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小说:平戈 作者:梧植
    隔日鸿昌帝有没有去宋初晴的揖月堂,宋初容也不清楚,因为隔日红鸾先生难得来了宫里给平阳公主授课。

    宋初容没入宫之前,上的正是红鸾先生所执教的私塾,几乎日日见到红鸾先生,反而到了这宫里想见一面红鸾先生不甚容易了。

    红鸾先生来宫里的次数不频繁,大概就是私塾每半月休息那两日她就会进宫来给公主上课,这样算起来,红鸾先生也真是全年无休了。

    至于为什么红鸾先生不专门入宫专职给平阳公主授课……平阳公主尊驾,鸿昌帝说不能让她的课业完全由一个妇人教授,让红鸾先生过来偶尔授课可以,主要课程还是要翰林院的先生来教才可。

    平阳公主虽然深受鸿昌帝宠爱,但鸿昌帝开口了的事情,她也不会违逆。

    宋初容和她相处了不短时日,也看出来她虽然看起来不拘小节开朗单纯,但终究是年幼丧母在这深宫里长大的孩子,这位尊贵的公主,可能比大多数养在深闺的小姐们能看得懂局势。

    红鸾先生的课和宫里其他先生的课不太一样。翰林院来的先生们是典型的学院派,讲的课终中规中矩,一板一眼。红鸾先生的课就生动许多了,生动风趣。而且,女先生对于女学生来说,更容易亲近。

    红鸾先生的课断断续续,所以每次来,也不拘讲什么课,课堂内容都是随机的。

    今日这堂课讲礼。

    “近日戎北国来人朝见,我们今日就讲讲外朝觐见之礼。”

    “首先,若有外朝来使想朝见,须得提前上书我朝,待得陛下应允后,由礼部主持,商议好朝见日期。”

    “自定下朝见日期至上朝觐见,这中间的准备,皆由礼部主持。”

    红鸾先生因材施教,她的课堂虽然在私塾里比较严厉,但是平阳公主平日的课堂就是古板非常了,红鸾先生教她时,便比较随意,允许她随意提问。

    平阳公主道:“竟是戎北国来朝见,不知这次礼部派了谁主持这次朝见。”

    她只是随口一说,朝中的事,红鸾先生不一定会知道。没有想到红鸾先生还真知道这次礼部的主事人是谁。

    “陛下亲指平戈王全权主持此次朝见,迎接使者来朝。”

    “什么?!”

    平阳公主和宋初容同时一惊。

    平戈王沈御松在礼部任职,会被安排礼部的事务很正常。但是众所周知,平戈王只是在礼部挂个名,平常礼部的事务他一概不管的,这次居然给安排了个这么重要的差事。

    更重要的是,全天下都知道,平戈王在边疆那几年,参加过的数不清大大小小的战役中,与戎北国的战役占了近三分之一,若是让平戈王负责迎接,到时候和戎北国的人见了,那可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

    “父皇怎会让小皇叔主持?这不是明摆着……”

    平阳公主说了一半,忽然想到什么,也不往下说了。

    红鸾先生也不急着讲有关礼节的事情,示意平阳公主往下说:“但说无妨。我们不妄论朝政,只讲其中利弊。”

    平阳公主想了想,说道:“虽然小皇叔和戎北国因两国之间的战役有深仇,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小皇叔比朝中其他任何一位大臣对戎北国的来使有震慑力。但同时,这也会显得我朝对来使十分不友好。一面应允了使者前来朝见,像是打算缓和两国关系;一面又施以威压,表现得不足够友好。父皇这是想与戎北国交好呢还是不想?”

    红鸾先生说道:“两国来往,重要的不是交换的财物多少,而是在交往中谁能占据上风。初容,你如何看?”

    宋初容道:“初容浅见,既然戎北国来使,想缓和关系的意图十分明显,戎北国主动低头,这时候无论我朝如何做都是占了上风的。但是,陛下此举让我等猜不中他的意图,也让戎北国的使者猜不中我朝对于戎北国此行的态度,无论他们有什么要求,都要再三考量要不要提出了,甚至可能会因此而在很多方面让步。”

    红鸾先生说道:“你二人说得都有道理。所谓礼,本身就是一种让大家都觉得相互尊重的举动,不是单方面的。臣尊君是礼,君信臣也是礼。但是如今,礼,大多数情况下只是一种行为上的东西。比如此次戎北国来使,就算礼部以大礼相迎,礼节十足,但让平戈王主持这一点,就已经注定了这不是真正的礼节。”

    “礼,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种体现尊卑的行为,这是无法否认的,但这并不是正确的。晚辈对长辈有礼,那是理所应当,长辈对晚辈无礼,也不算逾矩。我们平常看到的皆是如此。但礼的意义并不是如此,晚辈有尊意,长辈有慈意,上慈下孝才是‘礼’真正的意义。大多数人在意的都不是它的真正意义,或者说并没有理解她的真正意义。”

    “比如我来给公主上课,我给公主行礼,尊称‘公主殿下’,公主回礼,尊称我一句‘先生’,这便是礼。但若不是公主,比如我单独给初容上课,她见了我行礼,尊称我‘先生’,若我只应不回,这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错误,但这是不对的,我也应当对她的礼有所回应。单方面的‘礼’不是‘礼’。”

    宋初容虽然觉得红鸾先生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她这样说岂不是把鸿昌帝也定为了“无礼之人”?

    平阳公主道:“可是,如果上位者主动低头,那岂不是让下面的人觉得软弱好欺?”

    红鸾先生摇头:“非也。‘礼’是由心而发,不是由行为拘束。是否软弱可欺,不在于让人强制守礼。如果此人做了让人心生不敬的事,无论他如何要求他人守礼,别人心里不尊敬他就是不尊敬他,这点不是礼节就能改变的。但是,礼节却不是可以缺少的。礼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宋初容说道:“就是说,礼节也分‘真’和‘假’?”

    红鸾先生示意她继续说。

    宋初容道:“‘真的礼’,是由心而发,自我约束,尊敬别人的同时也从他人处获得尊重。‘假的礼’虽然不是真心的,但是有约束的功能,是大家都要遵守的规矩。就像这次戎北国的使者来访,表面上的礼节做全,让他人无话可说,但是却也可以选择平戈王对其进行震慑。”

    红鸾先生没有点评,转而向平阳公主问道:“公主殿下如何认为?”

    平阳公主道:“我觉得,‘礼’虽然是相互的,但是有时候是讲不通的。我们戎北国与我朝多年交战,战事都是大势所趋,已经说不清谁对谁错。现在戎北国来使,那我们就要用‘礼’相待,但不能完全按‘礼’的真实意义来,而是要把‘礼’当成一种工具,因为双方都不是真正尊重,而是另有所图。且戎北国一直在战役中处于下风,我朝愿意接纳他的来使,就已经很有礼了,没有必要过于仁慈。”

    平阳公主到底是从小生活在宫中,在鸿昌帝身边耳濡目染,且一直处于上位,看事情习惯于从上位者的角度出发,今日从红鸾先生这里听了有关“礼”的另一番解说,虽然觉得新奇,但是心里还是认为下对上的礼才是礼,上位者的礼节对其他人来说都是恩赐。

    红鸾先生也没有试图改变她的观念,以平阳公主的身份和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她如今待人如此平易,已经是难得了。

    她只说道:“‘礼’有些时候确实是工具。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次让平戈王主持迎接使者的事,震慑的同时,也是一种尊重。要派出对戎北国最有重量的人来迎接,也说明了戎北国并不好对付。不过,这都不是我们要讨论的事了,我们今日只说礼,不讲其他。”

    “你二人现在可理解了什么是‘礼’?”

    平阳公主与宋初容齐答:“学生明白了。”

    平阳公主又问道:“先生,你不担心我小皇叔吗?”

    听平阳公主这么问,宋初容思考了一下才想起来,平戈王的生母先皇贵妃李言蹊是红鸾先生之妹。

    红鸾先生顿了一下才说道:“平戈王素来稳重,陛下交给他的差事此次应当也会做得稳妥。这样的国家大事也不是我等能担心的。”

    “这倒是。”

    自由提问和讨论时间结束,红鸾先生又讲了一些他国来使,当朝接见的流程和其中的礼节,过程不是很繁琐,但按例礼部有许多需要准备的东西。

    红鸾先生讲课辅以事例,平阳公主和宋初容都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红鸾说道:“时间有限,今日的课程就到这里。公主若对礼部的准备感兴趣,虽然大部分流程是在宫外准备,但是入宫接见时的宴席却是需要在宫里准备,公主可以去瞧一瞧,看看按礼制需要准备哪些东西。”

    平阳公主自然十分感兴趣,当下就决定要去问宫里的宴席何时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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