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命运

    已是半夜,塞勒涅驾驶着银车升到了天空的正中间,除了守夜士兵偶尔的换班和行走声音,整座军营都静悄悄。阿基里斯和附身在木兔子上的帕特罗克洛斯也停止交流,正安静的看着克若娜给打理干净的帕特罗克洛斯的尸体涂上防腐的香膏,换上干净的战甲。

    “十分感谢您帮助,尊敬的女神。感谢您能将我的挚友帕特罗克洛斯送回我的身边。”见克若娜停手,阿基里斯赶忙上前表达自己的谢意。

    克若娜正用一方干净的手帕擦拭着双手,闻言便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高大勇猛的年轻人。

    “收回你的感谢吧,珀琉斯之子。如果你在听到我下面的话语之后依旧能保有一颗尊敬的心,那时再说也不迟。”克若娜郑重的拿出向日葵神杖,以女神的身份说道:“吾以向日葵女□□义在此与你交易,阿基里斯哟,你可否愿意?”

    “原来你就是那位让深渊怀孕的向日葵女神啊!”某只不在状态的死兔子插嘴:“难怪我觉得你的名字耳熟呢!”然后在克若娜的淡漠的视线中越说越小声,用兔爪子捂住嘴表示不再随意说话。

    克若娜(ーー#):倒霉孩子!

    “你可否愿意?”克若娜再一次说道。

    “据说向日葵女神是阿波罗的手下,那位银弓之神我也见过了,连与我正面交锋都不敢。”阿基里斯傲慢地说,显然没把阿波罗和克若娜放在眼里。“呵,不过尔尔。”

    克若娜摇着头收回神杖,拍了拍阿基里斯的大腿,叹息道:“不作死就不会死,出来混的迟早要还。孩子,命运不可违抗,我们共勉之!”说完还肯定地点点头。

    虽然知道这货是神,但是一个才到膝盖一不小心就会忽略其真实年龄的豆丁老气横秋的做派,阿基里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神是自私的,亦是公平的。在给予你某些东西的同时,也会拿走一些你所拥有的东西。”克若娜一边收拾那些装有香膏精油的陶瓶陶罐,一边说。

    “你什么意思?”阿基里斯不客气的态度几近无礼。

    “没什么,感叹一下交易失败了而已。”克若娜冲他笑笑不再说话。

    阿基里斯想起母亲忒提斯的告诫:奥林波斯山上的神心思狡诈的居多,几乎说一句话挖一个坑。这样明显留有深意的话,就只是单单在感叹交易失败?阿基里斯自认为不傻,认定眼前这个随便伸根手指头就能戳倒的豆丁神隐瞒了一些重要信息,遂提起克若娜的衣领,打算暴力威胁。

    “勇猛近乎无脑。”克若娜干巴巴的鼓掌。“凡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做事不要太绝对了。孩子,就算你再厉害也只是半神。”

    阿基里斯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回神已手中空空,克若娜则站在不远处扯平了衣服上的褶皱,背上荆条小筐,收回木兔子帕特洛克罗斯,并对阿基里斯说:“身体还是尽快火葬了比较好,一直暴尸荒野,先不讲会不会打扰到死者的安眠,在英雄前面坠了一个恋尸癖或真人手办爱好者之类的称号毕竟不怎么好听。”

    “把帕特洛克罗斯还给我!”得而复失,阿基里斯瞬间红了眼睛冲克若娜大吼,紧握的拳头上暴起了无数条青筋。

    克若娜掏掏耳朵,冷漠的说道:“你在命令我,阿基里斯?以什么身份呢?帕特洛克罗斯已经死了,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连听都不听就选择放弃的。”

    “是我的错,尊敬的向日葵女神,请您将帕特洛克罗斯还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阿基里斯颤抖着嘴唇,压抑着暴怒的情绪,恳求克若娜:“让我做什么都行。”

    克若娜悲悯的看着他,喃喃的低语是在告诫阿基里斯,似乎也是在告诫自己:“如何握住流过的河水?如何逆转流逝的时间?错过了就真的过了。命运可真是不可捉摸啊!”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帐篷里又传出了阿基里斯痛苦压抑的哭声。

    走出希腊军营,克若娜仰躺在山坡的灌木上看塞勒涅赶车。

    “为什么不送我去地狱?”帕特洛克罗斯趴在筐上,歪着头看她。

    克若娜摸出一小瓶蜂蜜,灌了一口下去,才开口:“你着急?”

    “你留着我是为了和阿基里斯进行交易,既然交易失败了,为什么不把我送走?”帕特洛克罗斯不等克若娜回答,接着说:“你总不会等着阿基里斯来求你吧?”

    “多看看这个世界不好吗?”克若娜反问。

    “这算是偷来的时间?”帕特洛克罗斯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问:“死后是什么样子的?”

    “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克若娜没什么诚意的回答。

    “我是说地狱。”帕特洛克罗斯不死心,继续追问。

    “去了就知道了。”又灌下一口蜂蜜,克若娜擦擦嘴,将瓶子重新封好扔回花包里。

    “诶?说说嘛!我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帕特洛克罗斯伸着两只兔爪子不住的扯克若娜的衣摆。

    克若娜轻轻弹了一下兔脑袋,木兔子重心不稳一下子从筐上掉下来,摔在地上,还滚了两圈。“你是男人,不要撒娇,很恶心。”

    帕特洛克罗斯跳脚:“可我现在是兔子!兔子!”

    “呵!”克若娜不置可否,又是一阵沉默。

    当披着波浪式的长发身着玫瑰色长裙的厄俄斯手持火炬骑马跑过,无数散发着清香的花瓣和玫瑰香水的水珠坠落在地上成为露水。

    克若娜起身小心的把这些露水从树叶上收集储存起来,并对帕特洛克罗斯说:“对比神所拥有接近永恒的时间来说,人类生命的短暂就像这露水,转瞬即逝。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帕特洛克罗斯,珍惜这一刻的光阴,好好欣赏这美丽的清晨。”

    “真美啊!”帕特洛克罗斯随之仰头凝望着天空:“感觉克若娜是一个温柔的神呢。”

    “你感觉错了。”克若娜走到帕特洛克罗斯身边坐下,陪着他一起等待赫利俄斯的出现。

    “呵呵!”帕特洛克罗斯轻笑一声,小声问克若娜:“阿基里斯对我说,他今天要为我报仇,他会胜利的,对吗?”

    “命运啊!”克若娜低叹。

    清晨,温暖的阳光与和煦的微风穿过窗子抚摸着还沉浸在睡梦中的特洛伊人的脸。他们昨天又打了一个胜仗,特洛伊人相信只要他们勇敢缜密的王子赫克托耳在,希腊人永远越不过那座坚实的城墙。

    被子民给予厚望的赫克托耳象往常一样穿戴好盔甲,吻别摇篮中的儿子,凝视妻子熟睡的面容,决然转身,离开王宫。

    茫然的走在通向光明神殿的甬道上,赫克托耳深知这场战争只是诸神的一场游戏,海伦也好,帕里斯也好,都只是神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他也将迎来自己的宿命,为了他的子民和亲人,赫克托耳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是平静的等待与接受。

    手指温柔抚摸着神殿墙壁上雕刻的向日葵,额头抵在花瓣上,赫克托耳轻轻的呢喃着:“克若娜,我想见你。”

    赫利俄斯心情极好的向正抬头仰望自己的克若娜挥了挥手,继续美滋滋的驾车前进。

    无数宁芙仙女在山涧中嬉戏打闹相互追逐,长着羊角的潘跟在她们身后吹奏出欢快的笛声。

    一群植物精灵们背着行囊吵吵嚷嚷的喊着“换班了!换班了!”,从战场上拔出根须,跑去和下一组换位置。

    对战双方所信仰的主神们则趁着休战空隙,凑在一起在树荫下饮宴,举杯换盏,高谈阔论。

    “这是死后的福利?我还以为他们的关系很差呢。”帕特洛克罗斯吃惊的看着神后赫拉和火神赫淮斯托斯正在安慰特洛伊的河神。

    “福利?”克若娜挑眉。

    帕特洛克罗斯出神的看着活人看不到的场面,呆呆的说:“没想到我们离神这么近。”

    “啊,我们一直都在你们身边。”克若娜揉了揉帕特洛克罗斯得兔脑袋,将他重新揣进怀里。

    “克若娜,你在发光?”帕特洛克罗斯睁大了眼睛,惊奇的看着突然散发出金色温暖光芒的克若娜。

    “有人向我许愿了。”克若娜深呼一口气,将一撮缬草的花粉撒在木兔子身上。

    帕特洛克罗斯立刻哈欠连天,很快意识就模糊起来,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克若娜轻声对他说:“睡吧,等你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你的阿基里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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