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小说:约重来 作者:尔瞻
    这几日赵煦身体不适,赵偲遂奉召入宫为官家诊脉。

    赵偲为赵煦诊过脉之后,心中了然。赵煦此症,乃是“荒/淫/无/度"之症。赵煦因登基时年岁尚小,便由他的祖母高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对赵煦管教甚严。至1093年,高太皇太后逝世,赵煦方才亲政,再也不受管束。赵煦亲政之后立刻反弹,不只在政治上一反高太皇太后所为,排挤旧党、废止旧法、引用新党、推行新法,而且在私生活上肆无忌惮,纵/欲无度。

    至今身体早已虚不受补,且暗病无数。赵偲根据赵煦的脉象,推断赵煦至多活到明年春天便会撑不住。这是命数,亦是历史的走向。赵偲无意更改。况中书侍郎范百禄曾上书赵煦,劝诫赵煦应注意“养生身之道”、“福寿康宁之术”。赵煦完全充耳不闻,依旧在后宫纵情声色,赵偲就是想为他续命,怕也无力回天。

    故赵煦询问赵偲自己病情如何时,赵偲只说是六哥终日忙碌国事,因而劳累过度,需静养。并开了一些能稍微缓解赵煦暗病疼痛的方子。赵煦对赵偲的医术也是略有耳闻,自不疑有他,令人按方煎药,服之过后身体疼痛果然减轻不少。于是赵煦对赵偲的医术大加赞赏,又赏赐了不少金银,赵偲谢恩后,方才回郡王府,细算来竟在宫中住了七日。

    回府后,赵偲先去王府后的药圃走了一圈。

    赵偲平日给百姓看病不取金银,但会收一些树苗、果苗或药苗或各类种子。取来后便种在王府中,七八年的时间,居然种出了一个园子。平日里都交由赵佶送给赵偲那两个男侍打理。想当初赵佶送给赵偲的是两个面如傅粉的面首,如今在赵偲的药圃里天天浇水培土的,小白脸都变成了黑粗壮,真不知赵佶若是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话说回来,若是赵偲自己有闲暇时,她便会自己打理药圃。因为百姓们送她的种子里,有很多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植物。所以赵偲经常会发现一些奇花异草,或者有特殊功用的草药。打理药圃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寻宝活动了。

    在药圃里巡了一圈之后,赵偲发现林中还有一片空旷之处。不知怎得心念一动,便想在林中植几株江梅。想那日在李宅花园,观江梅树下落英缤纷,俏人儿媚孜孜整素手,可喜煞,巧笔难描画。既然园中还有空缺,便植几株江梅树,待冬春之季便能在林中赏梅,附庸风雅一番,也是一大乐事。

    赵偲思此,忽觉也已好些时日未见清照。也不知小少女有没有去医馆寻她。她近来甚忙,也无闲暇为清照物色如意郎君,若再不抓紧,再过一年赵明诚怕是要至李宅下聘了。赵偲想到清照嫁给赵明诚后会遭遇到的种种艰难与坎坷,心中嘈嘈切切之感顿起。赵明诚与清照的缘分她是定要破坏的。可眼下却无青年才俊可选,唯有朱梦说赵偲觉得尚可。罢了,便找机会做一回月老,若清照不愿,再为她另选郎君吧。

    随后算了算日子,赵偲暗叫不好!怎么把清照的诞辰给忘了。清照诞辰乃是三月十三,如今已是三月八,再不准备礼物将赶不上清照的诞辰。

    可是送什么好呢,赵偲只送过现代的女生礼物。这古代的女生喜欢什么,她确实不知。送饰品类的怕不太合适,送书一类的又过于敷衍,若是送医书......呵呵,清照怕是不会喜欢吧。

    赵偲一边想着一边出了王府,到街上去寻找灵感。

    赵偲先去了汴京城内最大的银楼。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双金环”指的是臂钏。又称缠臂金,这是一种古代女性的缠绕于臂的装饰,是用金银带条盘绕成螺旋圈状,有点类似于后来的金手镯。清照是超脱于世的文人,金器一类的俗物她应当不爱。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一双银”指的就是银戒指。古人用戒指定情由来已久,最早至少可以追溯到南朝。可这定情之物,送清照自然是不合适的。赵偲观银楼中各种造型别致的银戒指,不禁涩上心头。穿越之前她便是一人,无依无靠。现今仍是一人。还未穿越时,她也并不是不想有个伴儿,只是觉得缘分未到,还未有与她“约指一双银”的人出现。穿越之后,她未雨绸缪、运筹帷幄,所做之事基本都是为了能在即将来到的乱世之中活下来,可活下来了又如何呢?是否终究仍是她一人?就算她后面想找个良人托付一生,她这样不男不女的身份,又怎么与人开怀呢?可思到最后也不过是休休而已。良人既未有,又何必自寻烦恼。还是先给清照选礼物吧。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耳中双明珠”指的便是耳饰。耳饰又分为耳丁、耳珰、耳环、耳坠等样式。古代女性很早便用耳饰做打扮,《山海经》中便有写道:“青宜之山宜女,其神小腰白齿,穿耳以鎼”。可这银楼中的耳饰,造型都过于浮夸,不大适合清照。

    赵偲在银楼巡了一圈,没发现心仪的之物,只得无奈离去。

    离开银楼后,赵偲正巧路过了她自己开的“遇仙楼”。心想若是送清照银瓶酒,清照定甚悦。但清照这丫头本就是个酒鬼,且她的伤酒症刚病愈没有多时,此时送酒与她,她定是要偷偷痛饮。送酒定是不合适的。

    最后赵偲还是决定去书肆买些孤本当做礼物。儿时与清照初遇便是在一书摊前,送书应是最妥帖不过的了。

    计定后,赵偲便欲往书肆去,而书肆正好开在“织锦匹帛铺”旁,铺内的伙计眼儿尖,见赵偲迎面而来,以为他是来店中视察,便主动上前请安。

    赵偲正在出神,忽地有人上前一唤,登时心中一跳。但见到是自己铺里的伙计,便也没有计较,且问了问:“铺中生意近来如何?”

    伙计答道:“生意非常好,郎君可要至账房对账?还有今日送来了一批新布,等着郎君您来验货。”

    赵偲本有些不愿,因清照诞辰近了。若今日不能定下礼物,恐时日不多。但既已至店铺,不验货则来日又要再来,也就点头与伙计进铺中货仓验视新布。

    伙计将新到的布匹一一展开给赵偲过目。皆是上乘的绫罗,且色泽极好。其中有一匹红布赵偲甚喜,乃朱红色,手感极佳,甚适合做成罗裙。

    赵偲忽福至心灵,“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用此布制成罗裙赠与清照岂不美哉?且清照平日穿的襦裙皆是素色,今年诞辰过后应当是十六岁了,大姑娘也该有一条华裙。宋时虽与唐时尚色不同,艳色多为歌妓所用,但好看的小裙子,又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呢?

    赵偲主意既定,便唤来店里最好的几个裁缝师傅,与他们商讨制作什么款式的裙子为好,直到三更才商议完毕。

    商议过后赵偲立即令几个裁缝师傅合力赶工,三日之内务必将裙子做好。后又将铺中其他布匹清点完毕,方才回了郡王府。

    再观清照近日诸况。

    自清明踏青归来后,清照便没有出过李宅。非是她不想,而是这几日李格非无公务需要外出,便在家陪陪自己的娘子和一双儿女,况也有一阵子没有检查过李迒的功课了,正好借此机会督促督促,故这几日李迒苦不堪言。

    这日李格非将李迒与清照唤至书房,开始检查两人的功课。李迒玩心本就重,四书都还未读透,故对父亲提出的问题答得有些似是而非。李格非一听便知李迒近来没有好好读书,顿时大怒,将李迒一通训斥,并罚一月不许出宅,好好在屋中读书。

    对清照李格非却没有拿经史子集来考,只因他甚是了解此女素来是博览群书、满腹经纶。若自己的儿子能有女儿一半才智,李格非都不知自己会多快慰。遂直接让清照拿近来写的诗词与自己看。

    清照拿出了近几日所作的三阙《浣溪沙》与父亲过目。一阙是清明踏青隔日所作,另两阙则是近来被拘在宅中百无聊赖所作,词曰:

    《浣溪沙》

    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疏钟已应晚来风。

    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

    《浣溪沙》

    小院闲窗春色深。重帘未卷影沈沈。倚楼无语理瑶琴。

    远岫出山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梨花欲谢恐难禁。

    李格非对着女儿所作的三阙词,先是舒展了眉头,心中暗道:“吾女果真大才。”可这三阙词中,李格非似乎又看出了点不同寻常的意味。他先是不动声色,对女儿一阵赞赏,并要清照多督促李迒的功课。清照应下后,李格非便让姐弟二人回房休息去。

    待姐弟二人离开后,李格非对着清照写的三阙词沉吟不语。

    及至夜深,李格非的夫人王氏见郎君还未回房,于是来寻。

    王氏一进书房,便看到自己的郎君靠在书案前若有所思。

    李格非见王氏来了便问:“照儿今年几岁了?”

    王氏答道:“老爷怎得连自己女儿几岁都不记得了,照儿再过几日便十六了。”

    李格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再过两日便是女儿的诞辰。

    “我真是老糊涂了,近来忙于公事竟差点连照儿的诞辰都给忘了。”

    王氏见自己郎君满面倦意,不见当年风采,心上一震疼惜,于是上前安抚道:“老爷连日忙于公事,想必是乏了。照儿的诞辰之礼,妾身早已备好。老爷不必多费心思,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李格非有如此贤内助,心中倍感暖意,于是对王氏吐露自己的烦恼:“适才照儿与我看了她近来的词作......”

    李格非的夫人王氏,乃是前宰相王拱辰的孙女,甚是擅长撰文。听清照近来又有新作,便也来了兴趣,李格非遂将清照所作与了王氏。

    王氏观看后,先是不语,须臾后道:“三阙词都写得极好。但观其词眼,不过“惜春”、“伤春”之意......莫不是照儿她......”王氏说到此,竟有些欲言又止。

    李格非叹道:“你所思何,直言便是。你我夫妻又有何不可说。”

    王氏遂吟了一首南朝小调:“开门白水,侧近桥梁,小姑所居,独处无郎。”

    吟罢只见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须臾后,李格非对王氏说:“把照儿从明水接到京城来,本就是为了她的婚事所作之考量。如今照儿马上就十六了,纵然她不思,我们为人父母的,也该替她考虑一二了。”

    “老爷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王氏问道。

    “京中青年才俊自是甚多,可要能配上照儿之才的也不过尔尔。吏部侍郎赵正夫家的三郎,我于太学见过几次,仪表堂堂、德才兼备且甚好金石之学。我觉此子尚可。”

    “那老爷可是要撮合照儿与赵家三郎?莫不择一日,与赵大人相商儿女之事?”

    “此事不急,照儿过几日方才十六。我本也有意再留她几年。找个机会先探探照儿的口风,再做打算不迟。”

    李格非本就甚疼爱清照,不舍早早将她许于人家。只是今日读清照的词作,竟是读出了些许“怀春”之意。故心里也开始为清照的婚事考虑。

    而现正在自己闺房中“倚楼无语理瑶琴”的清照,还没觉察到自己的爹爹已经在为自己的婚事做打算,并且都已有中意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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