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有了陈颐曦出面解围,这事很快便掀了过去。

    郁薇原以为白落锦会因为上次花朝节的事情,从而在小会上动什么手脚,眼看就要日暮西山,南雁雀起而往返,却依旧相安无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为什么没人告诉她魏亭也在?

    而此刻的魏亭低垂着眸子,神色淡漠的站在魏萧身侧,眉眼如画,如轻云出岫,剑目深邃,如游龙惊鸿。

    任谁都不觉得日后在大缙只手遮天的权臣,会隐藏在这副温润如玉的皮表之下。

    一位小厮疾步匆匆走了进来,在魏萧耳边嘀嘀咕咕的耳语一番。

    魏萧闻之色变,他凤眸一凛,连忙招来魏亭向白落锦致歉:“家中有急事,魏萧携弟先行告辞,改日在亲自登门致歉。”

    白落锦向来温婉体贴,这会她眸色安详的看了一眼魏萧,慎重道:“家事要紧,大公子路上注意安全。”

    魏萧深深看了他一眼,方才有些依依不舍的带着魏亭走,走到门口,他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对着魏亭吩咐道:“小叔在进京途中遇袭,你且回家告知父亲,我带人看看。”

    魏亭握了握广袖之中的手,骨节被捏的有一丝泛白,他详装吃惊道:“小叔怎么会遇袭?莫非是其他四家?”

    魏萧环顾四周见无人,这才看着他满脸警告:“这事不得对外宣扬,你且快去!”

    说完,他一扬马鞭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广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魏亭在他走后,面色恢复如常,也上了自己的马,不过去的却是和魏宅截然相反的方向。

    一片繁高竹林之后,走出一个长裙摇曳的女子,正是郁薇,她想起来了,斥西侯魏谌此次进京的确遇到马匪阻拦,勇猛如斥西侯三十卫兵力退群匪,名声大噪。

    三十人不过只是卫兵,面对盘踞野郊的匪徒却是不费吹灰之力,这事被传到京城皇帝当即下了重赏,魏家人因此更是在朝堂上狠狠的扬眉吐气。

    而魏萧带着魏家的人到之时,不过捡了个收拾残局的局面。

    传说魏谌进京的时候长街十里竟是下起了花雨,他一身玄袍,剑眉入鬓,凤眼生威,风姿卓越,俘获万千女子的芳心,更有甚者投之以手绢,鲜花,荷包……

    然而就这么一个另皇室宗亲都为之忌惮的人物,在魏亭掌权之时却是偏安一隅的镇守西北,并扬言此身非诏不在入京。

    算算时间魏谌回京之后,随后而至的便是大朝会,西胡使者携贡品而来。

    她如今惟愿,元祯千万别走剧本的老路求娶安阳,如果没有赐婚一事,那么汉胡一战,或多或少可以避免,只要郁旻能躲过这一劫,剩下的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诚如郁薇所想,野郊的马匪的确不知道,今儿惹到的真是尊活阎罗……

    ……

    “将军,清点好了,山头总共有一百七十八人,跑了七个,查抄的银两总共千两。”回话的侍卫声音肃然,带着恭敬。

    “去查,三日之后我要结果”清冷的音节如冰霜一般,清冷凛冽,“余下钱财有多少充公多少,这些人押解进京。”

    “是,”侍卫应声而走。

    其中有个为首之人被压在中间,心有不服,却还是被吓得两股战战,哽着脖子,面目狰狞道:“你、你们可知道我大哥是谁?你们居然敢这样对我们,走着瞧!他、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识相点就放……”

    他话音未落,一柄横刀劈过,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边见方才说话之人血溅三尺,脑袋咕噜咕噜的滚出好远,狰狞的眸子满是震惊。

    执刀之人,立于台上,身姿挺拔,玄色衣袍带着还未消融的水汽,在光下迷漫着一股氤氲,如玄铁刀刃,冰寒刺骨,他眸光锐利的扫过众人,声音仿佛能够穿透一切,一字一句声音带着轻蔑道:“素闻野郊马匪凶猛,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他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好生狂妄!

    随后,他剑眉一扬,目光扫过众人开口道:“可有异议?”

    满堂寂静……

    魏谌将长刀交给边上的人,吩咐道“杨闯看人,务必好生看守了。”随后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清一色灰仆装,夹杂着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吁——”马儿被勒住了,蓦然立了起来,响亮长嘶,打头之人,一身华服,雍容华贵,风流气派,正是方才匆忙离席的魏萧。

    魏萧看到迎面出来的魏谌,翻身下马,恭敬道:“小叔,你……”没事吧。魏萧看着身后被牵出来的一众人,默然将后面的字给咽了下去。

    魏谌斜着眼睛瞥了魏萧一眼,嘴角淡淡一牵,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转身对身后的亲卫道:“将人交给大公子,杨闯跟上。”

    “是!”

    握着绳头一端的魏萧:……

    斥西侯魏谌在路上遇袭的事情在大街小巷之中不胫而走,身上就带了三十个亲兵的消息,更是让禁军捏了一把汗,做好了出城搭救的准备,这会魏谌轻松致胜的消息传来,比之边关捷报一般鼓舞人心,众人都欢欢喜喜的跑去城门楼准备一睹侯爷风姿。

    因为魏萧的提早退席,白家一番闲聊话桑麻的小会也早早结束。

    郁薇来到街上打算亲自欣赏一番,犹如掷果盈车一般的画面,看到的只是高头大马之上的骑装男子,英姿卓越,背脊的线条刚毅流畅,他双手有力的勒紧缰绳,修长笔直的双腿微夹马腹。

    郁薇内心感叹,魏家应当占了块风水宝地,养出的都是些什么人杰地灵的玩意儿。

    在她走后,马背上的男子似有所感的回过头来,看着她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的背影,眉心微蹙,若有所思。

    边上的亲卫看见向来不露声色的魏谌,露出这种表情,有些暗自惊讶,再想到京城是侯爷出生的地方,遇见几个熟人是难免的。

    而这一切都是郁薇所不知的。

    ……

    秦砖汉瓦,紫柱金梁,白玉阶枕,琉璃瓦碎。男子站在巍峨的殿宇之外,目视极远,宽肩窄腰,玄色衣袍似有浮光跃金。

    元帝身边的高公公走了过来,对着魏谌和蔼一笑:“侯爷舟车劳顿辛苦了,皇上在里头等着了,请随咱家来。”

    “有劳公公。”魏谌一礼。

    待人进去之后,入目便是年轻帝王赤着双足踩着冰凉的地板上,浑然忘我的在平铺的宣纸上画着些什么。

    高公公看了一眼魏谌有些歉意的张了张嘴,不发一语。

    魏谌摇了摇头,一手执于腹前,一手背后,他眸色淡淡的看了一眼年轻帝王,随后静垂着眸子,表示愿意等待。

    约莫一盏茶时,元帝举起笔,对着高公公道:“高礼,研磨!”

    “喏”

    元帝未曾抬头,有斜光淡淡打了进来,宣纸上赫然呈现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形,腰肢曼妙,因为墨色晕染的面容显得有些神秘。

    “可好看?”

    元帝的声音徒然响了起来,目光直直盯着魏谌,目光如炬。

    魏谌看着那幅画作,须臾,语气生硬道:“经久不见,圣上画技更甚。”

    元帝闻言大笑出声,如稚子般的清眸含着暗红,他声音放肆在这宫殿之中徘徊:“成日都在画的东西焉有画不好的道理,就像侯爷行兵打仗一样,赢多了哪会容易吃亏。”

    魏谌的嘴角莫名噙了一股笑意:“皇上谬赞了。”

    “高礼拿去收着,”元帝将干透的宣纸交给高公公,说完就毫无顾忌的靠在龙椅下的台阶上,胸口微微起伏,似是有些难以平息的激动。

    殿内四下空无一人,除了风声,就剩下二人之间彼此的轻微呼吸声。

    “马上就是大朝会了,母后想受朝拜,你说朕是允还是不允。”元帝的声音有些凉薄,和自嘲。

    魏谌从善如流的替他收拾好脏乱的案桌,为他整理好衣襟摆正玉冠,声音淡淡道:“受朝拜这事本该是帝后同临,皇上中宫无位难怪太后娘娘多心了。而且太后太后也快回来了。”

    “你也来劝朕封后吗?”帝王眨了眨眼睛,眸子里仿佛有一湾看不清的深渊。

    “也?”

    “无事无事。”元帝目光一顿,道:“你好端端的怎么会遇袭?”

    元帝提及这个,魏谌适才凤眸微眯,声音冰寒道:“许是有些人按捺不住了。”

    “魏家确实是树大招风了,魏萧和你如出一辙,你们叔侄一个样,太招摇了。而皇室确实是衰微了。”

    元帝这番话如过眼云烟,二人都没放在心上。

    懂内幕的人都知晓,在皇上年幼还只是个普通的小皇子时,就与同是庶子的魏谌相交好。

    之后魏谌更是在宫中做了三年侍读,直到魏谌从武之后二人的关系才不如以前那般亲密,但是年幼的情义却还在,这也是为什么魏谌不过一个庶子从戎也能坐上侯爷,而斥西侯向来不站党派。

    ……

    魏亭一个贵家庶子与当朝左相的关系甚好,在朝中没什么人知晓。而上辈子他也的确因左相的关系才能一步步走进权力的中心,到达政坛的顶峰。做尽了旁人一辈子也不敢做的的事。

    而左相于他,像是长者如父,又像是志趣相投的忘年交,也是他最尊敬的师长……

    他又想到当时那个满面污秽,蓬头垢面的老者,在狱中,老者的声音如残融霜雪带着凄凉,颤颤巍巍的握住他的手,眸间绽放的是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一字一句问道:“可曾后悔过?”

    “不、曾!”那声音如玄铁凌厉,是压弯老者背脊的最后一根稻草,覆水难收,一旦出口,难以收回。

    老者的眸光黯淡下去,呈现了灰蒙蒙破败的死相,魏亭却知道,那里面蕴含着是他一生之中的失望。

    很多年以后,他想到那个寒冬腊月,如果老者再一次问道,他的答案依旧如此。

    纵使万千繁华之下孤身一人,骨与血肉早已经模糊不堪。

    他亦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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