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

    其实,林涵在接到倪舟的电话前,已经收到林姜元偷偷发来的报信消息。直到她风风火火地赶回家,走到家门口,抬手要输密码的时候,她的脑子依然一片空白。该怎么面对倪舟,该怎么解释林姜元,该怎么圆她们俩之间的关系,这些她统统没想好。她想象着门内的景象,惶恐不已。

    林涵犹犹豫豫地,终于还是痛定思痛按下了解锁密码,心里只想着,不管了,早死早超生,总是要面对的!

    房门一开,屋里的寒意侵袭而来,从头到尾浇了个透,浇得林涵背脊发凉。她试探地轻咳一声:“那个……”

    倪舟:“你终于来了。”

    “那个……”林涵左右为难:“你,你都知道了?”她对倪舟说。

    林姜元起身拉着林涵,说:“别理他。”

    “我什么都不知道,”倪舟说:“我来这儿就是想搞明白一些事。”刚闯进门的冲动现已从倪舟的心中逐渐淡漠,他又变成了那个绅士冷静的公子哥,他站起身对着林涵、林姜元两个人,微微鞠了一躬,说:“恕我冒昧登门,如果你们有所不满,我可以赔罪。”

    林姜元白了他一眼,林涵红着脸低下头。

    “其实……”还是林涵开口:“这件事,不光是你,连我们也是跟做梦一样……这个理由,说出来,可能换谁都不会信……”

    “你只管说,你要你说的是真的,我就信。”

    “嗯……”林涵思忖片刻,将烦乱的心绪理平,心口紧张得突突狂跳,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慌张,求救般的看了眼林姜元。

    林姜元有所感知,挺身而出:“我是林涵的姑奶奶,我是她的长辈,我叫林姜元,只是前几个月才来到这儿,借住她家。”

    倪舟嘲讽般的一笑,他好像听到了最滑稽的玩笑:“姑奶奶?林小姐,你以为我很好糊弄吗?林涵,你也觉得这套说辞,我会相信?”

    “这个……其实,她说的的确是事实,这一点上,她没有骗你。”

    倪舟冷笑:“姑奶奶?嗬,你知道姑奶奶是多远的长辈吗?那是和你爷爷,甚至是比你爷爷还要年长的一辈称呼,你觉得她像吗?你难道想说,她是穿越吗?是平行时空吗?”

    “对!”林涵的眼睛一下亮了:“就是穿越来的!哈哈哈你好聪明!你猜对了!”

    “别逗了!”倪舟眉心紧蹙。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穿越?多大人了?亏她想得出来,当我三岁小孩呢,倪舟啼笑皆非地想着。可抬眼一看,林家小姐两个人一脸郑重其事视死如归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的。

    “别闹了……”倪舟这时有些将信将疑,他焦躁地踱了两三步,再次将目光落在林姜元身上:“你们拿什么证明自己所说的?”

    林涵起身立马找来锁在保险箱里的镇纸和手镯,放在倪舟面前:“就是因为这两个东西,事情才变成这样的……这两样,是林姜元在1935年前留下的,前段时间我回去玩了两天,林家的老奶奶给我的,那时候我就要了那个镇纸,镯子是她的,然后,回来那天晚上,林姜元就来了,接下去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所以,你们是经常玩这种双簧的游戏?”

    “没有没有!只有第一次参加你产品活动,还有那次综艺节目的时候,她才替我。”

    倪舟看了眼林姜元,只见她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的意思。倪舟信了七分,可终究觉得不可思议。他好好想了想之前与林涵的相处,结合林涵说的那些,仔细思量,果真林涵说的那几次林姜元的替身,果真是和往日的林涵截然相反的样子。可见林姜元横空出世是多月之前的事,林涵所言非虚。今日事之荒谬,纵使倪舟见多识广也是闻所未闻,但似乎除了穿越,根本找不出别的解释,除了相信,倪舟也别无他法。

    林涵见他不说话,睁着无辜的大眼,双手合十作乞求状,又有些撒娇地说:“这件事,我知道让你相信很难,但是事实的确是这样……只是,只是我想拜托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拜托拜托。”

    再冷漠坚硬的心,听到林涵的软话,也会放下戒备,更何况倪舟。倪舟自然不会当这个大嘴巴,但也气这两位林家小姐把自己耍得团团转。他远远地望了林姜元一眼,遥见她明眸微垂,朱唇紧抿,他明显感觉出,林姜元对自己,远不如林涵在乎,也难怪她对自己从来是不会像林涵那样举棋不定,她总是直来直往,毫不避讳,对他的讨好和亲近也永远是不为所动,可以无所顾忌地对自己生气,对自己发火,对自己说狠话,可以毫不留情地扭头就走,一丝留恋都不留,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因为,她根本不属于这里,她根本不在乎这里的一切。

    倪舟原以为,得知真相后,心中的谜团也就解开了,疑窦迎刃而解总是能让人心悦,然而此时他却陷入了更加深刻的迷茫,他要怎么面对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未来又要怎样面对他?

    站在一旁的林姜元,觉得今天过得未免憋屈,竟在倪舟面前跟个犯了错,等着被先生罚打手心的小学生似的。她思来想去,无论如何都心有不甘,加之,今天既然都已经挑开了,干脆就趁今日之事,将事情都说清楚。

    “倪先生,你方才说了要赔罪,现在,我们已经把事情说明白了,那您呢?”

    倪舟尴尬地一笑:“自然听凭你们处置。”

    “倪先生,你今天谋划了这么一出为了给我们下套,心思缜密,我不得不佩服,”林姜元嘲讽起他来:“我不知道你这样视别人的真心如粪土是不是长久的习惯,是不是从来没人跟您说过二话,林涵尊重你,是因为你是她的合作伙伴,你们有生意关系,可我不是,我在这儿,只为林涵留下,我假扮她,不敢轻易得罪你,也是为了她,所以今天我看见她高高兴兴出去,现在拉下面子在这儿求你,我心里是很不痛快的。”

    倪舟看着她,无法辩驳。

    “我们本没有义务跟你解释,你也没资格闯到家中来,换做是别人,恐怕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才会对这种事刨根问底,但我想倪先生的为人,愿意做一个局,不会是这么无聊的人,那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好奇我们俩的秘密?为什么一定要查个明白不可?”

    林姜元问的,恰也是林涵最关心的,她看着倪舟,心中隐隐期待着。

    “我……”倪舟没想到林姜元能说出这话来,因为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想过,他没法回答。

    “你喜欢林涵吗?”林姜元看他支支吾吾的,索性主动出击,做起助攻:“费那么大劲来回折腾,这么关心她,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我找不出其他理由。”

    林涵的呼吸都不禁困难起来,她凝视着倪舟,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慢慢垂下,看着他的耳根微微泛红,可他就是不愿意回头看自己,她已经觉察出了内心不祥的预感。

    倪舟犹豫了,他喜欢林涵吗?他不确定,他没有迷恋林涵到茶饭不思的地步,可他不喜欢林涵吗?好像也不是,和林涵在一起的相处,他都还算愉快。那对林姜元呢?他回想着那几次为数不多的,和林姜元见面的场景,林姜元总能轻易挑动他的神经,总能让他在相处中小心翼翼,他甚至有些怕林姜元,怕她生气,怕她看轻。

    倪舟此时的迟疑,成了扎在林涵和林姜元眼中的钉子,林姜元觉得倪舟是在玩弄林涵的感情,她对倪舟从来没有好感可言,而此时,林姜元可以说是彻底讨厌上倪舟了。林涵的想法,就比林姜元复杂多了,以她的恋爱经验和生活阅历而言,她不相信倪舟不喜欢自己,不然他不会那么在乎到底自己是不是有替身这件事,可让她更恐慌的是,她害怕,倪舟的喜欢,是因为林姜元,是因为和林姜元的那几次接触,才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个念头让她觉得恐怖。

    “够了!”还是林涵打破了沉默,因为倪舟缄口越久,她只会越受伤,越难堪,她直面倪舟,说:“你喜不喜欢我,都和我没关系,我今天有点累了,只要你不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们就还是朋友,不然,我们连合作伙伴都没得做了。”

    这是林涵难得的果断,她在倪舟要开口前,止住了他的发言。她打开房门,请倪舟离开,再身心俱疲地躺回卧室的大床上。她还是难忘,今早出门的时候她是多么雀跃,却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收场。她愤懑地想,在倪舟心里,自己或许就是个傻姑娘,人家的心思根本不在你这儿,你还一往情深,自作多情,真是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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