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第84章 豪赌

小说:娇将为后 作者:沐心初
    正文 第 84 章 第84章 豪赌

    “阁下今日知道要来寻我,可见确实病得不轻。”

    回到流烟阁刚醒来,慕如烟从床上撑起虚弱的身子,在绢纸上疾书。潦草却不失隽秀的字迹写下的第一句却像玩笑似的。

    信函简短。第二句便也是最后一句:“你若敢去,我便信你。”

    凤影接过纸条,问道:“若对方不肯入宫,如何?”

    慕如烟想了想,肯定道:“他会去。”

    凤影转身出门前,她喊住他,再道:“若不肯,绑也把他绑了去。”

    *

    此刻紫微殿上,卢公公对殿外扬声传唤:“将犯人带上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黑衣壮汉浑身具捆,被左右禁军押解上来。壮汉嘴巴被粗厚长布绕颈缚封,鲜血还从口角齿间滴落,可喉咙里呜呜咽咽,说不出任何话来。

    那人被禁军扣压于地,仍在猛烈反抗,扭头瞪向不远处的朱士玮,目眦欲裂,像是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朱士玮望着眼前的发小,即刻敛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沉重,毅然转头对帝王道:“此人便是行凶死士之一,尤亥。”

    *

    方才凤影飞身入朱士玮府邸,见他独自坐在院中的竹椅上。

    接过凤影带来的慕如烟的亲笔纸条,朱士玮嘴角含笑读完后,将其收入怀中。

    人却继续在原处躺坐,仰天悠悠然道:“再等等。”

    凤影欲拔剑,朱士玮侧过脸,对他讪讪一笑。早听过镇北军凤影将军的威名,他心里清楚,虽然两人在各自军中地位差不多,但身手还是差了很多的。

    “不要急嘛,”他端正态度,对着眼前的鬼面阎罗陪笑道,“再等等,再等一等……”

    正说着,风起树摇。朱士玮立即对凤影使了个眼色,凤影迅速隐入暗处。

    一个黑衣蒙面人飞身进入朱府内院,身上有伤,血滴滴答答淌落,留下长串鲜红痕迹。

    见到院中独坐的朱士玮,黑衣人摘下遮面黑布,急道:“朱兄!小弟行动失败,逃命至此。眼下都城各处有禁军把守,朱兄务必收留小弟,待过了这阵风头!”

    刚说完,凤影从暗处现身,将尤亥扭扣在地。朱士玮这才终于从竹椅上站起身来。

    “你——!”尤亥无法挣脱,不敢相信自己竟被自小的玩伴背叛,惊声怒吼,咬牙切齿。

    朱士玮二话不说,上前伸手入尤亥口中,将其齿间剧毒果断拔出。一时,鲜血淋漓从尤亥口中喷出,可他却丧失了服毒自尽的途径。

    将他的嘴巴用粗布捆封,朱士玮用怀中锦帕擦了擦手上的血,站直身子对凤影微微一笑:“现在可以入宫了。”

    *

    紫微殿上,朱士玮放开扶着朱景深的手,站起身来走到尤亥面前,指着他对帝王道:“尤氏一族,曾经是褚相门下。家门倾颓之后,他便堕入游侠群落,与褚相余孽为伍。”

    停顿片刻,偷偷瞟了眼帝王的神色,朱士玮微微躬身,垂下眼眸,继续言之凿凿:“陛下明鉴!当年褚家屠灭,朝野革新,白家没少为固伦公主效力。既是褚相门客,又怎会成为白家豢养的死士!”

    帝王幽眸清闪,沉默不语。当年的事他又怎会忘记。那时举国腥风血雨,辅佐固伦公主的,又何止白氏。他自己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人是带来了,人证却还未做实。目前为止还不足以洗脱白家的罪名。

    朱士玮凑近尤亥身边,欲伸手去取捆封在发小嘴上的粗布。可一瞬却犹疑了,手微微颤抖。

    “你若敢去,我便信你。”

    耳边传来慕如烟信上的话。他仿佛看得到她清冷高傲的眼神。

    那是她的许诺,却也是他的豪赌。赌输了,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了。

    手还颤抖着,嘴角却扬起一抹洒落的浅笑。早在出入朝堂的第一日,不就应该有了觉悟:站在这座大殿上的每一刻,不都是赌吗。

    这里,和刀剑下生死无常的战场没有任何区别。

    既来之,就放开了在此一搏吧。

    不到片刻的犹疑过后,朱士玮伸手决然一抽,松开了堵在尤亥口中的粗布。

    鲜血从发小口中涌出,尤亥在地上挣扎,当众对着朱士玮怒吼:“混账小人!我如此信你,你出卖我——!”

    当作没有听到,朱士玮不敢去看帝王的眼睛,只对着尤亥冷冷道:“把你前日与我说的,那个真正幕后主使的名字说出来。不是白家——‘那个人’的名字。”

    大殿瞬时冷寂。众人眼里,包括帝王,都染上一丝紧张的幽沉。

    冷汗从朱士玮的鬓角暗暗滴落。

    又是一次豪赌。

    朱士玮目不转睛地盯着发小:从他嘴里,到底会说出什么名字来——若说出来,不论是谁,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这一次,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是在场每个人的豪赌。

    “休以为我还会信你,把名字说出来!”尤亥发狂怒号。

    朱士玮捏着双拳出了好大的汗,内心却暗暗松了口气。所幸发小性情直率,又未经人心诡恶的朝堂洗礼,他话里一试他,便让他露了马脚。

    尤亥发疯般地狂笑不止,瞪着朱士玮,忽然嘴角扬起一抹阴恶的笑意:“你也好好说说,前日与我说的,这些日子你在府上装病的情形!”

    五雷轰顶般。朱士玮站在原地凝固了。

    帝王就在身后不远处。

    欺君的罪名……

    到底还是赌输了。

    正在此时,一名太监火急火燎地奔入大殿,一脸“大事不好”地冲到帝王跟前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慕府传来急报!慕将军原来这几日一直病重体虚,今日遇刺,受惊过度害了内伤,方才——方才人已经殒了!”

    紫微殿顷刻无声。

    天塌了一般。朱景深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感觉,脑中轰隆隆炸裂,天昏地暗。

    平素端稳克制如卢公公,也身子一瘫,往后踉跄几步差点倒下去。

    帝王用朱雀剑撑住自己的身体,握紧着剑柄站在原地。

    又一行冷汗从朱士玮鬓角流下。

    早就忘了浑身的伤痛,只觉得体内有什么液体在汹涌翻滚,要把整个人都烧裂了。朱景深下意识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凤影,只见假面依旧静默地站在原地,并没有任何反应。

    原来如此……

    心底一瞬间轻松了,朱景深浑身虚脱地撑住伤躯,伤口的疼痛和心跳一起,又排山倒海一般回到体内。

    听到慕如烟已死的消息,尤亥眼中闪出狂喜的光芒,仿佛自己一辈子奋斗的目标终于达成,自身存在的意义业已圆满完整,此生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尤亥仰天疯笑,大殿中回荡着他凄厉癫狂的喊声:“褚相!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方才他一直偷偷在挣脱捆在自己身后双手上的绳索,此刻忽然挣开双臂,使出全身的蛮力向帝王冲去:“狗皇帝!霸占褚小姐那么多年,还将她锁在冷宫里!”

    众人惊骇。

    如一阵看不见的疾风,凤影已挡在帝王身前。

    朱士玮果断抢过帝王手上的朱雀剑——今日随凤影入宫,两人并非帝王身侧禁军,是不能带武器的——一剑从背后刺入尤亥喉咙。硬汉喉间呜呜一声,庞大的身躯立即倒地身亡,陷在迅速蔓延的血泊里。

    虚惊一场终于度过。紫微殿人人心有余悸。

    一阵短暂的鸦雀无声过后,殿外禁军全数拥入大殿,将帝王团团围住。

    承平帝微微将手一抬,禁军从中往两边排开,为帝王前侧留出空隙。

    胸口心跳如雷,朱士玮高举朱雀剑,面朝承平帝匍匐跪地:“臣罪该万死——!”

    表面上是为自己方才在情急之下夺了帝王手中的朱雀剑而请罪,实则是因为这些日子自己故意装作染了传染病,方才被尤亥揭发,犯了欺君之罪。

    是生是死,只在帝王的一句话。

    大殿上陷入了沉默。沉重的片刻,于某些人,就是一生的时间。

    承平帝幽眸似海,对眼前人端详片刻,终于缓缓开口:“事急从权。卿护驾有功。”

    他踱步到朱士玮跟前,正要伸手去接朱士玮高举的朱雀剑,却又忽然将手收回:“卿大病初愈,朕就不扶你起来了。”

    卢公公见状,立即会意,上前接过朱士玮手里染血的剑,小心取走收好。

    大汗淋漓,哗拉拉滴在地上。

    赌赢了……

    “谢陛下不杀之恩——!”朱士玮匍匐叩首,高声谢恩。

    帝王将深邃的目光定在朱景深身上,语气平淡道:“既然犯人已经自己供认了其为褚相余孽,朕已知白家是被诬陷的——”

    朱景深与父亲沉默对望。

    知道此事还剩最后尾巴未了,朱士玮并未抬头,却郑重请示:“陛下!臣有罪!”

    帝王垂眸:“说。”

    朱士玮微微抬头:“方才为了引出犯人口风,臣故意说其曾对臣说过幕后主使的姓名——其实他并未向臣提起过!请陛下赐臣当众惑君之罪!”

    “免了!”听帝王果断而宽容的声音,好像颇为满意,又瞥了眼朱景深强撑着的身躯,宽赦道,“都回去吧。”

    “谢陛下!”朝着在重兵守护下离去的帝王的背影,朱士玮再次叩首谢恩。

    *

    禁军兵士松开朱景深双手的镣铐,将尤亥的尸体带走。

    大殿上只剩下朱景深、凤影与朱士玮三人,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血腥气。

    豪赌险胜,劫后余生,朱士玮暗暗喘着气。他势必要让帝王知晓,并没有人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陷害白家同时刺杀慕如烟,如今对谁最有利,这事不难猜测,却并不能公诸于世。

    大皇子人现在还领着重兵在南疆打仗,牵一线则乱全军,至少现在当作蒙在鼓里是最好的。

    于朱士玮个人而言,也必须让所有人知晓,他并不清楚幕后主使是谁。

    因为夺嫡之争残酷血腥,今日他虽在对帝王的试探中有了初步的答案,却也不能十足肯定。谁知道陛下心中到底怎样想的?到时候若应了众人的猜测,还是大皇子做了储君继了位,那今日他的揭发,就是来日的死罪。

    朱景深默默望着朱士玮,知他心中都在盘算些什么。

    回想方才大殿上种种极速反应……此人太会钻营,实在机关算尽……

    一直沉默的凤影终于悠悠开口,对着朱士玮寒声道:“以后再假传那种消息,取你性命。”

    朱士玮心头又是一紧,知凤影指的是,为了引出尤亥的话,他使计让人假传的慕如烟已死的消息。

    他默默望着凤影,背脊又出一身冷汗:方才入宫前一路上和凤影都商量过,那时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现在倒兴师问罪起来了……

    眼前这个脸戴假面之人,说起来和自己在军队中的品级也差不多——不,其实凤影从来未曾接受过朝廷的封勋,是军中奇特的无冕将军——但气焰却嚣张得很。

    不过,朱士玮吞了口口水,看陛下似乎都对他宠爱有加,这气焰……得忍。

    而且他知道,凤影此话只是在敲打他,给他个下马威罢了。是在告诉他,既已向慕如烟投诚,勿再动歪斜心思。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朱士玮也早看出来,这个鬼面武人,却不像军旅中人那样粗犷无谋。

    刚刚尤亥行刺之时,凤影挡在帝王面前,以他的身手赤手空拳都可以将对方杀死,可他却纹丝不动,故意把那护驾的功劳留给了朱士玮,悄无声息中为帝王宽恕他的罪行提供了便利。

    如此的心智,再加上不世出的身手,慕如烟身边有这样的人,实在可怕。

    “在下明白。”如此想着,朱士玮恭敬作揖,“方才多谢。”

    凤影不再多言,凉目瞥了眼朱景深,便转身离去。

    朱士玮正要去扶住身子虚弱的朱景深,却被他淡漠推开。

    浑身的伤痛像刀剑划入骨肉猛烈侵袭。方才听到慕如烟死讯的那一刻,血液如烈焰般燃烧肺腑,虽然当时即刻心安了下来,体内仍旧有潮流翻滚涌动,令人晕眩欲裂。

    又强撑着往殿外的方向走了几步,只一瞬,朱景深便口吐鲜血,倒地不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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