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上午，沈修独自一人驾车来到了一个私人心理诊所。
一推开门，屋内坐在桌前的男人把弄着手上的纸牌，挑眉看着沈修，语气熟稔，“舍得来看老朋友了？”
男人叫陈岩，国内著名的私人心理医生，也是沈修的老朋友。
这些年，沈修一直在陈岩这里接受心理治疗。
不同于普通的心理咨询治疗，陈岩的心理诊所采用的是目前最先进的科技之一，心理治疗主要依靠仪器，进入虚拟空间，进行配套治疗，效果甚佳。
只不过，治疗一次对精神力的消耗十分大。
沈修没有说话，径直走到陈岩面前，将脱下的西装外套搭在皮椅上，而后直接坐下来。
陈岩瞥了一眼沈修的西装，穿着像是要去上班的，诧异道，“沈修，你不会等会还要去公司吧？”
“太久没来，你是不是忘了，每次接受治疗后，精神极其衰微，必须好好睡一觉，不然撑不住的，情况严重的话，意识会紊乱。”
陈岩越说越气愤，既出于一名心理医生的职业道德，更出于对老朋友的关心。
沈修依旧没有回复，脑海里浮现一副画面——
不久前，小人鱼趴在浴池边上，揉揉惺忪的睡眼，抬起软趴趴的小手，打着哈欠和自己挥手道别、嘱咐路上小心，看起来乖巧极了，但等他一离开，乖巧的外衣可能立马就会被撕碎。
于是，回应陈岩的是一声轻笑。
陈岩：？？？
那声轻笑恍惚间听来含着一丝纵容与宠溺。
这么多年，陈岩还是第一次听见沈修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说出来让我这个老朋友替你高兴一下。”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每天和一个人汇报自己的行程挺不错。”
陈岩二次迷惑：？？？
听听，这觉悟，妥妥的妻|奴发言。
突然被塞了一口狗粮，陈岩一点都不高兴。
沈修并没有把话说全。
自从小人鱼来到城堡后，沈修每天都会主地汇报自己的行程，不论是那次开《暗涌》发布会，还是公司集体去酒吧庆功等等。
早上，他和小人鱼说的是
去公司，为了“言行一致”，所以穿的正装。
沈修有史以来，第一次谎报行程。
不想让小人鱼觉得他有病。
毕竟，小人鱼在耳边细数了他那么多优点，那么完美，
虽然沈修早就看出来，这些只是小人鱼每次犯错后用来迷惑的手段。
汇报那么多次行程，
即使，小人鱼有时候只是敷衍地点点头，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
沈修也没有生气。
这件事，本就是沈修单方面决定、享受的日常罢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小人鱼现在除了他无依无靠，他想给小人鱼安全感。
所有的问题，凭现在的财力与势力，沈修都能解决。
只要……
小人鱼永远呆在他身边。
*
陈岩在键盘上输入一串指令，眼前的治疗仪器自开启，“这次打算治疗多久？”
沈修打开舱门，说了个时间。
陈岩惊讶，“沈修，你这回什么心事，这么严重？”
由于是在虚拟空间治疗，所以就连陈岩都不知道自己的患者的心理问题究竟是什么。
来这儿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如此方式既有效又能保密。
沈修进入舱门的作顿住，“没什么，你就照我说的调。”
陈岩看着沈修坚毅的背影，犹豫了一会，还是按沈修说的调好了时间。
还嘱咐一句，“撑不住就及时退出来。”
“嗯。”
*
治疗结束的时候，天色已晚。
进入虚拟空间治疗后，精神力无法支撑沈修独自驱车回去。
恰好，涂白在诊所附近，就随便载沈修回城堡。
涂白坐在驾驶位上，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
在虚拟空间呆了一整天后，沈修闭目背靠着，整个人看上去比熬夜赶项目后还要疲惫。
“《暗涌》不是刚成为市面上最火热的全息游戏，这不成功了吗？公司流水都翻了好几倍，你都成市首富了……”
发车子后，涂白说，“听兄弟一句劝，你该放松放松了，别老是太大压力……”
涂白并不知道沈修来进行心理治疗的真实原因，只当沈修是事业心太重，压力过大。
“嗯。”
后视镜里，沈修手抬起搭在眼睛上，眉头微皱，淡淡回应。
涂白清楚，沈修性子
挺倔，这种劝告，说一两句，沈修可能会听，说多了，适得其反。
从小到大，他还没见过谁能真正劝得住沈修这种倔性子的。
除了……
江叶。
不过，涂白可不敢轻易在沈修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于是换了个自己以为轻松点的话题。
“对了，沈修，前段时间你带回来的那条小人鱼现在怎么样了？”
昨天涂白出差回来，就听到公司的人都在谈论沈修和小人鱼的事情。
粗略听着，两人关系挺不错，有小人鱼陪伴，沈修的心情也挺好。
当时，涂白正喝着咖啡，就听到“绝美人鱼恋”等类似的字眼，刚喝的一口咖啡就猝不及防地喷了出来。
仔细打听后，弄清来龙去脉后，涂白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了。
小人鱼和江叶长得很像。
所以……
他兄弟这是给自己找了个替身？
所以……
他当初随口说的故意气江叶的话，成真了？
从公司其他人口中，涂白认为，沈修可能放下了，不然不可能对小人鱼这么好。
就不能说是替身。
那他就打心底祝福这一对了。
小人鱼软糯糯的，肯定不会让沈修再伤心的。
……
一听到小人鱼三个字，沈修睁开眼，语气沉沉，“你希望他怎么样？”
涂白想起当初自己那句玩笑，让沈修把和江叶长得像的小人鱼当做江叶来折磨，一听沈修这语气，顿时慌神。
再结合公司的传闻……
那条小人鱼现在就是他兄弟的心尖宠，说不得说不得。
轻松个屁。
不提江叶那家伙，还是踩雷了。
“哈哈，当时气头上，开玩笑的，我的错我的错。”
“听公司的人说，你们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再说，小人鱼那么乖，那么精致，是个人都舍不得让他受苦受累……”
沈修看着窗外穿梭的风景，语气舒缓了些，“确实挺乖。”
当着他面乖罢了。
涂白一听，松了口气，似乎抓住了什么要领，开始在沈修面前吹小人鱼的彩虹屁。
说得嘴皮都快破了。
结果，沈修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你真的知道你夸的是谁？”
涂白一愣，“你养的那只小人鱼？不是吗？”
沈修的心情似乎挺好，“嗯，夸得不错。”
涂白：？
莫名其妙。
难不成他刚才使劲夸的是他讨厌的江叶啊？
江叶和小人鱼简直就是两个对照组。
江叶眼眸清澈，看着单纯无害，实则打架狠，骂人凶，一言不合就开揍，长相欺骗性极高。
而小人鱼，和江叶长得那么像，性格完全相反，乖巧听话的萌宠谁不喜欢？
……
快到目的地了。
涂白看着不远处高大漂亮的城堡，每每都觉得惊艳。
那时，城堡刚竣工，涂白望着平地而起的,Z市独一无二的建筑，忍不住问沈修建这么大的房子干嘛。
沈修虽然白手起家创立永夜，但他并不是一有钱就炫耀的暴发户。
涂白还记得，当时沈修目光直直地逡巡在城堡外的每一处，确认完美无误后，无声地笑了。
那是涂白印象中，沈修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沈修什么都没说，涂白却在心里暗下结论：不管什么原因，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这件事一定对沈修很重要。
建成后沈修并没有搬进去，这就令涂白百思不得其解了。
更让涂白迷惑的是，小人鱼来的第一天，沈修就带他去城堡了？
*
城堡里，叶初踩着软椅，手肘抵着干净的窗台上，撑着脑袋望着城堡大门前的那条路，漂亮的眼眸中满是担忧。
背后的床铺上扔着一个通讯器。
里面只有一个号码，沈修的。
可叶初打了很多次，都显示对方已关机。
机器人管家联系沈修的公司助理时，却被告知沈修今天并没有去公司。
叶初一听，眼底的光立刻黯淡。
沈修骗了他。
是有什么事不想让他知道吗？
没去公司，是去见了谁吗？
……
此刻，偌大的城堡里，叶初想要什么都有，独独在心里念了无数次名字的那个人不在。
盼了许久，沈修的车还是没出现。
叶初努力垫起的鱼尾早已麻痹，手肘也被窗台磨得通红。
鼻头发酸，心口的苦涩越来越浓烈，叶初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就在叶初准备放弃的时候，漆黑的道路上破开了一道明亮的光——
那是朝城堡驶来的车！
叶初眼底的
光一下子又亮起来。
看到车停在城堡门口，叶初攥紧拳头，死死压住下去迎接的欲望。
不行，沈修骗了他。
肯定是背着他偷偷去干坏事了。
他才不要下去。
……
楼下。
涂白正慢吞吞地不想离开。
沈修倒了两杯水。
涂白接过一杯，伸长脖子向楼上张望，“小人鱼呢？我想看看，养养眼。”
沈修又是那种意味不明地看了涂白一眼，“养眼？”
涂白不得不承认，江叶那张脸长在小人鱼身上，他莫名地讨厌不起来。
他讨厌的并不是那张脸，而是江叶做过的那些事。
沈修放下水杯，抬步上楼。
涂白立刻跟上。
却被沈修用眼神威胁。
涂白哀求，“大哥，我看几眼就走。”
他一个每天眼巴巴地在人鱼直播间候着的人，有活生生的小人鱼不看，岂不是很亏？
再说，沈修捡到的这条可比他见过的所有小人鱼都精致漂亮、令人治愈。
“不瞎说？”
涂白知道沈修指的什么意思，猛地点点头。
不就是在小人鱼面前提江叶吗？
涂白紧紧地跟着沈修走到小人鱼房间的门口。
几声敲门声后没人应。
沈修直接推开门。
发现浴室的门也禁闭着，却开着灯。
沈修再次扣了扣门，语气温柔，“初初？”
回应他的是一声细微的按钮声。
下一秒，通亮的浴室一下子黑了。
沈修的手顿住。
涂白站在沈修身后，目睹了全过程。
突然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不过，涂白看着犹如石化般的沈修又想笑是怎么回事？
这一幕，不就像回来晚了被老婆关在门外的场景？
“兄弟，小人鱼不是挺乖的吗？怎么被你养成这样了？”
“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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