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只要摘掉那颗白子。

    就在罗王思忖的片刻,一只惨白枯手突然爆长数十尺,如树藤一般从那女子身上伸出,转眼间就要掐上他的喉咙。

    伽南大惊,飞身上前挥刀斩过,可这树藤般的枯手犹如柔丝般缠上他的绯月刀,绕着刀锋,发出金属与金属间的刺耳摩擦声,忽的方向一转,直朝罗王逼去!

    看着那只狰狞可怖的枯手笔直朝向罗王,而罗王像没有回过神来一般,伽南心中一慌,那不久前可怕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那种全世界都抛弃他的可怕的孤寂,一瞬间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

    仿佛又听到了夜风呼啸的声音,又似乎是巨大惊雷响遏行云,怒海翻腾,风云激荡。

    回过神来,只见绯月的刀光迸出万千火焰,凌厉劲势斩破暗夜,龙光漫舞,焰破苍穹,周周围草木连根拔起,屋舍轰然,昏天暗地,飞沙走石。

    甚至都没有听到惨叫声,那女子的身形便化为尘沙……

    一个宏大的沉陷入地面的圆形巨坑里,只有伽南和罗王屹立在其中,而巨大深坑的外面,已全部夷为平地。

    那座华丽的仙府没有了,丰都,也没有了。

    只有顶上那个巨大的棋盘,还在轻轻转动,流淌着华光。

    罗王抬眼,果然如之前所料,白子已提。

    “啪。”一声轻响,一粒白子贴着黑子落下,罗王神色一凛,这是……

    就在这轻响的同时,四周像一片巨大雷声爆开,声震九宵,地面开始颤动,无数地缝裂开,露出里面红色滚涌的熔流。之前已然坍塌的仙府,那轰倒的树木,化为齑粉的女子,在这片烟火缭乱的尘土里,以诡异的、扭曲狰狞的姿态从地面破土而出,鬼车鸟在空中盘旋,火焰金红,传来一声声怪异的啸叫。

    月光下,那女子,满脸油彩,瞳仁无光。

    罗王眼神沉炽,蹙眉冷对,一口银牙咬碎,刚才那一子,一粒黑子四气全无,消失于盘中,

    棋盘已呈双子争劫之势。

    “怎么会?”伽南似乎回了神,眉头紧皱看着这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

    双子争劫,落子往复,循环无解。

    真是够卑鄙,罗王闭了闭眼,自古双子争劫,定是无穷无尽,永无了结,如此局面若要消解,必要一子不能回应,如此一来……罗王看着伽南,道:“不急,此局可解。”

    罗王的眼神冷静,让伽南都不由得多看几眼,见他不动声色,把自己拉到身后,伽南便顺从的站在在他后面。

    “怎么解?”话音还没落,只见那鬼车鸟尖叫着呼啸而来,热焰直逼面门,伽南大骇,身前的罗王没有任何动作,便飞身上前,挥起绯月一挡,烈焰猛的与火鸟相撞,爆开数尺火光,那鬼车鸟后掠数丈,还没等伽南收势,那女子在火光的掩映下已然飞身至伽南身边。

    罗王瞳孔骤缩,飞身挡在伽南身前,与此同时,那女子形如树藤的枯手穿身而过,滚热的液体腾出,血腥四溅。

    四下安静下来,伽南只觉得耳中传来巨大嗡声鸣响,像金属破开,金弦绷断,又像是天空的惊雷震出的轰鸣,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也听不清,整个眼中变成一片猩红血色。

    他张了张嘴,想大声疾呼,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罗王的身体跌入自己的双臂中,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浸湿了整个衣襟,染红了整个地面,却还在不断往外涌,大朵大朵,血花越开越多,越开越大,汩汩像不会干涸一样。

    伽南抬起手,抚上罗王冰冷的脸,心中的惧怕就像那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师母在自己眼前被一剑穿心,不,竟然比那一次更加害怕,比那次更撕心裂肺,更歇斯底里,更痛彻心扉。

    这手中捧着的,像是世间对于他的最后的光亮,他叛逃师门,手刃师座,血洗满门,他一路从血海尸山走来,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没有人愿意温暖他,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伽南满眼红丝。

    顶上的棋盘,“喀。”的一声,停止了转动,像犹豫了很久似的,一粒白子,下到了最远的一角。

    眼前扑上来的狰狞诡谲的女子,连同鬼车鸟,连同那座仙府、整个丰都,都瞬间碎成了灰,随风散去。

    流光溢彩的棋面上,双子争劫被这一子消解,棋盘又轻轻转动起来。

    “是谁?!”伽南歇斯底里满眼通红,怒吼着咆哮着:“你到底是谁?!”

    世界静寂无声,怀中的罗王已经越来越冷。

    伽南泪水已经溢出眼角,自言自语的喃喃:“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你……告诉我……”声音颤抖,已带哭腔。

    “阴沉湖才能救他。”一个阴柔的声音传来,语调上挑,有些阴阳怪气。

    伽南微惊,转头看去,只见一长相十份俊美的白衣男子立在身前,身段婀娜,手拿一根与气质极不相衬的鸡毛掸子,那白衣男子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手捧一根黑色铁链。

    “黑白司?”伽南神志似乎有些模糊。

    “你把此地夷为平地,估计过不久冥界就全部知道了。”白衣男子道。

    伽南像回神般,突然急切:“你们可以救他??阴沉湖?在哪里?快带我去。”

    “不急不急。”白衣男子笑道:“罗王殿下哪那么容易死,又不是那老冥……”说着看了伽南一眼,道:“不是年纪大的,他年轻着呢。”

    说着在罗王额间施上一法咒,对伽南道:“随我去阴沉湖吧,罗王从冥界而来,须阴气滋养,会恢复很快。”

    说着欲走,一眼扫到那天空巨大的棋盘,失神看了看,又笑:“我道是谁能伤到罗王殿下,还把丰都都给夷平了,难怪啊!原来是黑白局。这双子争劫还真的消解了,这黑白局执子的人修为若高,算无遗漏便可稳操胜券,但如今看来,这争劫消解还真是在他算计之外。”说完转头对身后的黑衣男子道:“你说,是吧。”

    那黑衣男子点头道:“是的。”

    听着他的讲述,伽南眼中精光一震,道:“可能破?”

    “不能。”

    “……”

    “唯死可破。”白衣人又强调。

    伽南沉默,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

    “虽然不能破,但是能和。”白衣男子笑得极其优雅:“三劫循环,可和此局,便能终了。”

    ***

    阴沉湖,是丰都鬼城离冥水最近的一处水源,长年平静无波,但船不能行,舟不能渡,一片小小的羽毛都能沉入水底,周遭草木不生,鸦声凄厉。传说,这湖底连着冥界的入口,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敢来此处了。

    湖面雾气氤氲,一轮明月挂在天空,透着水面雾气,影影绰绰看得到些许光亮。

    “把殿下泡到水里吧。”白衣人对一直跟在身后的黑衣人说道。

    黑衣男子正要上前,伽南见状,忙把罗王护在怀里:“要泡到水里吗?”这个人可是怕水的,之前驾风在水面上都会难受恶心,现在要让他泡在水里,怎么也不会好受吧。

    “不泡就恢复不了。”白衣男子简明扼要,转头又问黑衣男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黑衣男子点点头:“说得对。”

    白衣男子一脸看吧没错,必须要泡的神情,看着伽南。

    伽南垂目,这个人这么怕水,就这么泡在水中,一定会害怕,抬眼对白衣男子说:“我陪他一起。”

    说着,便把罗王抱进水中,说来也奇怪,罗王与伽南的身体并没有沉下去,而是轻轻飘在水面上。

    水属阴,这阴沉湖的水又连着冥界入口,冥界的人或物都会飘在水面,而人界的人或物或无论是什么,哪怕一根麦杆都会迅速沉入水底。

    伽南拉着罗王的手,坐在他的身边,轻声道:“待你醒来,看到这水面,不要怕,有我在。”

    便把罗王的手握在手中细细摩挲,仿佛这样,他能更快的醒来一般。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白衣男子看着飘在湖中心的两人,一个劲的用力锤打着黑衣男子的肩背,只是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有任何杀伤力,像在给人捏肩捶背一样。

    那黑衣男子也不还手,任他打完,歇气的时候,一把抓住白衣男子的手。

    白衣男子双目一瞪:“怎么?你想造反呐?”

    “不是,不是。”黑衣男子脸色赧然,声音如大钟沉闷:“怕你手疼……”

    白衣男子抽回手,翻了个白眼,道:“冥界的人估计就要来了,我们去迎迎吧。”

    ***

    冥界掌兵掌刑尽数来齐,临掌兵旁边的言掌刑是个一身黛色官服的胡子花白的男子,说只是胡子花白,是因为他没有头发,或者说,是因为没有头发,所以没有束冠。虽然看起来很滑稽,但却是冥界执法严明得让人胆寒的角色。

    迎着声势浩大的队伍,黑白司行了一礼。

    “丰都为何出现如此变故?”临掌兵问:“听闻罗王殿下也在此处?”

    “是的。”白衣男子说道:“罗王殿下在阴沉湖。”

    “什么??”众人大惊,阴沉湖素来是冥界魂灵疗养的去处,罗王现在阴沉湖,莫不是?

    白衣男子环顾四周,隐隐觉得有肃杀之气,便又道:“各位多虑了,罗王殿下在阴沉湖赏月。”说着顿了顿,转移了话题:“现在要紧的是,丰都的变故是因此地现出了黑白局。”

    “黑白局?”临掌兵暗暗吃惊,多年前他曾用这黑白局术法调兵,还是算过无数次才施展,棋盘之上千变万化,每一子都有任何一种可能,只有把任何的可能都算无错漏才有把握最后胜局,否则,棋局最终将如何,自己也不能预料。

    “如此古老的术法,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言掌刑道,边问边用手摸了摸那光闪闪的脑袋,若不是因为他位高权重,平时底下的人都惧他三分,怕这滑稽可笑的模样定要被下面的人当成茶余谈资。

    “这,就要看是哪位在操控了。”白衣男子笑道:“各位既然来了,那就要看各位帮忙找找原因,再重建重建了。要知道,平日里的供奉,可是丰都上交得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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