至今未归。
他面不改色，吩咐身旁的的小姓，
“拿一个火盆来。”
* *
“拿去外面烧掉。”
鹤千代吩咐。
这是晋一刚学会豪火球之术的时候的事，鹤千代让他把自己的字帖拿去院子里的人造湖边上烧掉。
“写的不是挺好的吗，我可写不来这么好看的字。”
晋一看着对方的字迹，顿时觉得有些可惜，
“为什么要毁掉。”
“我的真迹不能外传，会有麻烦。”
“烧掉比较保险。”
鹤千代轻呼一口气，吹干纸面上的墨迹。
“哈？”
晋一有些不太理解。
“滇州之虎服部金世，乃信阳君座下重臣，以通敌叛国之罪被斩首于闹市，你可知为何？”
鹤千代神色平静，仿佛在讲什么事不关己的故事。
晋一愣了愣。
信阳君是现任大名，滇州之虎服部金世前两年曾教过鹤千代书法，是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晋一也曾经和对方有过几次交谈，可以看出对方是一心想要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希望百姓能够过上安居乐业吃饱穿暖的生活的有志之士。
这样的人怎么会叛国？
晋一还记得当时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置信，那样一个年轻人，怎么可能会私通敌国。
“因为铁证如山。”
鹤千代继续说。
晋一还记得，当时所谓的罪证是一封服部金世的亲笔信，写给敌国大名的信。
据说直到行刑那天，服部金世都没有承认过自己通敌叛国，他不停的申明那不是他写的，然而铁证如山，信上的字迹和他的一模一样。
“拿去烧了吧。”
鹤千代说，他把那叠字帖放到晋一手中。
晋一沉默的接过，一叠本来应该轻飘飘的纸张，他却觉得有万钧的重量。
* *
鹤千代把一叠字帖扔进火盆，看着火舌把纸张吞噬，最后只余下灰烬……
“夜灯不必熄了。”
他止住来伺候他歇息的小姓的动作，
“你退下吧，今晚不必守夜。”
“是。”
对方退下。
鹤千代刚准备入睡就被那个从窗户翻进来的家伙打断。
刚躺到床上的鹤千代面无表情，
“我不记得我允许过你在我睡觉的时候进来。”
“我看见夜灯未熄，以为你没睡。”
晋一答道。
“我睡了。”
鹤千代说。
“那为何不熄灯。”
晋一反问。
鹤千代一时语塞，他换了个话题，
“我要的东西呢？”
【把沿途看到的东西给我好好记在脑子里，回来写成日记给我审阅，不有趣的话不会让你过关的。附：太阳落山之前不准回来。】
“你知道我最讨厌写字，我亲口讲给你听吧……”
* *
“你在大名府过的好吗，鹤千代殿下好相处吗？”
泉奈关切道。
“除了出入很麻烦外其他都挺好。”
晋一不喜欢大名府，除了鹤千代外，那里并没有任何值得他喜欢的东西，但他并不想让哥哥们担心。
“至于鹤千代殿下嘛，他虽然总是板着脸，但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晋一露出真心的笑容，
“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他和大名府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晋一谈到自己的好友，话就滔滔不绝。
他跟着哥哥们一路走过，大名府所在的平安京处处繁花似锦，百姓面带笑容，一副富足之态。但出了平安京，到了其他地方，却像是从天堂一下子跌入人间，人民衣不遮体食不果腹。难以想象仅仅是一墙之隔，内外竟是天壤之别。
比三年前更严重了……
晋一簇起了眉头。
“最近战况更加激烈了。”
斑注意到弟弟的表情，解释道。
虽然战火并没有蔓延到此处，但这些普通人的生活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极其糟糕的影响。
晋一知道导致这种情况的不仅是战争，整个国家的国民都被征收繁重的税务以支撑平安京大名府的挥霍无度。知道真实情况的人假装看不到平安京之外贫苦百姓，不知道真实情况的被粉饰太平之辈障目，而知道真实情况并且想要改变现状的人被当众斩首。
何其可笑。
*
火之国是最繁华的国家，人民安居乐业。
有一次晋一无意间提起京都之外的人民时，鹤千代皱着眉头用上面这句话反驳他。
“我曾经和父亲出去过一次，我看到平安京的人民安居乐业，过着幸福的生活。”
鹤千代这么说。
晋一哑口无言，他知道对于从小就被灌输这种理念的鹤千代来说，他口中的事实太过耸人听闻。
亲眼见过之前，谁又能想到，平安京内外竟然是天壤之别。
“算了……”
最终，他这么说道。
反正就算相信了又能怎么样，一切都不会改变。
“我相信你。”
然而鹤千代这么说道。
晋一愣住了，
“我以为你不会相信。”
鹤千代一边练字一边说道，
“……你没有必要骗我。”
“我只是没想到，连记录在案的史书里也尽是粉饰太平之词。”
“鹤千代，你可以继续相信你曾经相信的，这样你会过得开心些。”
晋一认真的建议，有时候知道的更多并不意味着更幸福更快乐，相反，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幸。
“没想到你会是这么孩子气的家伙……”
鹤千代带有调侃性质的讥笑道，
“不想知道的就假装不知道吗？”
“我可做不到。”
“我是大名长子，未来的大名，这个国家将会由我来变革。”
“如果连知道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改变。”
鹤千代说。
晋一愣愣的看着对方，
“我以为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因为我什么都没有见过什么都没有体会过不是吗？”
“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晋一，我其实是有想要的东西的。”
“我想把史书中粉饰太平的溢美之词里描述的国家变成现实。”
“我想要改变这个国家。”
鹤千代这样说道。
晋一少见的没有任何表情，他就这么盯着鹤千代，一句话都不说。
忽然，他单膝跪地，在鹤千代面前低下了头颅，
“那么，鹤千代殿下，请务必允许我效忠于您。”
他曾经被大名送给儿子作为礼物，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属于鹤千代，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长期任务，他仍然是宇智波家的忍者宇智波晋一。
但此刻，他在鹤千代面前低下头颅，向他效忠。
从今天开始，我不再受你雇佣，我们不再是雇佣关系。
从今天开始，我向你效忠。
*
“鹤千代殿下会改变这一切的。”
晋一对自己的两个哥哥说。
“不单是这个国家，他会改变这个糟糕的世界。”
晋一自信道。
“鹤千代殿下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斑愣了愣，随即露出些许笑意，他摸了摸晋一的脑袋，
“我相信你。”
大名长子鹤千代殿下吗……
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名公子通过宇智波晋一的话在宇智波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
“我大哥是最厉害的忍者……”
晋一说到后面已经不单单是在说这次出门的所见所闻，他还说起了他的家人，尤其是他的两个哥哥。
“我引以为豪的大哥和二哥……”
说着说着，晋一的眼皮就耷拉了下来，他趴在鹤千代的床边，脑袋枕在对方的被子边沿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哈？”
“搞什么？”
“说要和我秉烛夜谈结果自己倒先睡着了……”
鹤千代扶着额头，有些火大的伸脚踹了踹晋一，但对方显然已经睡熟，丝毫没有反应。
晋一今天跟着哥哥们玩儿了一整天，他早就疲惫的不能行，只是为了能让鹤千代也体会到这样的快乐他才坚持要熬夜给鹤千代讲述他今天的所见所闻。
鹤千代见对方真的睡着了，他一边抱怨一边把对方拉上床，
“幸好我的床够大，要不然就把你踹到地上睡……”
躺在床上，身边是熟睡的好友，但鹤千代却丝毫没有睡意，他想着今晚晋一所告诉他的东西。
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想起对方描述的，平安京之外的场景。
以及，宇智波斑吗……
最后，快要入睡的那段时间，鹤千代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在晋一的描述中，和自己拥有一样的想法，想要改变这个糟糕的世界的兄长——宇智波斑。
还真的有跟自己一样的傻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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