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承德殿

小说:海有舟可渡 作者:十二曲
    陆东执记得三年前的大选时,是皇上明令他的宫中无需女官,因此决定还有大批朝臣进谏,宫中不可无女官,若都是些毛毛躁躁的小太监,如何能将陛下伺候得好?

    可是,皇宫中无太后,那么后宫之事也尽可由皇上做主,因此直到今日,李从舟的寝殿都不曾有女官伺候,连伺候的太监加上陆东执也只三人。

    如今陛下却说要将海泠调来殿中伺候,且不论海泠的身份一事,陆东执疑惑的是,海泠来了皇上的殿中,能做什么?伺候穿衣?洗浴?倒是伺候皇上的政务是绝不可能的。

    陆东执甚至有个更大胆的想法,难不成这皇上看上那小丫头?他只这样想了一下,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皇上喜欢美人,这可是不用怀疑的。

    海泠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回了浣衣局,她轻声的给那位小公公道了谢就进了浣衣局。去了皇上的宫殿就觉得浣衣局倒是格外的简陋了,可是浣衣局却是更加让他感到安定。

    兰昭在门口等海泠,脖子都快伸断了才终于看到海泠回来,兰昭心想,还好还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她忙往外走了几步去迎上了海泠,一把拉住她的手,海泠也拥住她。

    兰昭的声音还是带了几分哭腔“海泠,我真怕你有事……”

    海泠说皇上在你心中可真是想阎王一样“陛下没罚我,只说了我几句,还说下不为例,这次事情也就过去了。”

    海泠说完又摊开手让兰昭看那个熟悉盒子“这差事还是要继续做,这是皇上亲自给我的,这次你也要听我的,好好的保管此物,不要再马虎大意了。”

    海泠的语气恳切,兰昭听得连连点头“不用你说,我以后一定会任何事都小心仔细的,陈总管罚我重新去和嬷嬷学规矩,还要每天抄写佛经修养我的心性,海泠你可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因为什么事让你受牵连的。”

    海泠对着兰昭笑了笑,表示她并不在意所谓的牵连,大家在一个地方做事,自然就是一体的,又何来牵连一说。

    何况,海泠觉得,兰昭算是她在浣衣局最熟悉的一个人了,她并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去责怪她什么的。

    两个人在门口说了会儿话,就一起去屋里用膳了,原本兰昭早就该吃,但是她因为过意不去,非要等着海泠一起,于是两人是最后吃饭的,只剩下了一点菜但是两个人还开开心心的分着吃,海泠心中开心,因为好歹不管小事大事算是过了一个劫,经过这个事她和兰昭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她越发觉得,浣衣局的生活也是挺不错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浣衣局的日子已经没有几日。

    这厢陆东执在琢磨着将海泠带到承德殿后应该安排点什么事情做,他现在也没法去征求李从舟的意见,因为前朝现在已经一片乱了。

    今天的天气是较往年比起来尤为恶劣的一年,京城倒是感受得没有特别深刻,最多只是下了十几天的雪,宫里夹道的雪都积了几层后,侍卫们清理了好几天才完全清扫干净。

    对于一向寒冷的北方就不同了,今年明显更为寒冷的天气让北方许多地方都遭了雪灾,更有甚者不仅仅是房屋受到破坏,农作物颗粒无收,甚至连人都被冻死了。李从舟受到各地来报后立即连发了几道文书,拨了赈灾的银两。谁知道,又有朝臣启奏朝廷拨的银两没有送到受灾的地方。

    李从舟因此事震怒,立即召集了与此事相关的大臣在承德殿议此事,又派了自己心腹的将领去往受灾地亲自勘查此事。

    朝臣皆是人心惶惶,谁不知道当今圣上自登基时候起就起码开了四次国库,用来给贫瘠之地做补贴之用,现如今,今年的雪灾影响如此之大,各地受灾严重,皇上得赈灾银两是灾民们的救命之用,却被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给私吞了。

    大臣们都各自静默,相顾无言,谁也没敢说一个字,此刻任谁也是没办法去猜测这事情到底是何人所为。

    “陛下,依臣之见,北边一向是流匪作乱之地,想来这银两也有可能是被这流匪所盗?”

    说话的是御史大夫容善,也是后宫容妃的父亲,李从舟看他一眼,他原就因为此事刚发了火,其实面上表情甚是冷硬,也并不因为容善是容妃的父亲而有好脸色。

    “运送赈灾银两的侍卫是朕的近卫,由朕亲自挑选,容大人这是在说朕的近卫不如几个只会虚张声势的流匪?”

    容善原本只是抱着猜测的心思说了这句话,却不想被李从舟这样给怼了回来,顿时俯身下跪,身上都盗了层汗,他跪下的时候还想,自己闺女如今不是后宫中最受宠的妃子吗?怎么的陛下对他竟没有半分的情面?

    李从舟从未对任何人有过情面,他的情面只在于天下苍生,唯有真正在受苦,或是真的有天大冤屈的人才配得到他的情面。

    他还看不懂一个容善,也是仗着自己闺女在后宫地位,一把年纪了还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总之,真正是怎么样的,只有他知道。

    此事想来并非朝中人所为,否则以李从舟对这件事的看重与他的手段,这群人也不可能这么镇定地站在这里。

    “既然众爱卿对此时都没有头绪,那想来这银两也是追不回来,北边事急,我便劳烦诸位开一开私库,齐心协力给北边的难民修建房屋,筑土立业,想来也是爱卿们的功劳。”

    李从舟此话一出,满堂哗然。却没有一个人露出不愿意的表情。

    李从舟在心里冷笑,想来不愿意的人是有许多的,这些人都是从他父皇在位时就已经在朝中任职的大臣,其中不乏三朝元老,或是世代为官的人。这些人都已经修炼成精了,他们的私库若是比国库还充裕李从舟都不会觉得奇怪。

    谁让这些人都是拿着朝廷的俸禄却都是一群吃干饭的,贪图享乐有他们,这种关键时刻倒是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李从舟从小的良好的教养不可以允许他将这些话拿到明面上来说,只是他早在心里下了决心,总归是要将一些人给整治下来的,这个念头,从他做皇子起便有,到了如今,这个心思已经越发不可控制。

    他面色越来越冷硬,陆东执在一旁看得心惊,连忙扯着嗓子让下面小声议论的朝臣肃静。

    李从舟最后说,让今日在承德殿议政的官员三日内各给出一万两银子送至内务府,由朝廷再派兵送到北边去救急。

    至于之前丢失了的国库的几十万两银子,李从舟派了最信任的心腹去查探,势必是要一个结果的。

    这一夜,李从舟又没怎么进膳,只喝了几口汤便径直去沐浴安寝,陆东执不敢没眼色的再去打扰皇上,只想着过段时间再去衣局将此事与陈总管说明。想来那丫头要入承德殿了,规矩什么的都还要另学,还得去尚衣坊给那丫头拿两身宫女服,要做陛下的女官,自然要像模像样,横竖不妥的是那丫头着实长得黑了些,身段又瘦小,不过这些还可有得救,起码还有得两三岁可以蹿一蹿。陆东执丝毫没有意识到,对于一个奴婢而已,这些事情根本不值得他来思考。

    于是翻过二月,到了三月逐渐暖和的时候,陆东执才来了浣衣局,他顾念前阵子陛下事务繁忙,暂且搁置了这个事,幸好陛下没空问起,不然他的自作主张就要被发现。

    如今眼看着这么段日子过去,前些日子里赈灾银两的事情也有了些眉目,但是仿佛是牵连得太大,他感觉陛下反而是将这件事情看得不那么急要了。

    陆东执到浣衣局的时候,倒是没看见他要找的小丫头,也不纠结,横竖他又要把她从浣衣局带走也并不需要给她通报。

    于是他又去找了陈总管。

    陈总管很是讶然的模样“公公近日来我浣衣局甚是勤快。”

    陆东执脸上挂着笑“瞧您说的,这次来,我可是有大喜事给总管说。”

    陈总管疑惑,她这宫里能有什么喜事?无非就是个卖劳力的地方,还有出什么花样了?

    陆东执神秘的笑了笑,开口道“也就是我带来的那个叫海泠的宫女,皇上看上她了,让她去承德殿做女官,在御前伺候。”

    陈总管被这话惊到,做女官?“公公,您这可是玩笑话?海泠去皇上宫中做女官?海泠那可是才入宫一个来月,这丫头规矩还没学齐全呢,况且了,您当时给我说她是北地流放的流人,陛下可知?若是不知,这丫头岂不是去冒犯了陛下?”那她的脑袋还能保住吗?

    陆东执并没有被陈总管的发问给问倒,他只说海泠的流人身份陛下自然是知道,多余的他就没说了。

    “皇上兴许看上了那丫头的胆大吧,又不卑不亢。再来个海泠一看就是能吃苦的,陛下身边正是需要这样的人。”

    陈总管静默了,她没料到海泠有如此造化,她之前刚见她包括后面她在浣衣局呆了一段时间,她还觉得这孩子是挺机灵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知道隐藏自己的情绪想法。是个可取的,没想到,她的机灵竟然还能被陛下给赏识。

    这下再无话可说,陈总管赶紧召了人来,让她去将海泠叫过来。

    海泠和兰昭东所晾衣,自从上次那事以后,兰昭就觉得海泠是个胆大聪慧的人,于是越发喜欢她,也越发依赖她,明明两个人之间兰昭才是姐姐,但是却没有海泠成熟。

    匆忙跑过来叫海泠的是洒扫陈总管院子的小月,一来就给海泠说有要紧事找她,于是海泠放下了手里的事,跟着小月往陈总管院里走,一路上又在想怎么一天到晚就是被这个叫被那个叫,没有一点安生日子可给她过。

    这次是谁找她呢?

    她的疑惑在看到陆东执坐在陈总管院里时就解开了,海泠下意识的低了头,皇上身边的陆总管?他为何又来找她?

    陆东执见海泠迈着小步伐低着头进来,还是那个低眉顺眼的小姑娘,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海泠走进厅里,对着陆东执和陈总管行了礼,随后便站着不动了。

    陆东执打量她,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原本陈总管一见她进来就要开口,被陆东执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他这才看着海泠,叫了声小丫头“要做小官啦!皇上吩咐我,亲自来将浣衣局的宫女海泠带到承德殿,以后就是承德殿的女官,陛下的宫女啦。”

    海泠身子抖了抖,瞳孔急速的一缩。她想她是听错了,刚刚陆东执是说让她去做陛下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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