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婚约

    如此一来, 两位太子被分散了注意力, 倒是安静了许多。不多久姜笙钰拿着他的小驴子欢欢喜喜的离开, 荆白玉也进了营帐内休息。

    厉长生稍微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在两位太子殿下中间夹缝求生, 仿佛比詹国面前斗智斗勇还要累得多。

    厉长生也跟着入了营帐, 将帘子放下,道“太子殿下, 不如我们打个商量”

    “怎么了”荆白玉正拿着他的兔子唇膏涂嘴巴,说“哇好甜呀,比宫里面的饴糖还甜呢,味道还有点不一样。”

    荆白玉这兔子润唇膏是焦糖味道,自然和古代的饴糖并不是一个味儿的, 不只是闻起来香香甜甜,涂上润唇膏轻轻一抿,也感觉香香甜甜的, 对于喜欢甜食的荆白玉来说, 味道那叫一个好。

    厉长生说道“这叫焦糖。”

    “焦糖”荆白玉长见识的点点头, 随即问“那你给姜笙钰的是什么糖为什么给我一只兔子, 却给他一只狼你不知道狼是会吃掉兔子的吗”

    “这”厉长生笑得有些不厚道, 说“给姜国太子的不是什么糖味道,是一种花的味道。还有, 其实他那不是只狼, 而是一只驴子。”

    “什么”荆白玉顿时瞪着眼睛跳了起来, 道“驴子厉长生你真是坏得很呢。嘻嘻, 姜笙钰刚才还说他与驴子着实般配,我瞧着也是”

    厉长生可不是故意要给姜笙钰一只驴子的,只不过因为商城特价,这润唇膏已然快要售罄,厉长生瞧哪一种有货,便直接买的哪一种,并非含沙射影。

    荆白玉拿着他小兔子润唇膏笑了半晌,刚才什么不快也都烟消云散,霎时间一干二净。

    那面姜笙钰也是欢欢喜喜,手里托着他的小驴子,一路走一路微笑,说“叔叔对我真好,小狼呀小狼,以后你可要替我将那只兔子给吃了才是,哼,让他一直缠着我叔叔。”

    他正说到此处,身边一个神出鬼没的声音,道“这是什么狼瞧着不像。”

    姜笙钰连忙转头一瞧,原是小太子荆白玉新拜的师父冯陟厘。

    冯陟厘昔日里总戴着帷帽,也不肯与旁人亲近半分。而现在有了厉长生送予他的遮瑕膏,冯陟厘再也无需遮遮掩掩的,旁人根本看不出半分异样。

    他收了大荆小太子荆白玉为徒,荆白玉是个大忙人,冯陟厘不可能要求荆白玉在某个地方与自己安心习学,所以冯陟厘干脆跟着荆白玉四处行走,也算是出来瞧瞧世面。

    姜笙钰与冯陟厘的恩怨简直比海还深,他见了冯陟厘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横了他一眼,根本不愿意与他多说一句话,转头便走。

    “我瞧着更像个驴子。”冯陟厘见他要走,朗声说道。

    “呸”姜笙钰顿时不走了,扭过头来气哼哼的说道“你才像个驴子,又笨又倔的。我这是狼,你难道看不出”

    “看得出。”冯陟厘点点头,道“又笨又倔,与你正相配。是谁如此大才,说你像驴子的我日前怎么无有想到”

    “冯陟厘”姜笙钰当下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

    只可惜冯陟厘身材高大,姜笙钰如今十八岁,还是长身体的年纪,他不过才到冯陟厘的下巴,离近之后需要仰头去瞧冯陟厘。

    冯陟厘垂头微笑,道“我难不成说错了你瞧见哪一只狼的耳朵又大又垂”

    “我”姜笙钰顿时说不出话来,瞄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毛驴润唇膏,果然那小驴子生着一双又大又垂的耳朵。

    姜笙钰一时慌了神儿,道“我说它是狼它就是狼。再说了,这可是叔叔送给我的,是驴子我也喜欢。”

    “你喜欢就好。”冯陟厘毫无诚意的说了一句,轻轻撇开姜笙钰捉着自己衣领的手,说“与你煞是相配。”

    “你”姜笙钰道“你等着,早晚有一日,我叫你跪在我面前哭爹喊娘”

    姜笙钰心说,眼下他们在会盟大营,自己若是将冯陟厘给教训了,恐怕引起旁人围观。叔叔一会儿过来,定然会觉着自己不知轻重缓急,眼下可不是时机,还是等日后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必须要忍耐一时才行。

    “嘶”

    姜笙钰才松了手,就见冯陟厘的袖子间冒出个绿油油的小东西来,可不就是冯陟厘常带在身上的小绿蛇

    姜笙钰不可控制的哆嗦了一下,幸亏颤抖的微不可见,否则便要丢人现眼。

    他之前被小绿蛇咬过,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别说再见到真正的蛇。姜笙钰心里稍微有些阴影,表面上是不会显露出来,但心底里没来由总是颤悠。

    “又是这条蛇”姜笙钰当下真想掏了匕首去砍它,最好连主人冯陟厘的脑袋一起砍掉,以绝后患。

    冯陟厘一伸手,小绿蛇游走到他的手腕上盘踞起来。

    冯陟厘这才说“并不是上次咬了你的蛇,它们长得一点也不一样。”

    “不一样”姜笙钰着实瞧不出哪里不一样来,分明都是绿油油的,还细细的。

    冯陟厘道“你不必怕,它不是要咬你。它胆子有点小,有外人走近,它就会害怕,只是受惊罢了。”

    一条胆子很小的蛇

    姜笙钰总觉得冯陟厘这是在都逗己顽儿,不过就在下一刻,姜笙钰果然听到有脚步声。

    跫音很弱,似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他的到来。

    “是谁”姜笙钰立刻回头,“嗖”的一声,手中的暗青子脱出,立时便投掷了过去。

    来人一转身,轻巧避过姜笙钰的暗青子,藏身在一处营帐后面,道“老朋友相见罢了,还请借一步说话。”

    那人声音很有分辩性,姜笙钰一听,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说“你们詹国人都喜欢鬼鬼祟祟的吗堂堂尚南侯做甚么偷偷摸摸的,况且我们是哪门子的老朋友,你不是不是认识我吗”

    那藏身在营帐后面的,可不就是尚南侯詹无序

    詹无序被点破了身份,再隐藏也是无用,干脆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警惕的看了一眼冯陟厘,冯陟厘竟分外知趣儿,道“你们有话要说,我先离开。”

    “啪”

    姜笙钰一把抓住了冯陟厘的手腕,瞪着眼睛瞧他,道“你怎么走的如此之快莫不是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他会杀你灭口”

    冯陟厘眼神充满着不解,深深的瞧了一眼姜笙钰,道“我为何要怕他,他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罢了。只是我那面在火上还烧着一锅药,不得长时间走开人。方才见你一个人欢欢喜喜模样,就上来寻寻你的晦气,这会儿也是该离开了。”

    “寻寻”姜笙钰眸子差点瞪得滚落下来,他就未有见过像冯陟厘这般坦诚的人,坦诚的旁人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若是旁边无人,这会儿姜笙钰怕是要扑上去咬他。

    姜笙钰道“好你个冯陟厘,我就知道,你是故意针对我的。你是不是为了你那徒弟,所以才平日里总戏耍我”

    “与玉儿无关。”冯陟厘平静的道。

    “呸”姜笙钰恼怒的说“什么玉儿,你不许这么叫,我才叫钰儿。”

    冯陟厘摇头,道“这么称呼你不太好,我们还不怎么熟悉。”

    “我”姜笙钰感觉自己差点气得一口气没能提起,就这么厥过去,道“谁让你叫我钰儿了,我只是说不让你叫荆白玉玉儿”

    冯陟厘一成不变的平静说“我叫我徒儿,与你有什么干系。”

    尚南侯詹无序好不容易寻到姜笙钰,想要与他好好谈一谈,但他站在这里半晌,愣是没有人搭理他,仿佛故意无视他一般。

    其实姜笙钰并不是故意无视詹无序,他只是冯陟厘给气着了,一时没分的神来。

    詹无序已然忍无可忍,低喝一声,道“姜笙钰,你们姜国人都这般言而无信的吗”

    姜笙钰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与詹无序,并不在意的道“怎么的成者王败者寇,言而无信又怎么样”

    詹无序道“我们之前可是说好的”

    姜笙钰冷笑,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可警告你,你莫要想再动厉长生一根头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你也是知道的,你身边那小侍卫殷棋,还在我的手中呢。”

    “殷棋”詹无序便是为了殷棋前来的,道“他人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殷棋”

    谁料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冯陟厘倒是开了口,语气淡淡的说“哦,就是那十五六岁的孩子罢”

    詹无序听冯陟厘提起殷棋,没来由心中有些发颤。

    果然就听冯陟厘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就是前日你送来给我试药的那孩子”

    姜笙钰被他说的一愣,道“什么试药”

    之前姜笙钰被冯陟厘抓住,冯陟厘便吓唬他,说要拿姜笙钰试药。姜笙钰与冯陟厘关系紧张的厉害,哪里会帮他找人试药。

    况且姜笙钰与冯陟厘相处这些日子,大体也是知道一些的。冯陟厘就这张嘴巴特别气人,为人性子着实不招待见,其实心地还真是意外的善良,他从来不往旁人身上试药,都是自己拿自己试药的。

    姜笙钰奇怪的去瞧冯陟厘,就见冯陟厘对着自己眨了两下右眼。

    这冯陟厘惯常满面平静,仿佛便是个面瘫一样,白瞎了他那一双无可挑剔的桃花眼。而此时此刻,那桃花眼轻轻一眨,果然是好看得叫人惊心动魄。

    姜笙钰被他眨的一愣,半晌愣是没反应过来,心底里只一个想法,冯陟厘他眼睛怕是抽了筋儿。

    姜笙钰没能开口说话,冯陟厘便一个人自顾自的点点头,道“是了,一定是他。他身子骨倒是结实,但我那几位味要烈得很,唉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坚持到将最后一味药吃完。若是半途死了,我恐怕又要寻新的药罐子。”

    “你说甚么”詹无序听了冯陟厘的话,顿时恼怒起来,竟上前一步,瞬间抓住了冯陟厘的衣领子。

    这詹无序可比姜笙钰高得多,浑身充斥一股要吃人的煞气,呵斥道“你说什么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用这样的手段折磨他”

    “詹无序你敢动手”

    姜笙钰一瞧便急了,自己虽然不待见冯陟厘,但好歹冯陟厘是自己这面的人。这詹无序当着自己的面便欺负人,姜笙钰哪里能看的下去。

    姜笙钰上前提起拳头便要打,下一刻却见冯陟厘对他摆了摆手。

    冯陟厘那意思

    竟是让姜笙钰莫要多管闲事。

    姜笙钰傻了眼,这冯陟厘莫不是自己试药试坏了脑子他这个连三脚猫功夫都不能的乡野村夫,若是无人帮忙,岂不是要被詹无序揍得满脸花

    是了

    姜笙钰恍然大悟,心说冯陟厘还有他袖子的里蛇,估摸着是故意让詹无序离近一些,好一击即中,叫那绿油油的小蛇去咬詹无序。

    他正这么想着,觉得十二分的有道理。结果

    “咕咚”一声。

    就瞧冯陟厘袖口里掉出一样东西来,就掉在了姜笙钰靴子旁边不远处,绿油油的

    是冯陟厘的那条小绿蛇。

    冯陟厘果然未有骗人,这小绿蛇与先前凶猛的小蛇根本不是一条。眼前这小绿蛇胆子小的厉害,竟是害怕的从冯陟厘袖口中滚出,掉在地上瑟瑟发抖起来。

    “见了鬼”姜笙钰瞧傻了眼,冯陟厘养的这些小宠物,关键时刻竟然不做劲儿。

    就在姜笙钰欲要冲上去帮忙解决之时,冯陟厘忽然抬手,在詹无序的肩膀上一拍。

    “咕咚”又是一声响,这次可比小绿蛇掉地上要响亮得多。

    就瞧那詹无序,被冯陟厘轻轻一推,竟是直愣愣的摔倒在地上,眼睛也闭了起来,一脸死灰惨白,一副已然断气的模样。

    “嗬”姜笙钰倒抽一口冷气,说“他怎么了你对他用了什么毒”

    冯陟厘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领口,弯腰将小绿蛇捡了起来,道“他都说了乃是将死之人,为何还需对他用毒”

    这一路紧赶忙赶,大家伙终于及时来到会盟营地。荆白玉潇洒出场,这会儿空闲下来,顿时感觉周身疲惫的厉害。

    荆白玉躺在榻上,四仰八叉的。

    旁边厉长生一瞧,道“好歹把被子盖上,小心着凉。”

    荆白玉点点头,但懒得去动。厉长生只好走过来,伸手将被子给他盖好。

    荆白玉侧头瞧他,说“厉长生,这一路若不是有你陪着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说我与姜笙钰比起来,是不是太过无能了些”

    厉长生微笑着说“太子殿下太累了,还是先休息罢,无需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你莫要敷衍我。”荆白玉撅着嘴巴,说“你快说,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好许多强许多”

    厉长生道“太子如今只有八岁,姜笙钰比你整整大了十岁,就算比太子要强一些个,也是毫无可比性的。”

    “哼,”荆白玉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说“你看你看,你说他比我强了,我就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

    “突然有点头疼”厉长生保持微笑,低声自语道。

    荆白玉不睡了,干脆翻身坐起来,一把抱住了厉长生,道“反正我是不会叫你跟着姜笙钰走的你放心,等我长大了,定然比姜笙钰要强上百倍,你跟着我是准没错的。”

    “是是是,”厉长生连忙道“长生当然知道。”

    荆白玉说“所以以后姜笙钰对你说什么,你也莫要离开我。”

    “是是是,”厉长生又道“长生知道。”

    荆白玉道“那姜笙钰若是”

    话才说到这里,姜笙钰的声音在帐外真的响了起来,喊道“叔叔叔叔不好了叔叔”

    “哗啦”一声,帐帘子被粗暴的掀了起来,可不就是小太子荆白玉口中总念叨的姜笙钰闯了进来。

    “叔叔不好荆白玉你抱着我叔叔做什么”

    姜笙钰话到一半,脸色突变,立刻冲过去,拉住厉长生的胳膊,想要将挂住厉长生的荆白玉弄下来。

    荆白玉抱着厉长生誓死不松手,道“这是我的营帐,你不经通报便闯进来,你忒也大胆”

    “你才大胆,你给我松手”姜笙钰咬牙切齿道“再不松手,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你才快快松手”荆白玉瞪眼,说“再不松手,我就要对你用毒了”

    “我看你敢”姜笙钰丝毫不肯退让。

    厉长生又开始头疼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发现前来的不只是姜笙钰一个,还有冯陟厘。

    冯陟厘站在帐子门口,探头往里瞧了一眼,似乎是嫌弃情况过于混乱,所以未有抬步进来,反而抱臂瞧着里面,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面瘫平静模样。

    厉长生左手扒开荆白玉,右手扒开姜笙钰,终于得以脱身,走到门口去,问“冯先生,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的确有点事情。”冯陟厘点点头,说“那个尚南侯詹无序,怕是命不久矣。”

    提起詹无序,姜笙钰才想起了正经事,赶忙冲过来,道“叔叔,不得了了冯陟厘要把詹无序给弄死了”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情”荆白玉吓了一跳,跑过来询问。

    冯陟厘瞧了一眼姜笙钰,道“并不是我,詹无序早已中毒,我方才只是激一激他,想瞧瞧毒性如何罢了。”

    就在方才,冯陟厘恰巧遇见了来找姜笙钰的詹无序。冯陟厘的医术高深莫测,他一眼便瞧了出来,詹无序面色不太正常,乃是中毒之相。

    所以方才冯陟厘才突然胡说八道,说自己用殷棋做了药罐子等等,便是想过要激怒詹无序。

    冯陟厘平静的说“果然,詹无序血行加速,一时间毒气攻心,便昏死了过去。”

    荆白玉听得目瞪口呆,说“师父,那您知道他中了什么毒吗他怎么会中毒的呢”

    冯陟厘并无给詹无序下毒,而是詹无序早已中毒。按照冯陟厘的观察,詹无序中的毒是一种慢性毒药,不是一次下毒便可以做到的效果,中毒情况至少持续了一个月左右。

    姜笙钰纳罕的说“你胡说八道的罢怎么可能呢,他被人下毒了一个月,他愣是未有发觉”

    厉长生眯了眯眼目,说道“冯先生的意思是,给詹无序下毒的,乃是他身边之人,很有可能是詹国自己的人。”

    “正是如此。”冯陟厘道。

    姜笙钰更为纳罕,道“这就更不可能了啊,为何詹国人要给詹无序下毒,他们乃是一拨的啊。”

    冯陟厘没什么诚意的笑了一声,桃花眼简直顾盼生辉,道“你与那詹无序不久前也是一伙人,这不也是分道扬镳了。”

    “我”姜笙钰被他堵得不知道怎么反驳。

    那面荆白玉点点头,道“师父说的无错虽然詹无序是詹国人,但是詹无序向来被詹国国君忌惮。先前那詹国公主前来,不是还要将詹无序置之死地如今詹无序乃是詹国会盟使者,若他真的突然在会盟大营暴毙而死,那些个小国家的使者们,绝对不会想到,詹无序是被他们詹国自己人毒死的,一定会来猜疑我们,对大荆多番不信任,到时候恐怕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来。”

    姜笙钰瞧荆白玉小小年纪,分析的头头是道,心中便不乐意了,说道“这有什么麻烦的哪个有异议哪个不服气,我们就打他,打得他听话乖顺为止,不就好了”

    “呵”

    冯陟厘笑了一声,道“你与你的驴子,果然般配的紧呢。”

    “冯陟厘你”姜笙钰瞪眼。

    荆白玉趁机道“姜笙钰,你还是小孩子吗眼下情况危急,你便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解决问题才是正经事。”

    “我”姜笙钰指着自己的鼻子,荆白玉那小不点说自己小孩子脾气,着实气死个人了。

    厉长生赶忙转换话题,道“冯先生,你瞧那毒性如何可有解救办法”

    “我们要救詹无序”姜笙钰似是不情愿。

    冯陟厘点点头,道“一些普通的毒药罢了,想要解决并无太大困难。只是有一点”

    荆白玉连忙问“怎么了”

    厉长生无需冯陟厘回答,已然说道“詹无序乃是詹国的尚南侯,若是他病了,自然有詹国的医师看诊,就算大家住在同一个会盟大营之中,也无需我们前去照料。”

    “是啊”荆白玉说“我们无法接近詹无序,要怎么给他解毒呢若是詹国人处心积虑想要杀死詹无序,以绝后患,嫁祸给我们,他们就绝不会叫我们接近詹无序的。”

    “那就偷偷进去。”姜笙钰道“派几个功夫好的,偷偷潜入便可。若是实在无人可用,我的武功便不差,叔叔比把这事情交给我,我来帮你办得妥妥当当。”

    “不可。”荆白玉说道“你莫要胡闹,这事情若是被发现了,恐怕詹国又要抓住我们的短处,到时候指不定如何大做文章呢。”

    “这也不可,那也不可,那到底什么可”姜笙钰道。

    厉长生忽然笑了笑,道“你们忘了,咱们手里,还有詹无序身边的人。”

    “你是说驺虞”荆白玉仰头瞧着厉长生。

    厉长生点点头。

    驺虞乃是詹无序身边的侍卫,原名殷棋,对詹无序忠心耿耿,而且詹无序对他也着实照顾有加。

    “殷棋吗”姜笙钰道“詹无序对他倒是很上心,听说殷棋小时候是被詹无序给捡回去的,后来收了他做义子,一直带在身边。詹无序身边再没有人,比殷棋更忠心耿耿的。”

    “原来驺虞是詹无序的义子”荆白玉纳罕的道。

    “是啊,”姜笙钰笑着瞧他,说“想不到罢,你身边的小侍卫,其实是詹无序的义子。他在你身边做细作,你竟是全然不知,啧啧”

    “谁说全然不知了”荆白玉道“厉长生早就与我说,驺虞有点不妥。”

    只是荆白玉始终无有料到,殷棋竟然是詹无序身边的人。

    荆白玉也无想到,殷棋为了詹无序,可以做到那种地步。若是当时荆白玉未有起恻隐之心,那么殷棋怕是要丧命当场,还说做什么细作。

    姜笙钰道“这个詹无序啊,对他们詹国忠心耿耿,但是詹国国君对他忌惮的很。詹无序年纪也不轻了,一直无有娶妻纳妾,便是因着他不能有子嗣。”

    詹无序并非身体上不行,才无有子嗣,而是他不被允许有子嗣。詹国君主对他十足忌惮,若是詹无序有了子嗣,怕是更要被时时刻刻的监视着。

    詹无序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干脆始终未有娶妻,身边只有后殷棋这么一个义子。

    殷棋乃是奴隶出身,虽然被尚南侯收为义子,可他身份卑微,真正的王室之人根本瞧不上他,詹国国君自然不将殷棋放在眼中。如此一来,詹无序与殷棋倒是安全的很。

    厉长生笑着道“殷棋是詹无序的义子,他应当十足关心詹无序的性命,不若我们叫他帮忙。”

    “怎么帮忙”

    “怎么帮忙”

    小太子荆白玉与大太子姜笙钰简直异口同声,这一句问话默契的厉害。

    厉长生想到一个办法,与冯陟厘合计了一番,当下厉长生便离开了荆白玉的营帐,往关押殷棋的地方去了。

    殷棋这些天消瘦的厉害,他心中清楚,厉长生等人将他关押起来,便是要将他带到会盟之地,用以要挟他的义父詹无序。

    殷棋未有完成任务,哪里肯在作为詹无序的累赘。本想要寻个办法,若是能在半路上自尽,就再好也没有。然而这一路上,厉长生叫人将他看得严严实实,根本未有给殷棋一丁点的机会。

    殷棋拒绝吃饭,甚至连水也不愿意喝。不过有冯陟厘跟随他们,想要对付不听话的殷棋,也并非什么难事,殷棋想要寻死腻活,是全无可能。

    厉长生撩开营帐,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只隐约能瞧见一个人影。

    他将烛火点上,果然就见殷棋颓废的坐在营帐角落。

    殷棋垂着头,虽然听到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却一动不动,仿佛早已断气。

    厉长生低头瞧着颓废的殷棋,道“我来这里,是相与你说件事情的。”

    殷棋不言不语。

    厉长生不急不慢的道“詹无序,要死了。”

    “豁朗”一声,殷棋突然抬起头来,他身上的锁链发出响动。他显然想要站起来,然而因着没吃什么东西,浑身无力的很,铁锁又分外的沉重,压得他根本无法站立,甚至几乎无法呼吸。

    “你”殷棋死死盯着厉长生,说“你说什么你们对侯爷做了什么”

    厉长生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这里已经是会盟营地,我们要与詹国会盟,拿去詹国十余座城池,还要詹国俯首称臣,我们是不会对詹国使臣怎么样的。想要詹无序死的人,并非我们。”

    殷棋的目光快速闪烁着,他身上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轻响,随着他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殷棋死死的攥着拳头,嘴唇也抿的死紧。

    厉长生知道,殷棋的确是个聪明人,一点便透,他已然明白是谁想要詹无序的命。

    厉长生道“眼下詹无序已然中毒,便要命不久矣。只有一个人可以救他”

    厉长生话到此处便顿住了。

    殷棋仰头瞧着他,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挣扎着跪在厉长生面前,说“我我求求你,求你救救侯爷”

    厉长生摇了摇头,说“你误会了,能救他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你。詹无序的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

    “我”殷棋不敢置信的说。

    “就是你。”厉长生满面微笑,笑得着实令人诡异,道“但我要提醒你,救詹无序,便要背叛詹国,两者不可兼得,就看你要如何选择了。”

    殷棋还跪在地上,毫无犹豫,立刻说道“求你救侯爷,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救侯爷即便背叛所有人,被万人所不耻,我都无所谓。”

    “如此”厉长生声音颇为温柔,道“随我来,你可能需要吃点苦头。”

    “是”殷棋踉跄着勉强站起。

    厉长生叫人将殷棋身上的锁链除掉,将他带到了冯陟厘的营帐去。

    荆白玉与姜笙钰都被挡在外面,均是好奇的抓耳挠腮,不知厉长生与冯陟厘到底顽的什么把戏。

    “啪嚓”

    里面传来一声脆响,仿佛什么东西破碎开来。

    随即厉长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将帐帘子掖好。

    荆白玉连忙问“情况怎么样”

    厉长生道“无需担忧,冯先生医术高明,为詹无序准备的解药必然无有问题。只需要再等几日,待解药调配完毕,就可叫殷棋带着解药前去詹国营帐那面。”

    “可是”姜笙钰纳罕的道“殷棋乃是詹无序的义子,就算他能入詹国营帐,可那些想要害死詹无序的詹国人,定然也会防着殷棋的。若是叫殷棋带着解药过去,指不定就被搜出来,那可如何是好”

    “这个,”厉长生十拿九稳的道“自然是有办法解决的,我与冯先生一早便想好了。”

    “那太好了。”荆白玉显然是全心全意相信厉长生的,一听厉长生说无有问题,便露出安心的笑容。

    姜笙钰不敢置信的瞧了一眼荆白玉,他心中仍是止不住的担心,嘟囔道“冯陟厘那家伙,他能有什么好主意,怕不是要拖后腿罢”

    荆白玉不理会嘟嘟囔囔的姜笙钰,跑过去拉住厉长生的手,道“厉长生,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要不要往詹国那面去试探一二”

    “我与太子倒是想到了一处去。”厉长生说。

    厉长生正想着,与小太子荆白玉一道,往詹国营帐那面去瞧瞧,以探病为由,试探一下詹国的口风。

    姜笙钰一瞧,那两个人还心有灵犀起来,硬生生挤在他们中间,道“我也要去,我们一起去。”

    荆白玉不愿意,但好歹姜笙钰在这会盟大营里,也是个重量级别的人物,带着他一起,也好震慑一番詹国,所以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叔叔,我们走罢”姜笙钰将荆白玉挤到了一面去,自己挽住厉长生的手臂。

    厉长生一瞧,生怕这两个小祖宗再争吵起来,赶忙伸手对荆白玉招了招,腾出另外一只手,说“太子殿下,我们走。”

    荆白玉欣喜的跑过去,拉住了厉长生的手,对着对面的姜笙钰做了个古怪的表情。

    姜笙钰不当做一回事的模样,只是小声说道“幼稚。”

    “幼稚”荆白玉心中那叫一个气,姜笙钰整整大了自己十岁,却总来日常欺负自己,他那举动便不叫幼稚

    荆白玉气不过,干脆黑亮的眸子一转,立刻对厉长生张开手臂,仰着头奶声奶气的道“厉长生,我累了我要抱着走”

    平日里荆白玉总一副小大人的老成模样,哪里肯叫厉长生抱着他,说是那样子被旁人瞧了,指不定要怎么笑话自己。

    但是眼下,荆白玉就是要叫姜笙钰瞧着才好

    荆白玉笑嘻嘻的去瞧姜笙钰,递给他一个挑衅的模样,心道最后还是自己赢了,姜笙钰那大块头,如何能叫厉长生抱着他根本无有可能

    姜笙钰瞪着眼睛,一副挫败感油然而生。

    厉长生赶紧道“好了好了,两位小祖宗莫要闹了,咱们这边走,不然天可就要黑了,再想往詹国那面去,多有不便。”

    “嗯”荆白玉乖巧的点头,说“我们走。”

    他说着,拉起厉长生的手就跑起来,将姜笙钰甩在后面。

    姜笙钰一时无有反应过来,大声喊道“等等我”

    “嗷呜”

    正在营帐中休息的小老虎听到喊声抬起它的大脑袋来,随即继续趴下来睡觉。小老虎发现,最近小主人有了新的小伙伴,每日里顽的不亦乐乎,更没时间与自己顽耍了,着实寂寞如雪。

    一行人准备往詹国营帐而去,探望一番突然病倒的尚南侯詹无序。

    然而他们还未走到,路上却遇到了一陌生人,娇滴滴的将他们拦在当下。

    只瞧一雍容华贵的姑娘家,大约二八年华的模样,她身边跟着四个侍女,一个个模样都是娇俏的厉害。

    能在营地里出现的,绝对都是各国来参加会盟的使者们。这女子虽陌生的紧,但大体也是如此,并无什么例外。

    就瞧那娇俏女子盈盈一拜,对着厉长生柔声说“想必这位便是姜国太子殿下罢果然年少俊朗,一看便知往后不可限量呢。”

    她这一开口,将姜笙钰与荆白玉弄得都是一脸懵。

    厉长生随和的一笑,道“抱歉,在下乃是荆国上军校尉厉长生,并非姑娘口中的姜国太子殿下。”

    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姜笙钰,道“这位才是姜国的太子殿下。”

    “啊”女子一阵纳罕,转头重新打量一番旁边的姜笙钰,眼神中颇有些不相信。

    姜国太子十八年纪,这在古代已然不算年幼,只是在厉长生眼里,姜笙钰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罢了。

    姜笙钰身材不算高大,乍一看还稍微有些个羸弱模样,与传闻中好战尚武的詹国人多有不似,瞧上去倒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而厉长生年轻俊逸,容貌还与姜笙钰七分相似,多了一分成熟,一分硬朗,与一分温柔,说不尽的俊美无俦,叫那女子一瞧,便心生爱慕之意。

    女子当下臊红了脸,当面认错人这事儿,着实尴尬的厉害。

    女子支支吾吾说“是小女子唐突了厉大人,小女子着实”

    “这也没什么。”厉长生倒是好说话。

    那姜笙钰便不高兴了,道“你是什么人还未打听清楚谁是谁,就敢上前来搭讪,哼”

    女子被他一说,更是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她身后的侍女倒是脾性急的很,道“大胆,我家主子乃是封国公主你们怎可如此无礼”

    “哎呀”

    荆白玉这么一听,顿时表情就变了,瞬间眉开眼笑的,道“姊姊乃是封国公主,着实多有失礼。”

    荆白玉长了一张乖巧可爱惹人疼的小脸,说起话来奶声奶气,还颇有礼貌,与那姜笙钰截然不同,一时间对比起来,着实让人好感倍增。

    荆白玉先是笑着介绍了自己一番,随即道“姊姊可是那位,与姜国太子有婚约在身的湛露公主”

    那女子听了荆白玉这话,止不住轻轻瞥了一眼旁边的姜笙钰,脸颊登时红得便要滴血,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嗬”

    姜笙钰后知后觉,登时抽了一口冷气,睁大眼睛上上下下的去打量那湛露公主,脸上表情怪异至极。

    荆白玉见姜笙钰目瞪口呆,笑着拉了拉厉长生的手,给厉长生递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厉长生无奈的摇了摇头。

    荆白玉早已听闻封国湛露公主的大名,据说乃是封国第一美人,美名传扬千里。先前大荆与封国交好,荆白玉的父皇还曾一度想要将湛露公主接进宫里来,封她一个夫人,也好与封国巩固盟友关系。

    只可惜不巧的很,那湛露公主出生不久,便已然指了婚,封国国君与姜国国君早已定下婚约,说是要将湛露公主许给姜国太子作为夫人,日后便是姜国的王后。

    姜笙钰的确知道有这么回事儿,那是他父王做的主。但他长到十八岁,还从未见过什么湛露公主一次,早已将这婚约忘得一干二净。

    哪里料到,这次荆国与詹国会盟,封国亦是派了使臣前往,还将湛露公主一同带来。

    姜笙钰先是纳罕,随即心中明白了些什么,瞧着湛露公主的眼神,露出一些个不屑来。

    荆白玉在旁边闷声一笑,小声对姜笙钰说“哎呀,你莫不是要被戴绿帽子”

    “什么帽子”姜笙钰纳罕的问,这绿帽子是何物,一时无法理解。

    “太子”厉长生无奈的叫了荆白玉一声。

    这绿帽子为何物,自然是厉长生教给荆白玉的新鲜词儿。

    不光是荆白玉和姜笙钰恍然大悟,厉长生也心知肚明。这湛露公主早前与姜笙钰有婚约,但已这个年纪,还未有嫁给姜笙钰。反而此次出现在了会盟营地,这

    这封国的国君,怕是早已改变了想法,如今并不想再将湛露公主嫁给姜笙钰。

    这两年姜国的确不如以往蒸蒸日上,自从归顺了大荆之后,处处受到约束,封国国君总要仔细琢磨琢磨,是否有利可图,毕竟这国君嫁公主,可不是讲究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湛露公主来意的确耐人询问,她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到了会盟之地,却听说姜国太子姜笙钰也已至此,便赶忙急匆匆前来,想要瞧一眼自己那“夫君”到底长什么模样。

    谁知这一瞧,还竟是认错了人,着实尴尬至极。

    荆白玉笑着道“哎呀,不如请姜国太子与湛露公主慢慢说话,本太子与厉长生还有事情要做呢,这就告辞了。”

    “你们你们等等我”姜笙钰瞧了一眼那湛露公主,赶紧抽身离去,追上跑远的荆白玉与厉长生。

    荆白玉可惜的道“佳人在此,你怎么的如此不懂怜香惜玉,走得如此之快”

    “呵呵”姜笙钰不屑的道“什么佳人我又不中意她。”

    荆白玉道“你不中意湛露公主,可是你父王中意呀,这婚事不早就指定下来”

    “若是我父王中意,叫他自己去迎娶便是。”姜笙钰道“我的婚事,自然是我说的才算数。若叫我与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相处一辈子,想想便觉得浑身不舒坦。我可是绝不会如此委屈自己的。”

    荆白玉纳罕的看着姜笙钰,只觉姜笙钰言辞怪异至极。这婚事,尤其是皇子王室的婚事,都是由皇上做主说了算的,哪里有自己喜欢的道理。

    荆白玉日后的太子妃,绝对要对他的势力有帮助才可,单凭喜欢那远远不够

    荆白玉从小被教导着,不论是皇上还是皇后,亦或者是太后,都这般与他说道。荆白玉未曾有想过,自己的喜好会凌驾于这一切之上。

    但如今听了姜笙钰的话,心中突然有些个蠢蠢欲动。就如姜笙钰所说一般,若自己真的与不喜欢之人共度一生,想想也觉得头皮发麻。

    厉长生在旁边一听,这姜笙钰果真性子直爽的厉害,与乖巧的荆白玉就是不同。

    荆白玉年纪还小,性子乖顺,厉长生还真怕荆白玉与姜笙钰相处久了,便会被姜笙钰给带偏了去。

    厉长生说“莫要将小太子教坏了。”

    “这叫什么教坏了。”姜笙钰道“叔叔你放心,若是日后他不听话了,还有我能,我是最听叔叔话的,叔叔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哪里听话,只会惹麻烦。”荆白玉不屑的道。

    “好了好了,莫要吵,到地方了,可别叫詹国人听到你们争吵。”厉长生安抚着说道。

    “嗯,我知道。”荆白玉乖乖点头。

    姜笙钰道“我也不想与小孩子争吵,无聊。”

    他们说着话,已然走到了詹国营帐这面。或许是因着詹无序突然病倒的缘故,詹国营帐附近守卫变得极为森严,一队队的巡逻士兵络绎不绝,詹无序门口还有十数个守卫持戟而立。

    厉长生一瞧,止不住挑唇一笑,低声说“看来詹国这次,是下了大功夫的。”

    “守卫这么森严呢。”荆白玉说“一看就有猫腻。”

    “猫腻是什么”姜笙钰奇怪的问。

    荆白玉略有得意的摆了摆小手,说“你不懂的,这是我和厉长生之间的小秘密”

    守卫一见他们,其中一个连忙调头便走,入了旁边帐内禀报。

    眨眼时间也未有,就瞧詹国那大鸿胪已急匆匆的小跑而出,满脸笑呵呵的迎上来,道“外臣见过两位太子殿下”

    “哎呦,”姜笙钰开口便没什么好气儿,简直便把这詹国大鸿胪做了撒气筒子,道“我以为你们詹国人都不认得本太子呢,没成想你这老头倒是有眼力见的很啊”

    大鸿胪讪讪的笑着,道“太子殿下说笑了,说笑了。”

    “谁有工夫与你说笑”姜笙钰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也配本太子前来,就你一个出来迎接这是不将本太子放在眼中的意思尚南侯何在”

    “侯爷”大鸿胪赶忙道“真是对不住,侯爷偶感风寒,如今已然病倒在榻,实在是起不得身,所以这才怠慢了两位太子殿下。还请两位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切莫记在心上啊。”

    “哎呀”荆白玉恰到好处的开口,说“尚南侯果然病倒了。或许是水土不服罢,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参加会盟,的确辛苦的紧。这里乃是我大荆地界,怎么说本太子都应尽地主之谊。既然贵客病了,我们自当探望一番。厉长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厉长生在一旁点头道“太子殿下说的无错,的确是这个道理。”

    “这”大鸿胪劝阻道“万万不可啊。”

    “为何不可”姜笙钰不等他说完,已然率先抢白道“哦,我知了。定然是你们骗人,其实那尚南侯根本没病,只是你们想要装病罢了,所以才不敢叫我们瞧,是也不是”

    “这决计无有啊”大鸿胪吓得脸色惨白,哪里敢应承这话,道“太子殿下如何会这般想法”

    只一个姜笙钰一张嘴巴毒辣的紧,大鸿胪已是不好对付。眼下可不只是姜笙钰一个狠角,厉长生与荆白玉皆是人精一般,都是长着一副玲珑心窍之人。

    厉长生给荆白玉递了个眼色,这会儿他不好开口,但荆白玉身份足够压人头等,自然是好开口的。

    荆白玉笑着道“装病这事儿本太子觉得也是无稽之谈。毕竟你们想想看啊,本太子一到,尚南侯就开始装病,这为的是什么呢全然想不通呀,是也不是”

    “是是是。”大鸿胪浑身冒汗,提着袖子不停的擦着额角,赶忙点头应着。

    姜笙钰抱臂冷笑,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们詹国人是怎么想的。若是心中无鬼,叫我们进去见见尚南侯不就是了好过要在这里多费口舌。”

    大鸿胪卑微的道“是外臣生怕疾病会染给两位太子殿下,那到时候外臣的罪责可就大了去啊外臣着实担待不起。”

    “说的也是。”荆白玉善解人意的点点头,道“本太子可是金贵的。那算了,叫尚南侯好生养病就是了,本太子也不强人所难,尚南侯病好能见人了,本太子再前来探望。”

    姜笙钰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突见厉长生对他摇了摇头,姜笙钰倒是听话的紧,立刻闭上了嘴巴,也不再言语。

    大鸿胪狠狠松了口气,这才点头哈腰的将两位太子殿下与厉长生送走。

    走出一段距离,姜笙钰回头瞧了一眼,发现大鸿胪已然不见,这才说道“叔叔,方才为何不叫我继续说下去,他们定然是在搞鬼的,何不借此机会揭穿他们”

    厉长生淡淡一笑,道“与詹国撕破脸,那后续还有什么好戏瞧”

    “就是的”荆白玉立刻说道“你这么大人了,竟然还如此心急,懂不懂什么叫做运筹帷幄。”

    “我不懂什么叫运筹帷幄我”姜笙钰一听,顿时又与荆白玉两个人争吵了起来。

    厉长生无奈的笑笑,心想着方才在詹国大鸿胪面前,这两个人配合的也不错,怎么转眼就能吵起来,还皆是因着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果然还都是孩子心性。

    “吵一吵也是好的”厉长生低声自语道“免得两个孩子平日里也没个顽伴,太过孤单了去。”

    那面大鸿胪送走两位太子殿下,着实松了口气,差点身子一晃,便跌坐在地上。

    大鸿胪低声吩咐,说“你们看守好了,若是其他国家的使者再前来探看尚南侯的病情,一概拦下来,立刻与我禀报,知道了吗”

    “是,大人”士兵齐声答应。

    大鸿胪点点头,这才掀开尚南侯的营帐帘子,低头走了进去。

    帐内一个宫人也是无有,只一个人影躺在榻上,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昏昏暗暗。

    大鸿胪大步走过去,瞧着榻上昏昏沉沉,仿佛睡着了一般的尚南侯詹无序,冷笑了一声。

    詹无序突然晕倒,被詹国士兵急匆匆抬回来,众人赶忙禀报大鸿胪,这事情闹得是风风雨雨,营地里许多别国的使者们都听说了去。

    大鸿胪嘴里说着,已经叫了太医来给詹无序诊治,其实根本无有这等子事情。

    就如冯陟厘分析的那般无二,詹无序中的是慢性毒药,已然服毒一月有余,除了詹无序身边之人,旁人再无法给他下这毒药。想要詹无序性命的,正是詹国自己人。

    说起这自己人来,詹国大鸿胪便是头一号。

    大鸿胪冷笑着,低声道“侯爷,你也莫要怪我了。我也是忠诚于大詹,忠诚于王上才会用如此手段不论这次议和如何,侯爷您都只有死路一条啊”

    詹无序始终对詹国忠心耿耿,就算被暗杀,就算知道国君想要置他于死地,仍然抱有一丝侥幸之心,想要在这次会盟议和之中,将小太子荆白玉生擒,用以博得詹国王上对他的信赖。

    然而很可惜的是,不论是否得手,大鸿胪早已得到王上的口谕,要将詹无序毒死,然后嫁祸荆国。

    “嗬”

    大鸿胪正说着,突然就感觉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左腿。

    这黑灯瞎火的,大鸿胪年纪又大,顿时吓得狠狠抽了一口冷气,竟是低呼一声摔倒在地,喃喃说“鬼见鬼了”

    “你见的鬼,怕便是你心里的鬼。”

    一个声音听起来虚弱至极,说罢了还断断续续的咳嗽了起来。

    大鸿胪仔细一瞧,原是榻上躺着的詹无序突然醒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

    大鸿胪的确心中有鬼,吓得一身身冷汗直流,狠狠踢了两下腿,将詹无序的桎梏除去。

    詹无序中毒已深,手上没什么力气,被大鸿胪狠踢几下,嘴角竟是渗出一丝鲜血来。

    他感觉喉头甜腥,赶忙硬生生将那股热血咽下,生怕一口鲜血吐出来,便会决堤一般,想止也止不住。

    “是你”詹无序半晌才说出这么两个字来。

    “是老夫又如何”大鸿胪瞧他已然成了强弩之末,道“你中毒已深,已没几日好活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也无甚么不可。是老夫给你下的毒,但老夫也只是听命于王上要怪就怪你自己这辈子是无法再得到王上的信任了”

    “为什么”

    詹无序低低的说了一声,他声音太小,大鸿胪无有听清楚。其实詹无序说的这话,也并非要他听的。

    詹无序恐怕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自己忠心耿耿一辈子,却剩下如此下场。

    为何自己不论如何努力,王上始终迷失了眼目。

    大鸿胪瞧詹无序病怏怏的,气焰足了不少,道“侯爷,老夫也是可怜你。瞧你戎马江山一辈子,如今却像一只丧家犬一般。若是你平日里能多识时务些,恐怕也并非如今的下场啊。不过”

    大鸿胪顿了顿,说道“你也不必太过伤怀。老夫已于王上求了情,你就安心的去罢,等你死了之后,王上还是会仁慈为怀,保住你的名节。”

    “大人”

    大鸿胪说到这里,外面突然有士兵急匆匆禀报。

    大鸿胪生怕是那小太子荆白玉去而复返,赶忙走出,说“什么事情”

    “是侯爷的义子殷棋大人回来了。”士兵跪在地上说道。

    “殷棋”大鸿胪吃了一惊,随即眸子快速滚动,一瞬间思量许多,道“既然殷棋回来了,侯爷正病的厉害,不如叫他到侯爷面前侍候罢。”

    营帐之内,詹无序隐约听到士兵说殷棋回来了。他当下心急如焚,一口热血无有憋住,直接呛了出来。

    殷棋是他的义子,名义上是他最为亲近的人。虽然殷棋乃是奴隶出身,但若是詹无序死了,恐怕会牵连殷棋。正所谓斩草除根,大鸿胪是不会放过殷棋的。

    眼下大鸿胪答应叫殷棋去近前伏侍詹无序,便是想要将殷棋一起扣押起来,到时候詹无序一死,便将殷棋一同杀了以绝后患。

    “殷棋”

    詹无序已然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他的目光望着营帐门口的位置,运筹帷幄的活了一辈子,头一次如此不知所措。

    “殷棋已经去了”

    此时此刻,小太子荆白玉正好与厉长生说起殷棋的事情。

    厉长生好不容易将大太子姜笙钰哄着乖乖回了营帐,才松下一口气来。无有姜笙钰在身边,荆白玉可算安静多了。

    厉长生点头道“冯先生的解药已经配好,我便叫殷棋去了詹国营帐那边。”

    荆白玉皱着眉头,露出担忧的神色,道“师父的医术是无需担忧的。可是詹国那面防范的如此严密,殷棋带着解药过去,搞不好会被大鸿胪搜查出来,那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厉长生笑道“所以我让殷棋多带了几个药瓶,可多多分散一下注意力。”

    荆白玉仍是有些理解不了,多带几个药瓶,不是一样会被搜出来这有什么分别呢

    厉长生笑的老谋深算,说“放心罢,只要殷棋能见到詹无序,詹无序的命就算保住了。”

    荆白玉纳罕道“说的仿佛殷棋便是詹无序的解药一般。”

    “谁说不是呢。”厉长生幽幽的道。

    果然就如荆白玉所担忧的那般,殷棋被带了过去,大鸿胪瞧了他一眼,便摆摆手。

    有两个士兵上前,立刻对着殷棋搜身起来,上上下下,绝不放过丝毫。

    “大人”士兵们搜查一遍,手中皆是捧着许多小瓶子,道“搜到许多药瓶,具体什么药尚不明确。”

    大鸿胪眯了眯眼睛,道“殷棋,你身上带这般药做什么”

    殷棋面色冷淡,道“在外办差,身上不可多带些个精创药我竟不知,咱们大詹有这样的规矩。”

    大鸿胪冷笑一声,说“好,没人不叫你带。但是侯爷的营帐里什么药都有,还有太医按时前来问诊,所以你无需担心,这些个药,老夫便帮你收下了。”

    “你”殷棋一瞪眼睛,伸手便要去抢大鸿胪手里的那瓶药。

    大鸿胪当下呵斥说“押住他”

    殷棋一路上都未曾有好好吃饭,如今已瘦的脸颊微微凹陷。况且他不过十五六岁,被四个士兵扑过来压制在地上,根本无法动弹,就算他真的力大如牛,也无济于事。

    大鸿胪道“给他戴上枷锁。”

    “是”士兵们立刻应声。

    殷棋被带上了枷锁,这才被大鸿胪推搡着,直接扔进了詹无序的营帐之内。

    大鸿胪在外面说道“看好了,一个也别放出来,可知道了”

    “是大人”士兵们道。

    “殷棋”

    殷棋跌入帐内,便听到一声虚弱的声音,与义父平日里的声音全无相似之处,虚弱到了极点,沙哑到了极点。

    殷棋顾不得跌伤的手心,赶忙爬了起来,摸着黑往里跑去,说“义父义父”

    殷棋一眼便看到了躺在他上的詹无序,就算帐内光线灰暗,也难以掩饰詹无序惨白灰白的脸色。

    “义父”殷棋扑在榻边,只觉得眼眶酸楚的厉害,实在控制不住,眼泪断了线一般的淌下来,道“义父,您还好吗您吐了很多血,到处都是血”

    殷棋摸了满手的鲜血,这些血迹似乎还是热乎的,烫得他整个人禁不住颤抖起来,心中又是绝望,又是伤心,又是愤恨。

    “殷棋别哭好孩子别哭”

    詹无序断断续续的说着,想要去握住他的手,却提不起一丁点的力劲儿。

    詹无序喃喃的道“我征战沙场一辈子,十三岁便立下军功。但到头来连你也是保护不了,还要拖着你一同受苦。若是若是当初你未有遇见我,也无需”

    詹无序没力气再说下去,殷棋是无心再听下去。

    殷棋哭着道“义父,若是殷棋当年没有遇见义父,恐怕早已死了。”

    “只是你跟着我,同样一天好日子也未有”詹无序惨淡的一笑,说“你看就如同现在一般”

    “不”殷棋赶忙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道“义父,现在还有希望,殷棋不会叫义父死的,我发誓。”

    “殷棋”

    詹无序再熟悉殷棋不过,听他突然这般说,语气里隐约有些不对劲儿。

    殷棋左右四处去寻,但什么也未有找到。这营帐之内空空如也,一把裁纸刀都未有,他被推进来之前,身上的药瓶与武器,也尽数被大鸿胪收走。

    殷棋当下心一横,干脆举起手来,狠狠的在自己腕子上一口咬下。

    “殷棋”

    詹无序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用尽全力去叫他。

    殷棋对自己下手也绝不含糊,血珠滚滚的顺着他的手腕流下,“滴答滴答”的,与詹无序方才呕出的热血混在一起,霎时间分不出彼此来。

    “义父快,喝了殷棋的血,义父便能好了。”殷棋生怕自己的血流到地上去,赶忙凑到詹无序口边,说“这乃是冯先生调配的解药,一定会有作用的,义父快饮。”

    “殷棋”詹无序不敢置信的瞧着殷棋,热血顺着唇缝滚进他的嗓子里,就仿佛是滚油一般。

    厉长生早已想到,就算殷棋可以见到詹无序,但殷棋携带的解药,是无法拿给詹无序的,绝对会被大鸿胪提前搜走。

    厉长生与冯陟厘商量了一番,提出一个想法来。若是藏在身上,无法被拿走的东西,恐怕便是殷棋的血与肉了。

    冯陟厘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只觉得厉长生语出惊人,但倒不无道理,全然可放手一试。

    厉长生叫来殷棋,殷棋已然下定决心,不论如何,就算一命换一命,他也愿意去救詹无序。

    冯陟厘当下调配了草药,拿给殷棋让他服下。然而像普通那般,只是服下治病剂量的草药,根本不足以让殷棋的血液起到解毒功效。

    冯陟厘独自在营帐内研究了很长时间,终于又将殷棋叫了过去,让他再次服下药剂。

    殷棋身上那些个瓶瓶罐罐,乃是厉长生特意让他带上的,无一例外,的确便是精创药无疑,当然这些药瓶全是为引人耳目。

    若是殷棋赤手空拳的去了,怕是大鸿胪才要多思考一番。

    这么一来,大鸿胪搜走了小药瓶,并无发现殷棋本身的问题,直接将他放入营帐,厉长生的计划便算是起了效果。

    詹无序焦急的道“殷棋你这样会失血过多的。”

    “义父,我不怕死,向来都不怕”殷棋趁着詹无序无力反抗,又将伤口咬开一些,以免血液凝固,低声道“我只怕自己无能,帮不得义父的忙。我只怕自己会眼睁睁瞧着义父再也醒不过来”

    “殷棋够了够了”

    詹无序心中复杂的很,说“义父也不能看着你死”

    詹无序感觉热血顺着喉咙滚下,不多时,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说不出的受用。

    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了些力气,声音亦是有了些底气。

    詹无序立刻一个翻身坐起,一把扣住了殷棋的手腕,道“殷棋,别”

    他话未有说完,就感觉殷棋的胳膊软绵绵的,詹无序一碰他,他便如一根轻薄的羽毛,瞬间飘然而下。

    詹无序伸手将人抱住,以免殷棋摔倒在地上,道“殷棋殷棋你怎么了殷棋”

    殷棋一时未有回答,眼睛也是闭着的,表情并无什么痛苦之色,像极了在沉睡的模样。

    詹无序心中惊慌不知,低声唤着道“殷棋你听到义父的话了吗你睁开眼睛看看义父”

    殷棋的手腕被他自己咬得血肉模糊,詹无序一行呼唤着他,一行快速用衣服给他包扎起来。

    “义父”

    殷棋这段日子因着绝食,身子骨实在太过虚弱。而眼下失血过多,再加上药效过猛,他如何能吃得消只是短暂昏迷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詹无序瞧他转醒,稍微松了口气,说“殷棋,你感觉如何”

    殷棋缓慢的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义父没事太好了。殷棋有事情求义父请义父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都要活下去。就算不在不在詹国,就算殷棋不能陪同义父但只要义父活着”

    “殷棋,你先别说话。”詹无序心中止不住的颤抖,说“殷棋,你没事的,听话,知道吗”

    殷棋点点头,表情十足的平静。他心里其实也这般平静,再安详不过。

    冯陟厘在他服药之前,已然对殷棋说过。解药只是对詹无序所言,对他便是毒药中的毒药,让他想好了再服药。

    殷棋未有丝毫犹豫,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只要能救义父,便什么都无所谓。

    “殷棋,你不会有事的。”詹无序抱着他,无比坚定的道“义父不会让你有事的,你相信义父。”

    殷棋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皮沉重不已,眼前的詹无序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沉浸无限的黑暗之中。

    “殷棋”

    这会儿营帐外间已然天色大黑,天上悬着一轮满月,亮堂堂的,难得今儿个晚上星星也多的紧,荆白玉托着腮仰着头,分明是在看星星,眼睛却一眨一眨的,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睡着过去。

    “太子”

    厉长生笑着走过来,低声叫他。

    荆白玉全无听到,仍然入定一般托着腮。

    厉长生又道“闺女”

    “嗯”

    荆白玉含糊的答应了一声,喃喃的说“厉长生厉长生大坏蛋”

    厉长生瞧他迷迷糊糊的竟然是在说梦话,着实哭笑不得,道“太子,别在这里睡,会着凉的。回去睡罢,时候不早了。”

    荆白玉总算揉着眼睛醒了过来,说“不行,人还没来呢他怎么还不来呢再不来,殷棋不会死掉罢”

    “这可说不准。”厉长生道。

    两个人正说着,但听“哗啦”一声轻响,有鬼魅一般的黑影出现在附近。

    “来了。”厉长生低笑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啊”荆白玉纳罕的道“曹操是谁”

    “这”厉长生被问的一阵语塞,说“说来话长。”

    “是你的朋友吗”荆白玉追问说“以前没听你说起过呢。”

    “厉长生”

    厉长生来不及解释自己与曹操的关系,那黑影已然近前,断喝一声,声音充斥着愤怒以及急切。

    “看来尚南侯的病好了。”厉长生笑着说“很有精神头的样子,冯先生果然妙手。”

    “那是自然,那可是本太子的师父啊。”荆白玉挺着小胸脯沾沾自喜的说。

    来者可不就是尚南侯詹无序

    詹无序服了解药,眼下已然看不出哪里还有病痛的模样。只是他怀中抱着的殷棋,此时毫无生气,面色灰白一片,紧闭着双目,呼吸也微弱至极。

    厉长生低头去看殷棋,道“失血过多,中毒致深,命不久矣。”

    詹无序瞧着厉长生的目光仿佛利刃一般,还是淬毒的利刃,恨不得将厉长生一刀刀活剐。

    然而詹无序开了口,却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道“救他”

    厉长生笑得煞是亲和,说“殷棋乃是太子与长生的故友了,救他并无不可。”

    他说着瞧向荆白玉,道“有劳太子,带殷棋入内,看看能否给殷棋解了体内的毒。”

    “好。”荆白玉小大人一样的点头,说“本太子跟随师父学医也有个把月了,我的本事也不小,我便用殷棋练练手好了。”

    荆白玉一挥手,叫来了萧拓与陈均年,两个人将殷棋带入营帐之内。

    “哗啦”一声,营帐厚厚的帘子垂下,遮蔽了詹无序的目光。

    “眼下,”厉长生笑得无有什么诚意,道“是时候该说说,尚南侯与詹国之间的事情了。”

    “以为我会背叛詹国”詹无序面无表情的瞧着他。

    詹无序此时浑身是血,不只是他的血迹,还有殷棋的,混成一片,仿佛从炼狱里爬出的恶鬼,着实吓人的很。

    然而厉长生心中明白,吓人的从不是什么鬼怪,反而是活人那颗琢磨不透的心。

    “昨日不会,不代表今日不会。”厉长生笑着道“你也看到了,你的愚忠,昨天带给自己莫大的麻烦,今日带给殷棋生命之忧,而明日它将带给詹国百姓噩梦一般的灭顶之灾。你可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詹无序双手攥拳,未有立刻回答。但他同样心思缜密,哪里能不知道,厉长生在说些什么。

    厉长生说道“此次会盟,詹国归顺大荆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昔日是,今日更是。有了姜国太子姜笙钰的帮忙,你以为日后詹国还有好日子过”

    厉长生顿了顿,继续说道“太子荆白玉乃是此次代天子特使。若是尚南侯愿意,太子殿下返回都城,便会奏明皇上,册封尚南侯为詹王,立刻派遣往詹地。”

    “你的意思是”詹无序眯着眼睛说“让我顶替君上。”

    厉长生点点头,很自然的道“正是如此。詹国王上已然老眼昏花,是时候让贤了。”

    “你以为我会答应”詹无序道。

    “自然。”厉长生笃定的道“若是你不同意,今天不但你要死,殷棋也要死。你们詹国使团是一个也活不了的。而太子殿下仍会禀明皇上,另外派遣一个识时务者,往詹国去成为詹王。到了那时候,你以为天子会在意那小小的詹王是否还姓詹吗”

    “厉长生”詹无序咬牙说“你这是威胁我”

    厉长生摇头,道“并非威胁,只是提点尚南侯罢了。背叛一个人,好过背叛整个詹国。你也知道,若是随便派遣个人去詹国,到时候詹国的百姓会如何罢再者说了,那殷棋为了你九死一生,哪日不是提心吊胆过的日子,如今殷棋救你,你便忍心眼睁睁瞧着他去死吗若是你不肯答应,那么只希望,你与殷棋缘分至深,下辈子还有再相见的机会。”

    “厉长生,你是个厉害的人物。”

    詹无序突然放松了拳头,呵呵的笑了出来,嗓音里沙哑无限,听起来有些个悲凉。

    他说“你说的都对,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拒绝的本钱。”

    厉长生笑道“若是尚南侯不再开口,那么长生这边就要去回禀太子殿下了。”

    “厉长生,”詹无序无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道“你可曾瞧见今日无序这般惨淡的下场”

    厉长生不语。

    詹无序道“你比无序聪明得多,手段狠辣得多,更为杀伐果断,无牵无挂。但你可知道,一个人走得有多高,跌得便会有多很。你的结局会是如何模样,无序当真想要亲眼瞧一瞧”

    “怕是要比无序,更为惨淡罢”

    “尚南侯多虑了。”

    厉长生仿佛并不在意他的话,抬头去瞧头顶的满月,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谁又说,圆了的月亮不会便缺,缺了的月亮永远无法再圆”

    厉长生说罢了,转身往营帐而去,未有回头,只是冲着尚南侯随意摆摆手,道“若是尚南侯想看,便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看清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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