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在老丈人的劝说下，我吃了两个包子，顺便喝了几口白米粥。</p>
可这种食不甘味的感觉着实难受，无论往肚子里咽什么都像在吞石头。</p>
心也好像被一块巨石狠狠压住，无论坐着站着都透不过气。</p>
不过有个好消息传来，护士说陈宁可以转到特护病房了，不用继续躺在ICU里。</p>
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说明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只是何时苏醒还是未知数。</p>
夜幕降临时，在我的软磨硬泡下，护士特地去诊室请示过主治医师，询问病人家属是否可以探病。</p>
而后我被带了进去，一进特护病房，就看到陈宁浑身插着管子，平躺在病床上安然昏睡。</p>
她从头到脚光溜溜的，只裹着一张被子，我在门口呆望她十多秒，甚至有点认不出这女人是我妻子。</p>
“方先生，探病不要时间太久，你最好在二十分钟内出来，等下我会提醒你的。”</p>
护士提醒完毕，我穿着消过毒的手术服来到病床旁边。</p>
打量着陈宁安静的睡容，本来我的心里很痛苦，但在这一刻却突然笑了出来。</p>
“小宁，记得前阵子，你和我抱怨每天睡眠不足，现在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了。”</p>
话到此处，我想起许多过往的记忆，才发觉陈宁的一颦一笑都印刻在脑海里。</p>
其中有很多是平常那些我懒得去想，懒得去记的片段。</p>
比如她正在厨房洗碗，有时会望着水池发呆。</p>
比如她在洗手间里梳洗，偶尔会发出几句抱怨。</p>
曾经我从来没把这些细节当回事，此刻却在脑中无比生动。</p>
我拼命想抓住它们，可这些细小的琐事却再也无法重演。</p>
随着这个念头在脑中扩散，强烈的痛苦如洪水袭来。</p>
我紧抱着头，不忍再去看病床上的妻子。</p>
因为我知道植物人和活死人没有太大区别，大多数都没有自主意识，除了身体机能靠仪器撑着，大脑早已宣告死亡。</p>
陈宁的分析报告还没下来，虽然我希望她的情况会好一些，可看到一动不动的她，就立马丧失了所有信心。</p>
“小宁！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p>
强烈的沮丧感在心里震荡着，我呼唤了她几声没有收到回应，突然想逃离这间病房。</p>
情绪在作怪，我也开始进入一个无法接受事实的阶段，甚至想用逃避来压制心中的痛苦。</p>
就在我准备离开病房，余光中忽然瞥见陈宁的眼角。</p>
瞬间我止住脚步。</p>
“老婆，老婆！”</p>
我拔高音量呼唤两声，看到病床上的陈宁似乎有了反应，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p>
这一幕让我又惊又喜，即使不确定她是否听见我的话，但相信他一定会苏醒。</p>
只是时间问题，我绝不能够放弃！</p>
接下来我陪陈宁坐满二十分钟，直到被护士催促，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特护病房。</p>
这期间没再发生其他奇迹，除了陈宁眼角的那滴泪。她始终是安睡着不动，我所期待的并未发生。</p>
回到走廊，丈母娘和老丈人赶紧凑上来，两人的语气一个比一个激动。</p>
“方卓，我女儿怎么样了？她还在昏迷着？”</p>
“你有没有和小宁说说话？她听到你声音有反应吗？”</p>
我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把陈宁落泪的事情告诉老两口。</p>
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但是却给他们带来无限的希望。</p>
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氛终于有所消散，丈母娘一个劲地喃喃自语：“太好了太好了，小宁一定就快醒过来了。”</p>
但愿如此吧。</p>
不论结果怎么样，我都不会轻易放弃陈宁。</p>
我在心里这样告诫着自己，待到第二天护士申请去特护病房探视。</p>
这次护士直截了当拒绝我，说病人脑部手术不能频繁看望。</p>
可我有我的倔强，在死缠烂打之下，主治医生也毫无办法，还说出了什么事要有家属全权负责。</p>
我管不了那么多，只希望陈宁能尽快苏醒。</p>
在第二天的上午十点钟，我穿着手术服做完消毒工作又进入特护病房。</p>
这次我做好了充分准备，除了在病床边陪伴陈宁之外，还决定用聊天的方式刺激她的大脑。</p>
“小宁，医生说你会变成植物人，但我不相信，因为我知道，你用意志力支撑自己活下来，就不会允许自己一直睡下去。”</p>
“其实这几天我活的也像行尸走肉，每天心里空空荡荡的，因为你从我心里搬到病床上住了。”</p>
“小宁啊，你早点醒过来吧，我还等着你唠叨我，数落我，等着你用拳头砸我呢……”</p>
话到此处，无数的回忆又涌现于眼前，我的眼角也再度湿润了。</p>
可惜今天陈宁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的听着我说话。</p>
二十分钟过得很快，当护士又把我从特护病房叫出去，这次组织医生也走过来。</p>
“方先生，说实话，你对妻子的爱护让我很感动，但是……”</p>
主治医生扶了一下眼镜，依旧是那副慢条斯理的语气，仿佛任何病人在他面前都只是一具模型。</p>
“刚才报告下来了，你太太的指标不太好，她在手术后恢复情况一般，脑干也有损伤，苏醒的概率很小的。”</p>
听到主治医生这番话，我猜到他接下来大概会让我放弃病人吧。</p>
当然人家也是为我好，毕竟陈宁每天躺在特护病房里都要花钱，而且不是小钱。</p>
这对普通家庭来说，即使话讲的难听也是事实，那就是她终究会成为一个拖累。</p>
但我没让主治医生把话说下去，而是坚定不移地告诉他：“谢谢你医生，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我妻子的。”</p>
做人要言之有信，我也不是对他随口一说。</p>
在陈宁住院的第三天，我早早来到住院部大楼，又开始对护士狂轰滥炸。</p>
护士拿我没办法，只好带我去换衣服进特护病房。</p>
此时我的心情有点激动，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陈宁，这感觉就像回到读书时代，每次和女孩约会都紧张的不得了。</p>
然而就在我推开门的一刻，身后又传来主治医生的声音。</p>
“方先生，你还想尝试唤醒你太太啊？”</p>
他苦笑着望向我，似乎觉得我是一个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傻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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