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谅与被原谅

    我把次日乘坐的航班定在了下午。因为在前往北海道之前,我打算一早起来去医院看望美奈。

    第二天清晨,正当我打理好旅行包准备出发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摁响了门铃。

    我只能先放下旅行包给这位客人开门,但当我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看清来者是何人,我就想立刻再把门狠狠地关上。

    站在凉惠面前的中年男子板着一张脸,仔细打量着凉惠的行装,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老狐狸,我辞职了还敢跟臭老头打小报告,不愧老奸巨猾到秃顶。

    我的脑海里当即想到就会有这种结果。没想到老头来的审问”会来的这么快,这着实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我没有说一句话,放开门把手转身去厨房泡茶。

    风间青志也随之走进房间的客厅,看到被防尘布盖住的家具以及倒扣在电视柜上的相框,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待凉惠泡好茶水走进客厅时,看到风间青志在拿着相框端详一家三口的合影照,他的眉眼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扬。

    凉惠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撇开眼继续走向茶几把茶水放好。

    风间青志听到动静,回头看是凉惠从厨房出来了,马上把相框重新摆放好在电视柜上,又开始板着一张脸。

    待二人双双入座,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叫尴尬的气息。

    凉惠低着头,拿出手机随便打开一个APP,胡乱地翻看着。风间青志伸手端起茶杯喝起来,眼睛却紧盯着凉惠。

    过了大概有五六分钟,风间青志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把工作辞掉。”老头直接开门见山,成吧,我也就摊牌了。

    “我不想干了,太累了。”我放下手机,坦然自若面对老头的质问。

    老头听到我的回答,很不满意,再一次质问我:“我给你找的这份工作,不就是你想要的工作和生活吗?”

    我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话,强忍着自己不要冲动。“我想要的工作和生活?那都是我自己骗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整天加班到最晚的是我,鞍前马后的也是我。若不是您找的,我早辞职了!”

    “阿惠!不要耍孩子气!这是自己选的路!”

    我指着自己,双眼盯着面前的父亲说道:“我耍孩子气?我这是耍孩子气吗?!”父亲的脸色更黑了,他现在是非常不满意我此刻的举止,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他在等我接下来的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一直以为,您都是我心中的榜样。我为自己有位GUTS首席设计师的父亲感到自豪,因为我可以跟别人说GUTS队员们的战斗机都是我父亲设计出来!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想成为像您这样对社会有的人。为了这份理想,我不断的刻苦学习,争取考个优异的成绩。想回到家能骄傲的给您看,并告诉您,我也要去GUTS当首席设计师!”

    “但您与我,都忽略了一直为这个家默默付出的母亲!当我知道了母亲得了肾癌的时候,已经晚了!太晚了!……她不说,就是忍着………忍着……就算住了医院,也不让我每天放学去看她,她怕耽误我学习……”

    风间青志的表情僵硬住了。

    凉惠,她忍不住的哭了,如同闸门放水般。但她要说,她要把心中的所有积攒的所有对自己的不满以及悲痛都说出来。

    想起小时候与男生打架,把别人打伤了,自己洋洋自得,母亲却要带着赔礼跟别人道歉。她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母亲病危的那一年,我正好要高考,原本卯足了劲儿,我能成功…………但我最后放弃了…………我真的……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个坎!我就是个不孝女………”凉惠突然站起身,“您连在母亲葬礼的当天都没有来………之前的所有事情,我都可以谅解您。但就是这件事,我不想原谅您!”说罢,凉惠转身走向玄关,拿起放在鞋柜上的旅行包走了。

    风间青志依旧坐在沙发上,他没有去追女儿。

    他在回忆,回忆当年妻子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放心吧,我很好。你要好好工作,青志。”一向温柔体贴的妻子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

    那时的他正在监控室里看战斗机拼接,听到妻子让他放心的风间青志也就没当回事,让真由美按时吃药,注意身体,就挂断电话了,专注于监督战机拼接,要知道这次的战斗机对付怪兽有着更强的功能。

    何曾想到,这一句话竟是二人之间的绝句。

    可笑的是在他有空,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顺带买了一件裙子打算送给真由美,但回到家等着他的竟然是相框中黑白色妻子。

    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更别说让女儿原谅他。

    我的爱人,我的妻子…………

    走出家后,我被一阵秋风吹的脸生疼,胡乱地抹了把脸上面带下来的都是泪水。

    走在街上的我逐渐冷静了下来,回想起与父亲的对质,我后悔了。

    “对不起,父亲,请您原谅我。”这句话也只能等到回来后再说了。

    不知不觉来到了以往的那家花店,我推门而进,迎接我的是位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她是这家花店的店主太太。

    店主太太一眼便认出我来,笑眯眯对我道:“风间姑娘,你来的期间隔得有点小久啊。”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最近工作太忙,就没空来……藤田太太,我近期一段时间不能回来,麻烦您帮我送一下花儿,我会给您这期间的费用。”

    藤田太太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没有多说什么。让我坐会儿稍等一下,就去包花儿了。

    店里各种各样的花儿,五颜六色的,有我知道的或不知道的,看着这些花儿我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了。

    美奈最喜欢花儿了,她那时候常说花儿会净化人的心绪,如今想来,确实如她那般所说。

    过了会儿,藤田太太便拿来由淡粉色康乃馨组成的花束。我掏出钱包,刚要询问加上跑腿费费用再是多少钱时,藤田太太抢先道:“花儿钱照旧就成,跑腿费就免了吧。”

    我抿了抿唇,感激的目光看着藤田太太,拿出花钱递给她。

    买完花儿我马不停蹄的赶到市医院,轻车熟路的来到了美奈所在的病房。

    推门进去,是一股消毒水味儿。我轻轻合上门,往里走便看到病床上安静躺着的少女。

    我先是把花束放在竹中阿姨准备好的花瓶里,再稍微打开窗户透气,最后搬来椅子坐下。

    我看着少女熟睡的面孔,恍惚间回到了初中,我俩还都是一样大的时候。

    那时候,我因为跟男生打架的“光辉”事迹,没有哪个女生愿意跟我玩,男生都躲着我。虽说心里不舒服吧,但也不会让我自闭,大不了我自娱自乐呗。

    好似是老天爷看我太过孤单,就派了个使者陪我,那个使者就是美奈。

    美奈因为是新转学来的,本就内向的她在陌生的环境中更内向了,以至于大家都把她忽略掉。

    值日是每个学生都逃不过的,谁都不喜欢值日,因为都想早点回家。

    某一天下午放学,我都快走到离家不远的地方了,但突然想起来忘拿一项作业本,就只能硬着头皮折返回学校。

    回到班,只有一个女生在卖力的做值日,那就是美奈了。我问她怎么就你一个人,她说其他人说家里有事都走了。

    呵,我信了他们的邪。摆明着欺负老实人嘛。

    我拿过她手里的拖把跟她说一起值日。

    本着举手之劳,我也不图什么回报。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在吃午饭的时候,她追着我拿着便当说要请我吃。

    我这一看,好家伙,挺豪华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也笑着说别客气,想吃以后天天带。美奈说话算数,此后天天变着花样的带便当和我吃,好感动的说。也就是那时候,我逐步走在了吃货的大道上一去不复返。

    日子久了,我俩也从相互陌生到熟悉,美奈也成为了我认定的第一个朋友。

    那时我才知道有朋友是多么幸福快乐的一件事,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要好的多。

    转眼间,几年过去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美奈也会长大许多,准会长得又美又可爱。

    我握住美奈的手,“美奈,一定要醒过来啊。”我还在等你做好吃的。

    在凉惠没注意的地方,苏醒仪的频率动了一下。

    看望完美奈,我走出医院门看了眼手表,时间正好适合去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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