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衍森最近心里很乱。
今天在公司讨论项目进程，他甚至还出现了严重失误。虽然后面及时纠正了过来，可也挡不住心内这股烦躁之意。
他点开手机看了看，任暄还是没有回他。
也许他真的不会原谅自己了吧，纪衍森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其实自己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求得原谅呢。
“纪总，”助手快步走上前来，低声对他道：“何先生的手术结束了。”
“情况怎样？”
“主刀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只是身体要注意保养。”
纪衍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抬手松了松领带，把西装外套拿在手里，准备开车去医院看一下何修文。
然而当他想起何修文，心里也不再是充斥着甜蜜与爱恋，事实上当这次何修文回国后，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就很不对劲。
注视着曾经自己倾注全部爱意去对待的那个人，却总觉得中间多了什么看不见摸不着，但能清清楚楚感受得到的隔阂。
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开朗活泼，全身上下都洋溢着骄阳般的生命力。只是在看着他的时候，自己却抑制不住地想起另一个身影来。
纪衍森苦笑了一声，心道自己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渣男？
那……自己的报应是不是快来了呢。
他忽然想起，何修文回来的时候问自己：“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嗯，我这几天送你去医院，你就先休息着好了。”
“我说，”何修文笑意不变，语气加重地强调了一遍：“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他听见自己沉默了许久，终是回道：“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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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衍森打开车内空调，调出导航看了一下路况，开车上路。
去医院的路上会经过一片绿地公园，下午时分，阳光正烈，公园里人影寥寥。
纪衍森经过这里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车速，侧头看了看绿地公园里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最近湖边正在整修，立起了白玉色的护栏，间隔一段距离还修建了小凉亭，供游人休憩。
纪衍森记得，以前湖边什么都没有，而且那边的泥土总是滑溜溜的，稍不留神就会跌进湖里去。虽说湖并不深，顶多到成年人腰际的水，可对于毫无防备的人来说也是挺危险的了。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是因为任暄曾经掉进去过。
他还能记得那天是傍晚，是暖春天气，任暄也不知道从哪听来，说这公园的湖拍照很好看，自己受不住磨，当天就提早下班带任暄来公园里玩。
湖有多好看，自己是看不出来，但是人好看，却是实实在在映在自己眼里的。
任暄只穿了一件棉白小短袖，外面套着纪衍森的薄款风衣，兴致勃勃拿着个手机对着这人工湖就一阵猛拍。
纪衍森看着任暄拿着像素不高的手机拍照，笑着摇摇头，却也没说什么，甚至还配合任暄当了回临时模特，在湖边搔首弄姿摆了几个pose，逗得任暄哈哈大笑。
任暄拍过瘾了，又把手机塞纪衍森手里，笑眯眯道：“纪大摄影师，给我来几张呗？”
纪衍森应了声好，调好滤镜和角度，看着镜头里的小绵羊。
小绵羊一开始还有些羞涩，只摆了摆几个常规的动作，后面似是禁不住拿着手机的纪衍森憋笑憋得嗤嗤响，一怒之下来了个展翅高飞。
这一飞，就飞进了湖里。
听见扑通一声响，纪衍森惊得扔了手机，把身上背着的包一扯就纵身跃下了水。
跳进去站定后，纪衍森才发现这湖水还没到自己腰，心里松了一口气，他隐约记得任暄似是不会游泳，要是呛找了淹着了可怎么办。
只是当他往周围扫了一圈，却仍没有发现任暄的身影。
“小暄！”他慌慌张张地在湖水里乱走，急的脑子一片空白，“别吓我！”
身后哗啦一声，自己的腰被人从后面搂住了，任暄湿着头发，快乐道：“抓住了！乖乖和水妖大人我回去吧！”
纪衍森好气又好笑，微微用劲拍了拍任暄紧紧抱住他的手：“别闹，快上去，待会着凉了。”
任暄不满地鼓鼓嘴：“你这一点都不好玩。”
纪衍森无奈地转身把他抱起来，一边往岸上走，一边道：“好好好，水妖大人，现在我是你抓的奴隶了。”
任暄一手揽着他的脖子，一手轻轻扯纪衍森的头发，闻言嘿嘿笑道：“今晚回去就把你吃了，小奴隶，怕不怕？”
纪衍森配合地做出一幅担惊受怕的模样，任暄看着好玩，凑上去亲了亲他，亲了纪衍森一嘴的水草味儿。
把人一路抱到车上，纪衍森翻了翻后备箱，发现只放了一件备换的T恤，还是自己的。
拿着T恤上了车，任暄缩在角落，警惕地盯着纪衍森，眼睛里满满都是不情愿：“我不要换衣服！”
“乖，都湿透了，回家还要好一会儿，先换了。”纪衍森耐心地哄人。
任暄哼哼唧唧，在纪衍森怀里不合作地扭来扭去，却仍是被纪衍森强行压制，把人脱了个精光。
这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星星点点的灯光在外面渐次亮起，车内有些昏暗，纪衍森看不太清任暄，只能看到白净的小脸上一双乌黑澄亮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眨也不眨。
“看什么呢。”纪衍森刮了刮他的鼻子。
“看我新抓的奴隶。”任暄伸手按住纪衍森的后脑，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这边压。
“你……”任暄凑到他脸前，用气音小声问：“愿意当我的奴隶吗？”
纪衍森觉得自己有点热，咽了口唾沫，他哑着声音慢慢道：“愿意。”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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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衍森回过神来，车已经停在医院楼下了，熄了火，他却没有急着下车，而是从一旁的储物盒中翻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了火，夹在手指上，盯着发呆。
其实自己戒烟很久了，上次在任暄家门口，是难得的一次破戒。
曾经抽惯的香烟味道如今似乎陌生极了，吸入一口，满心满肺都塞满了苦涩。
好难抽啊……他迷迷糊糊地想。
原来味道这么不好，难怪任暄总是不喜欢。
其实自己的烟瘾，算是高三的时候被何修文带起来的。
那时候两人谈个恋爱，无非就只是牵牵手搂搂腰，因为还在读高中课业，纪衍森谨慎地不敢跨越雷池一步，而何修文却像是不甚在意，几次言语挑逗，都被纪衍森严肃地压了回去。
高中毕业后何修文要出国，直接和纪衍森提了分手，纪衍森虽然心里难受得紧，但也不屑于死缠烂打，两人就此别过。
再然后，自己就遇见了任暄。
当初刚戒烟那段时间，自己总是憋得慌，偷偷摸摸藏了几包，有瘾头的时候拿出来解解馋，事毕刷牙漱口嚼口香糖，却还是屡屡被任暄抓包。
小绵羊每次都很生气，可能对于自己抽烟这件事，他关注的却是“言而无信”本身。
自己真是个……烂人啊。
答应他的戒烟还是破戒了。
许给他的永远还是忘记了。
纪衍森茫然地看着慢慢燃烧的烟身，看着燃烧后的灰烬一点点掉落下来。
送何修文离开后，自己又要怎么办呢。
兜兜转转，一事无成。可能形容的便是自己这种人了吧。
静坐良久之后，纪衍森终于开门下了车。手里夹着的烟已经快燃到手指了，他迈步走向一旁的垃圾桶，将烟头熄灭后扔进去。
整整衣服，他朝着医院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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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修文躺在病床上，电视里正在放着选秀比赛，吵吵闹闹的，更衬出床上人的安静。
手术临近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做完了，自己醒来后被告知手机里有新消息，打开一看是几个音乐文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何修文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里面可能是什么自己并不想知道的东西，却仍是不得不点开听了一遍。
越往下听脸色就越是惨白，服侍他的护工出去拿新开的药了，病房里此时并没有人，静静悄悄的，一点一滴声响都被放大到极致。
何修文觉得手术伤口似乎在隐隐发痛，手也抖得厉害，特别是在听完最后一个文件后。
他慢慢地把短信删除，也没再去追究是谁发的。
手机被搁在枕头边，何修文眼睛盯着虚空，天花板上那片雪白晃得他眼睛痛。
……
病房门一声轻响，闭着眼睛的何修文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走进来。
他睁开眼睛，虚弱地朝来人笑了笑：“你来啦。”
纪衍森站在何修文床边，帮他调整了一下枕头的高度，淡淡问道：“感觉怎样？”
“好多了。”何修文笑着答。
“嗯。”纪衍森在床边坐下，伸手拿了个苹果慢慢地削皮。
两人相对无言，纪衍森专心地削苹果，好像削苹果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事情。何修文专注地盯着综艺节目看，好像这是他看过的最好看的综艺。
纪衍森把苹果削好皮，看了何修文一眼，继而把苹果塞进了自己嘴里。
何修文噗嗤一乐，纪衍森不解地看着他。何修文笑够了才说道：“我以为你要把苹果递给我呢。”
纪衍森还是看着他：“你有力气了？”
何修文摇摇头，也没继续解释。
两个人就心照不宣地打了好一会儿哑谜，坐了半个小时后，纪衍森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口道：“我上周……”
“纪衍森，”何修文忽然打断他的话，收敛笑意，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
“病好之后，我可能还是要出国，”何修文一口气不停地接下去，像是怕被人打断似的：“可能就不能常常见到了。”
纪衍森半张着的嘴缓缓闭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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