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戢武王大搞基建的时候,邪尊道也在大办婚事。

    自叶小钗复活所使用的触机之服现世,不渡银河越织女进入了江湖众人的视线。圣魔之战喧嚣尘上,凡刹地图突现尘寰,与止战之印相关的一切都热门起来。妖后向来不落人后,越织女曾送过黑衣三丝之服,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掌控女人,自古以来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婚姻。

    红流求亲,妖后摆酒,越织女嫁给了黑衣剑少。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作为被舍得的孩子,黑衣剑少心情略感复杂。

    “对不起,我心中所爱的人不是你。”

    新婚之夜一见面儿新娘就这么说,简直是对男性尊严的一种挑战。

    “那你为何答应母后的求亲?”

    “因为,我想更靠近自己所爱的人。”

    为了靠近爱人就嫁给不爱的男人,然后在洞房花烛夜的当晚,对娶了自己的倒霉蛋儿表白心迹。

    “恕我无法接受你,注定只能与你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越织女把藏好的剪子顶在咽喉,“我对不住你,但你若要用强,我也唯有一死,请勿逼我。”

    多诚实!

    黑衣剑少面无表情地摔门而去。

    爬上房顶对着月亮灌下去大半瓶酒,刚结婚就分居的新郎官,总算能把憋着的那口气吐上一吐。

    “好险!幸好不用真的洞房!”黑衣一边抚胸庆幸,一边感叹,“唉,女人的脑子真复杂,完全搞不懂她们在想些什么!”

    皇兄,我想你了。

    酒酣眼花,黑衣眼角瞄到了一条白影子,定睛一看,院落一角,红流邪少一瓶一瓶一瓶又一瓶,喝得遍地酒坛。

    借酒浇愁。

    黑衣占着地利,看着紫焰魔少银羽风少轮换着远远遥望,一脸想劝不知道怎么劝,不管又不放心的纠结样,来来回回还不敢出声,活脱脱跟偷窥似得。

    一群蠢蛋!

    等等?那女的是说要离心上人近一点才结婚的吧?抛开这神奇的逻辑不谈,那个心上人,肯定在邪尊道吧?话说,邪尊道里跟那女的接触最多的不就是……

    嘿嘿!

    红流邪少刚刚拎起酒瓶准备灌,忽然手上一空,眼前黑衣剑少长鲸吸水,一口气喝干了瓶里的酒,抹嘴赞一句“痛快!”

    这要是紫焰,早翻脸开打了。

    “黑衣,”红流弯腰去拿另一瓶酒,“新婚之夜,你在这里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黑衣接着抢酒,“那女人实在无趣得很,我把她休了!”

    新婚之夜就休妻!

    “怎可……”

    “啰啰嗦嗦哭哭啼啼,我最恨女人这样麻烦了,她偏生一哭起来就没个完,哪个耐烦哄她?不休了她休谁?哼!”

    “……”

    “还拿把剪刀说要抹脖子,要死要活的,看着就有气,烦,她寻死也不关我……”

    原地红流已经没影儿了。

    “这才对嘛!”

    黑衣坐下来,心安理得地霸占了剩下的酒。

    这种时候要是皇兄在就好了,一个人喝酒还是有一点点寂寞。黑衣一边喝酒一边想,嗯皇兄喝酒的姿势其实挺好看……

    “你小子!”

    袭肩拍头,紫焰魔少银羽风少双人夹击,把黑衣挤在中间当夹心饼。

    “休妻啊?”“休得好!”“敢休妻的男人才是真汉子!”“不错不错,有前途!”“上道!够意思!”

    总结一句话:“你这个兄弟,我们交定了!”

    我呸!演双口相声哦!

    “酒还来!不许摸我头!哪个是小弟?你们俩年纪……啥?!我不信!反正我才不是老幺!说了不准摸我头!……”

    皇兄我交到新朋友了,可是新朋友都是蠢蛋!怎么办?唉,皇兄我好想你……

    …………

    “我想王妹了……”

    戢武王对着腌梅子长吁短叹,符应拈起一颗尝了尝:“嗯,是没腌入味。”

    “是吧是吧,果然是酸吧,要说这些手艺还是王妹在行……”

    “都说酸儿辣女,”剑之初也捡了一颗,酸得一皱眉,“若实在想念,等孩子出世满月,不妨一起回去看看。”

    “她一回去,指不定就成四魌公敌了,”符应女直戳伤疤,“你也不问问她做了什么事情!”

    剑之初一脸莫名,戢武王不堪回首。

    于是符应女欢快地继续揭短:“反正现在你也请不来王女,将就一下,伴娘就在咱们姐妹三个里边挑吧,大不了都穿得宽松点,不显你胖就是。”

    “尽管嘲讽我吧符应,总有轮到你头上的时候!”

    “是,是,符应女恭候王你嘲讽回来,”笑够了,符应女转向剑之初,“女方就这样,男方呢?剑之初,你有打算请什么人没?”

    “慕容情身陷魔城不知怎样,愁未央……唉……”

    “这也是难题,王?”

    “给魔城发帖子就是,人不来,礼到也行,他化阐提这点面子都不给,以后也不用在我面前充什么礼贤下士的脸了。”

    “这也行哦……那这样,伴郎就只有啸日飚,略显冷清了。”

    剑之初:“不妨事。”

    “鸦魂也可以帮忙吧?再给素还真送个请柬。剑之初啊,那边你比较熟,就交给你。”

    “要请素还真?”

    “当然,屈世途在这里做客,帮助良多,我也该跟苦境正道打点一下关系。哦,还有,顺便再带一份帖子过去,他素还真的朋友我肯定找不到地址,让他自己带消息吧。”

    “嗯,好。”

    看着剑之初二话不说去送帖子,符应女心里直打鼓。

    “王啊,那份多出来的请柬……”

    “嗯,是给无衣师尹。”

    你还真不忌讳啊!

    “王你是突然顿悟,准备放下仇怨化身成圣,还是……”

    “没错,就是那个还是,记得加强防卫埋伏好弓箭手,机关也要多排一点。”

    “你当真啊!”

    请了素还真又给魔城下帖,还要把无衣师尹叫到你和剑之初的喜堂上来,送死。

    “冰炭同一炉,滚油浇沸水,王你是打算把这婚事办得天翻地覆哪……”

    “无衣师尹必定会带上殢无伤护身,这个剑客你们应付不了,交给剑之初动手。”

    “还交给剑之初动手!你有跟他说过你的打算没?你这是结婚还是打仗啊?”

    “符应,”戢武王严肃认真且理直气壮,“结婚本来就是一场战争啊。”

    还真打仗啊!

    “不能错开时日吗?”

    “我等得够久了,早些解决。”

    早些解决,安心过日子!

    决心可嘉,不过符应实在不敢苟同。

    “你也不怕他当场翻脸给你看!”

    “不会啦……”

    “是啊,纵然不愿,他也总要顾及你和腹中孩儿,当时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只是他期待万分的婚礼给你搞成战场,这事后……”

    “蜜月补偿就是,大不了床头打床尾和!”

    “王你确定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符应!”

    “是,是,我去准备,黑锅我背……”

    剑之初,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

    被所有人惦记的素还真,刚刚忽悠完号天穷用灭幻神功把集境送回去,又要投入圣魔之战的资料收集,给天阎魔城耍完了不算,还得送上门去让鬼觉神知涮。

    这样的焦头烂额中,偶尔能有点喜事真是再好不过。

    “恭喜!恭喜!”素贤人由衷地为剑之初高兴,“劣者定当登门讨一杯喜酒!”

    至于另一封请柬,素贤人收下了,没当着剑之初的面打开。

    “无衣师尹敬启,”素还真几乎苦笑,“戢武王还真是简单直接。师尹啊,为兄该如何为你周延呢……”

    …………

    云疏风柔濯山青,片竹倚水生,濯风山隅,偏安一师尹。

    “无衣师尹。”迷蒙雾起,神秘之人突兀浮现,“吾乃天阎魔城使者,奉命前来邀师尹一会。”

    “嗯……”

    离奇术法,诡异幻境,浮世诸般狱相一一掠过眼帘,一人华服蔼蔼,气定神闲,静待来客。

    “吾乃天阎魔城之司命寂灭邪罗,久闻无衣师尹其名,今日得见,确实英姿超凡也。”

    “司命客气。不知今日相邀之意为何?”

    “师尹学识涵养无不过人,今日相邀,特请师尹一同赏画。”

    浮空之中忽现阶梯,螺旋而下,巨画由远及近,悬停阶前,宛如挂在了一面墙上。

    “此乃天阎魔城之全景。”

    画中城池雄伟,壁垒森严,甚是壮观。

    寂灭邪罗似是随口而道:“观师尹之气度,在你心中,必亦有一幅定世蓝图,只不知这蓝图之内,素还真何在?”

    “司命此话问得玄机了,就如此天阎魔城全景,亦不见司命何在,难道司命不在魔城之中吗?”

    “所以,师尹是坦诚了胸有定世之念了?”

    “定世之志何须遮掩,或者,司命认为吾之志向不可告人?”

    “师尹之志自然远大,师尹之才,更让人心生向往。日前师尹周旋于邪尊道与末世盛传等势力之间,居中斡旋如鱼得水,素还真能说服号天穷将集境送回,妖后能与苦境正道化解敌对,其间皆有你无衣师尹的身影。天道明火复燃所需之玄天炎天之地,亦是师尹一力取得。更有传闻,妖后之子黑衣复生,也是你无衣师尹指点方向,甚至其中药物配方,本就出自师尹之手。”

    嗯?

    “司命赞美吾先行收下,只是江湖传闻,多半不实。”

    “师尹谦虚。对魔城而言,世上从无秘密,师尹的一切言行,你对将你驱逐的贵境之主的怨怼,你对苦境的野心,在天阎魔城面前皆一览无余,所以,不用娇饰,尽情将本性展露吧。”

    “哈,既然司命如此开诚布公,吾便亦直言不讳,还请司命告知,贵城想自吾身上,得到何种好处?”

    “师尹与素还真相交甚厚,”寂灭邪罗突兀换了话题,“日前素还真与魔城交易,吾方发现素还真深层恐惧的梦魇中,有你一名无衣师尹。素还真不愿与你为敌,甚至可说,惧怕与你为敌。”

    “天下第一智的素还真,竟对吾有所恐惧,”无衣师尹笑道,“此消息不管是真是假,听起来都颇有陶然之感,素还真对吾甚是看重啊。”

    “素还真是天下第一,师尹之智不在其下,却饱受第二之屈。”

    “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虚其心,受天下之善,平其心,论天下之事,潜其心,观天下之理,定其心,应天下之变,能谋一善之地而不倒者,方为致智。”

    “如此说来,师尹当为致智咯?”

    “魔城自认无所不知,又怎会看不透素还真惧吾同时,吾亦惧与他作对,否则,吾又何必首选素还真作为合作对象?司命今日眼光之出发点,是来自于素还真,吾无衣师尹只因素还真看重,所以让你们侧目了,不是吗?”

    无衣师尹手中香斗忽而火星明灭,鼻端袅袅,石阶动荡,幻境竟有不稳之状。

    致智?苦境,只有素还真,方堪称致智。

    “待司命你能真正定睛在吾身上时,再来找吾一谈吧。请。”

    幻境忽而崩解,濯风山隅云疏风轻。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魔城司命那意味深长的笑声。

    “哈,竟然被戢武王说中……”

    戢武王,魔城之人,为何提及戢武王?

    回神沉思间,撒手慈悲来报:“师尹啊,素还真来了。”

    …………

    “贤弟!”

    “贤兄!”

    手足肱骨,执手无间。

    “愚兄心中有一件十分为难之事……”

    “既云为难,该当说出来愚弟一同参详,莫非贤兄此时还信不过愚弟不成?”

    “贤弟何出此言!唉,实在是事关贤弟安危,愚兄既怕贤弟此行有险,又不忍贤弟坐失难得消弭恩仇之机会,愚兄心中,十分矛盾啊……”

    戢武王的请柬。

    “戢武王此举,鸿门宴之意昭然啊。”

    “虽是如此,但这也是贤弟难得的机会啊!戢武王既邀吾同去,亦有剑之初在,大喜之日妄动刀兵终为不吉,未必当真下得了杀手。贤弟与碎岛旧怨,原属国仇,如今戢武王与贤弟皆在苦境新生,放弃旧恨恭祝新禧,这便是契机。”

    “只怕愚弟纵有负荆之心,戢武王却无雅谅之意。”无衣师尹话锋一转,“日前愚弟因缘际会,接触到了魔城之人。”

    “哦?魔城诡异,贤弟可有吃亏?”

    “魔城尚存试探招揽之意,愚弟亦顺势探听深浅,”无衣师尹略有迟疑,“自魔城之人口中,吾得知戢武王似已与其有所接触……”

    “这……唉……”

    “贤兄为吾之事,多方奔走,愚弟感怀在心,愚弟亦知,化解仇怨定需有一方先迈出一步,低首求全,吾不在意,无衣师尹性命一条又算得什么?但戢武王早已被仇恨蒙蔽双眼,昔日碎岛救赎,如今行事越趋极端,甚至不惜……与虎谋皮!”

    无衣师尹面露不忍:“魔城暗中阴谋动作,已是奇诡非常,再添碎岛这般战力,苦境,又是一场浩劫……”

    “贤弟所虑甚是,唉,戢武王本性并非万恶之徒,愚兄原想,有贤弟从中引导,定可让她走上正道,造福万民,可是,唉……”素还真亦是心有余戚之貌,“仇恨一物,正是令人疯狂,人,一定要恨得至死方休吗?”

    “这份请柬,愚兄实不知该如何是好,戢武王甚至在信中直言,若贤弟心有恐惧,尽可携殢无伤同往……”

    殢无伤!竟在素还真面前提及殢无伤!

    “不过念及一点旧日情分的相熟之人,竟连累也被一同记恨……”无衣师尹颓然慨叹,“他之性情向来疏冷,便是与吾亦不亲密,不然倒可介绍与贤兄相识。”

    “既是相熟之人,贤弟心中料也有数,贤弟……唉……愚兄难下决断,实也不便多言,只望贤弟念在冤家宜解不宜结,多少考虑吧……”

    考虑!当然一定考虑!

    “贤弟亦不必太过忧虑,戢武王大婚,愚兄当往一贺,纵然贤弟不去,愚兄也可代为美言,想来这份仇恨终有一日,有望化解。”

    “唉,多赖贤兄费心。”

    “你吾兄弟,何须客气!”素贤人状似不经意般提起,“对了,贤弟可曾听说过龠胜明峦?”

    …………

    象罔之眼下,魔主支颌闲坐,语不经心。

    “龠胜明峦开始动作了?”

    寂灭邪罗躬身应到:“天榜开启,甄选六圣护。”

    “太荒神决,不远了。”

    无衣师尹不受延揽,戢武王滑不溜手,虚灵魔官无故身亡,本入掌中的邪尊道再起变数,而号天穷,也正变得越来越不听话。

    “涤罪犀角,时间,差不多了。”

    帝如来辞去云谷雷锋佛首,闭关自囚,困顿于罪与罚之间,入魔不过早晚而已。

    “魔主,戢武王那里如何处理?虚灵魔官之死恐有蹊跷,杀戮碎岛明处追仇,暗中又与无衣师尹勾结,以其秘方配药复生黑衣剑少,首鼠两端,足堪惩戒。”

    “哈,你是这样认为的吗?”他化阐提唇边含笑,“陷身仇恨的人,早把自己放在了最为危险的位置,戢武王,已不足为虑。”

    “通知血杏高林吧,也该让愁未央他们,去祝福一下他们即将新婚的朋友。”

    “越是心智坚定的人,在信任崩毁后,越易陷入疯狂,剑之初啊,你的执妄,又是哪一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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