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衍森直到走出医院门口，都还没彻底反应过来。
就这样结束了……？
没有质问，没有争吵，没有谁是谁非，没有爱恨交织。
好像只是进去见了个普通朋友，然后讨论了一会儿中午吃的是什么一样。
自己曾经以为会很难的事情……放下来竟然也那么容易。
纪衍森抛了抛手里的车钥匙，深吸了一口气，又一点点呼出来。
其实刚知道何修文一直都在骗他的时候，自己是很去想要个解释的，问他当初为什么不说实话，问他是不是只想借着自己摆脱难堪的处境，问他究竟有几分真心，又有多少分是算计……
这些问题折磨了他好几天，整夜整夜地睡不好，直到一天晚上，自己迷迷糊糊爬起来，去客厅倒水喝。
没有开灯，客厅里很昏暗，纪衍森凭着记忆摸索到玻璃桌前，拿起自己常用的喝水的保温杯。
拧开一看，里面的水竟然还是温的，温度正好适合饮用。
也不知怎么地，他捧着个保温杯，突然就落下泪来。
……
“我新买了两个保温杯！”
纪衍森正开着电脑审阅文件，闻言随手揉了揉旁边人的脑袋，漫不经心问：“家里不是有吗，还买什么。”
“这个不一样，”任暄吭哧吭哧爬到他身上，举着瓶子往他眼前凑，“这个可以自动加热水温喔~”
“嗯？”视线被阻，纪衍森揉揉眉峰，把视线从电脑屏幕前移开，搂住身前之人的细腰，好脾气地接话：“然后呢？”
“这样你就不用每天那么早起给我倒温水了！”任暄低头摆弄着保温杯，“可以多睡……10，嗯，15分钟。”
“隔夜烧的水不好。”纪衍森也跟着摸了摸新杯子，“我早上起床后再煮。”
任暄伸手揪了揪他的耳朵，凶巴巴道：“睡觉前煮好倒进瓶子里就好了！都是一样的！”
“好好好。”纪衍森也不会在这等小事上和任暄计较，就随他去了。
后来两人用保温杯用惯了，纪衍森也被任暄带得爱喝热水，因此经常是杯不离身，两人分手之后，这杯子竟然也被他带了过来。
……原来短短一年多，自己竟然就把那么多事都给忘了啊。
纪衍森默默开车回家，路上脑子乱哄哄的，一会儿有小人在叫“还喜欢就去追啊！又不是没追过！再追一次试试嘛”，一会儿又有人在叹息“不要再去打扰他了，你这是有多自私，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纪衍森一手开车，一手扯了扯自己的脸皮。
够厚吗……？
好像不太够，应该再磨一磨。
把车停放在小区车库，纪衍森突然想起家里好像没食材了，又没有心情到外面去吃，只好步行去最近的市场买菜。
走到一半路程，纪衍森突然脚步一顿，刚刚眼角余光好像看见了什么熟悉的……
回头一看，竟然是住在任暄家里的那个小白脸。
纪衍森面色不善地盯着小白脸刘熙然看了好一会儿，临时做了个有些BT的决定，他左右看看，在路边小摊随手买了顶帽子扣到头上，悄悄跟在了刘熙然后面。
只见刘熙然进了一家本地有名的特产店，提了满满几大包东西出来，然后脚步不停地上了车。
纪衍森觉得有些奇怪，这人……不是任暄新男朋友？买了特产是回去自己吃？
说实话，纪衍森对于任暄有新男友这件事始终心存怀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毕竟自己打心底里就不相信任暄是会这么快就找新欢的人。
是该说对自己太过自信呢，还是说对任暄……
回过神来，刘熙然的车只能瞧见个车屁股了，纪衍森急得直接拦了辆的士，追着刘熙然就跑。
的士司机车内放着土味dj，一边自娱自乐地摇晃身体，还试图和纪衍森搭话：“小伙子急赖子嘛，追女朋友撒？”
“……不是。”纪衍森臭着个脸，心道，应该算是在追情敌。
刘熙然开车到一家自助烤肉餐厅前停下，锁了车两手空空地进去。
纪衍森付了车费，压低帽檐，鬼鬼祟祟跟着刘熙然往二楼走，眼见着人往里面拐了个弯，自己却被服务员拦在了门口。
服务员洋溢着热情地招呼纪衍森：“先生，几位啊？”
“……一位。”
接着他在里边转了两圈，总算在角落里瞧见了刘熙然。对面的仍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见，但却不想和刘熙然一起看见的任暄。
任暄两人坐在一架绿植后边，说说笑笑看起来颇为轻松惬意。纪衍森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感觉脸上无比灰暗。
就只是看看他……看见他过得好，自己就满足了。
纪衍森叹了口气，正想离开，却被身后拿着烧烤器具的服务员吓了一跳。
服务员眼巴巴问道：“先生，请问您是坐这桌吗？”
纪衍森：“……是。”
反正来都来了，再说，也不是自己非要留在这儿，此刻是被形势所迫不得不留在这儿。
纪衍森于是就这么鸡贼地躲在离任暄不远的桌子上，一边胡乱往自己嘴里塞烤焦了的肉，一边偷瞄任暄。
任暄今天竟然没再穿标志性的棉白短袖，而是着了一件正红色的V领衬衫，袖子上还扣着大大小小的圆环……嗯，怎么说本来略微非主流的搭配，穿在任暄身上竟然意外地和谐……
纪衍森认识任暄这么久，还没见过小绵羊任暄这样打扮自己，连发型也似精心修饰过，短而清爽，细碎的刘海随意地撩向一边，眼镜没有带，更衬得眼睛大而深邃，眼尾微微上挑，倒是有说不出来的风流味儿。
纪衍森看得呆了几呆，连筷子上烤肉的油掉到昂贵的西裤上都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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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任暄把一块肉放到烤架上，熟练均匀地撒了调料，接着和刘熙然道：“打算在国内定居了？”
刘熙然毫不客气地享受着专人烤肉服务，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道：“家里好吃的多。”
“等你安定下来，我过那边去看你，可得记得招待兄弟。”任暄拿纸巾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油，笑着道。
“知道知道，好歹我睡了你唔……那么久，人总要讲个知恩图报。”
任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你睡了什么？”
“我睡……”刘熙然拿过一旁的饮料，大饮一口，说话总算是听得清了，字正腔圆道：“我睡了你家的床那么久。”
任暄在桌底下踢了刘熙然一脚，起身道：“我去洗个手。”说着便往外走。
纪衍森躲闪不及，刚想从另一边绕走，突然发现这桌只有一条出路。
纪衍森：“……”低头认真吃东西.jpg
任暄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直接从旁边走过。
纪衍森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难过，我一大活人杵在这，你怎么就看不见呢！抬手摸到自己脑袋上顶着的廉价遮阳帽，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摘下来狠狠拧了几拧，幼稚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任暄进了洗手间，把手上的污渍细细洗干净，扯了纸巾擦干，转身正要扔进垃圾桶。突然发现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背后。
任暄吓了一跳，接着大怒：“我敲你是腿断了吗，走路都没点脚步声的？”
纪衍森：“……”
任暄：“……”
八哥：[哦豁，完蛋，严重ooc。]
好在任暄反应快，无比清高冷漠不做作地用鼻孔哼了一声，连正眼也不给纪衍森一个，就往外走。
走了两步还在原地踏步，任暄低头一看，被纪衍森扯住了。
纪衍森望着他的眼睛，低声道：“小暄，我们谈谈……可以吗？”
“谈什么？”任暄无视了在脑海里无能狂怒的八哥，镇静道：“何修文不要你，于是来泡我这个替身？”
纪衍森难过地看着变得牙尖嘴利的“小绵羊”，慢慢开口：“不是，我只是想，求你……给我个赎罪的机会。”
“赎罪？”任暄索性靠在墙壁上，玩世不恭地把他全身上下扫了一眼：“你拿什么赎罪？再追我一次，然后再甩？”
“小暄，”纪衍森急道：“我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
“我累了，”任暄不客气地打断他：“纪衍森……曾经我也以为你有真心的，可是最后我得到了什么呢？我真的累了，没有力气……再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你但凡有一点爱我，我们就不会走到这步田地。”
纪衍森张口似要说什么，最后却闭上嘴，只上前一步，像是要拥抱任暄。
任暄一弯腰钻了出去，笑嘻嘻道：“这位先生，公共场合好像不适合耍流氓呢。”
纪衍森看着任暄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脚步顿了顿，心里酸酸涩涩的，轻声回答：“有的，是……有的。”
他怎么会和何修文相像呢，两个人不管是外形，气质，性格，喜好，究竟有哪一点是相似的呢？
自己当初那惊艳一瞥，看到的究竟是何修文的影子，还是任暄……带着的光呢。
你从来都只是你啊，纪衍森站在原地，良久良久，才动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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