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1-181权柄

    《预言家日报》的记者前脚走,卢修斯后脚就来敲门。黑魔王摸了摸兔子顺滑柔软的银白色皮毛,把它放到茶几上,准许卢修斯进来。

    “坐!”黑魔王指着沙发招呼他。

    “感谢主上!”卢修斯脱掉帽子和大衣,连手杖也收了起来,才在他侧对面坐下:“还有,主上,上午好!”

    “不用客套了。”黑魔王指了指兔子:“你的来意,不言而喻。”

    “主上明鉴。”卢修斯坦诚地问了出来:“您为什么又把曼汀变成兔子了?”

    黑魔王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你昨晚来了,怎么没接走她?”

    “因为我想尽快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此之前,曼汀应该留在让我无后顾之忧的地方。”卢修斯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曼汀中了难以解开的变形咒,并非是意外。”

    “那现在清楚了?”

    “对,说来错都在我。斯莱特林学院五年级的级长,维尔拉·特纳,与我有过几面之缘,大概是我态度太好,让她生出些不安分的心思。于是,嫉妒心作祟下,她趁邓布利多不在霍格沃茨,想借这种高级变形术的副作用,对曼汀造成一定不可逆的伤害,进而取代她在我身边的地位。”

    “女人间的争风吃醋。”黑魔王一听就没兴趣了,只草草给了个宏观评价。

    卢修斯松了口气:“总之,劳烦您收留曼汀一晚。”

    “不妨事。”黑魔王摆摆手:“我把她变成兔子,是因为她胆子小,昨晚又在走廊里迷路。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叫得跟撞鬼了一样。”

    “那确实一旦变成兔子,头脑简单了,也就不懂什么是害怕。”卢修斯稍稍松了口气:“给您添麻烦了。”

    “你这操心得跟她家长一样。”黑魔王淡淡地打趣:“那接下来,是不是该给她练练胆?你们的马尔福庄园,不见得比这儿亮堂,她迟早要适应这种形式和氛围的住所。”

    “您说得对!”卢修斯应和着,却又想起昨夜阿布拉克萨斯留给他的悬念。这种客人对别家房产如同主人一般熟悉的违和感,确实让人疑惑,甚至让人警惕。然而最为值得深思的是,对方为何对此不加掩饰。

    “今年是什么年份来着?”黑魔王忽然问。

    “按麻瓜的算法,是公元一九七七年。”

    “嗯。不过话说回来,有个主意不错——你可以把你家收藏的霍格沃茨城堡地下城地图给她复制一份。”

    “您是说,让曼汀借此练胆?”

    “放心,毕竟是学校,不会有危险。”

    卢修斯沉吟片刻才回答:“是个好主意,但要问问曼汀有没有兴趣。”

    “这倒是,女巫的冒险精神总逊男巫一筹。”黑魔王摆摆手:“我随便一提,你看着办吧。”

    “主上,曼汀就在这儿。”卢修斯也指了指兔子:“我们现在就可以问她。”

    “我把她变回来,其他就是你们的事了。”黑魔王别开脸再次推脱,显然不想掺和这些琐务,射出的咒语却精准地落在施咒对象上:“人形复现!”

    兔子在蓝白色亮光中拉长变形,光芒散去后,银发的克莱曼汀侧卧在茶几上。幸而茶几够大,摆件也不算多,有足够的空间防止她再次摔到地上。

    “曼汀……”卢修斯先看了看黑魔王的脸色,才半扶半抱地将她安置到身边:“感觉怎么样?不大舒服吗?”

    “嗯……”克莱曼汀枕着他的肩膀:“让我缓一缓就好了。”

    也恰在这时,纳吉尼嘶鸣了几声,接着黑魔王便问他:“你喂了她什么魔药?”

    “提神剂。”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卢修斯平静地答道:“兔子睡眠极浅,我料想她变为人后,就相当于一整夜没睡踏实,一定精神不济,所以方才给她喂水喝时,顺带往水里滴了几滴。”

    “还不如正经补一觉有效。”黑魔王不甚赞成地轻锁眉头。

    “那要看曼汀自己的安排。”卢修斯微微一笑:“不过她今晚要以级长身份履行巡检义务,暂时还不能连着今夜的份儿一起睡够。”

    “既然如此——”黑魔王一边安抚地拍着纳吉尼的头一边说:“你这就送她回霍格沃茨吧。”

    “好的,主上。多谢您的理解!”卢修斯穿戴整齐后,又正式告了一遍辞,抱着克莱曼汀朝庄园大门走去。

    黑魔王当然不会起身送行。他依然叠着双腿靠在沙发上,目送卢修斯离开起居室,隔窗的背影也越来越小。等大门重新关上,他思考了片刻后,取出自己浅色的紫衫木魔杖,在空中戳出几个光点,且颜色从白逐渐转红,迅速连接成骷髅吐蛇的图案,与此同时,他低语道:“召唤——西格纳斯·布莱克!”

    按铃叫仆人换一壶茶,他支着下巴等人到来。魔法有三大形式——咒语、药剂和阵法,彼此之间既有关联,也基于原理不同,作用能相互独立。黑魔标记正是绘在巫师手臂上的组合阵法,可以无视任何反咒作单向转移,是他迄今为止的得意之作之一。他作为阵法所有者,既能无差别召唤所有被标记过的人,也能单独传唤其中的某一个人。

    不过,在强制性上,黑魔标记比不得巫师和家养小精灵之间的契约纽带,所以意志坚定的召唤者可以反抗,不管他是身不由己还是不愿应召。立钟的分针已经走了两格,西格纳斯·布莱克仍未出现在黑魔王面前。

    就在黑魔王考虑要不要小惩大诫时,管家匆匆来报,德鲁艾拉·布莱克夫人求见。联系到最近听到的消息,黑魔王收起了魔杖,答应管家把人领来。

    “主上!问候主上!”行色匆匆的布莱克夫人一进屋就行起大礼:“德鲁艾拉代西格纳斯向您请求宽容与原谅!”

    “坐吧。”黑魔王没有生气:“西格纳斯已经病重得下不来床了?”

    “是的,主上,因此请您原谅,不是西格他不想来,而是实在力有未逮。”布莱克夫人补充说:“也恳请您尽快停止召唤,否则他半条命都没有了!”

    “已经停了。其实你来也一样,我找的人本来就不是西格纳斯。”

    “那您是需要?”

    黑魔王打量了一眼面前贵妇人和她女儿如出一辙的金发:“叫纳西莎来。”

    “纳西莎她……”布莱克夫人脸白了一下,但很快调整好情绪语气:“敢问主上,哪里是纳西莎能为您效劳的?我这个母亲是否也能帮忙?”

    “我让你叫纳西莎你就快叫,至于其他的事,轮不到你过问。”黑魔王面无表情地说:“你以为自从今年夏天,你们家族挂毯上又新烧了两个洞,整个布莱克在世家圈里在我跟前,还能留下几分颜面?那种不上台面的小把戏,你们是打算拿它糊弄谁?”

    明白他指的是阿尔法德·布莱克因资助离家出走的外甥西里斯·布莱克也一同被除名的事,布莱克夫人垂下头,掩住脸上不小心泄露的慌乱和难堪,忍着心虚辩解起来:“阿尔法德疼爱小辈,原本也是无可厚非,但布莱克时刻不敢遗忘家训,将他一起逐出家族,才是对家训的践行。”

    “永远纯粹(Toujours Pur)。”黑魔王以极其纯正的法式强调念道:“将血统或理念不纯粹的成员除名,就是布莱克家族保持纯粹的方式,好比修剪树木。可你们是否明白,为何树木越是修剪越长得挺拔茁壮,而你们家族却因此越来越衰弱困窘?”

    “请、请主上指点!”

    “很简单,修剪树木的杂枝,是为了集中养分,剪下的枝叶则尽数枯萎。可你们不一样,被你们放弃的那些布莱克,一个个都生活得很好——或者说太好。你自己的二女儿安多米达,嫁给麻瓜之后,不照样衣食无忧生活富足?他们生下的那个混血女孩,你私底下见过不止一次吧?那西里斯·布莱克呢?阿尔法德·布莱克送给他的大笔金子,难道全是他一个人的私产,并非出自布莱克家的金库?”

    见布莱克夫人沉默不语,黑魔王毫不意外地继续说:“所以布莱克式的除名,不是修剪,而是分散。偌大家业,一次又一次地分离出去,若还能繁盛如初,那真是太奇怪了!”

    “主上、主上教训得是!”布莱克夫人唯唯诺诺地应着。至于他话中暗示的不满,她却是一点也不敢接口。

    暂时敲打够了的黑魔王高抬贵手:“好了,去叫纳西莎吧。”

    “是……”布莱克夫人再无半个反驳的词。

    带着克莱曼汀离开伏地魔庄园后,卢修斯直接幻影移形到霍格沃茨大门外,耐心等城堡管理员阿格斯·费尔奇通知麦格。校董事会每年分到的通行口令使用次数有限,他虽然还能向其他成员购买资格,但省下一次未来就可以多用一次,毕竟这一回他要进入的理由名正言顺。

    “曼汀。”卢修斯轻声嘱咐:“一会儿表现得虚弱一点,我跟你去一趟寝室,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好。”克莱曼汀答应下来。她其实已经缓过神来了。兔子自有它的生存模式,只要她变化之时无不妥,再挺过了变形咒,那变回来也一切正常。所以就算兔子惊眠易醒,素食裹腹,对她现在也毫无遗留影响。再加上那几滴提神剂,她更是觉得精神百倍。

    但卢修斯的要求,她理解并且认可。她的寝室确实是个适合谈话的私密地方。

    刚从不适中恢复,那再装回去不难。她顶着麦格担忧的视线,含糊应着她建议她去医疗翼检查身体的关照,和卢修斯一起进入城堡,绕开门厅和礼堂,经高架桥的入口,沿螺旋楼梯直接下到地窖走廊。此时还未到中午,来往走动的多是高年级学生,看到卢修斯都主动打起招呼,当然目光也不可避免地落到克莱曼汀身上。

    “一路都被人看着,压力真大。”寝室里,克莱曼汀关上门松了口气。

    “总要习惯。”卢修斯打量了室内一番:“弄得不错,挺会享受。我当年虽然也一个人住,这方面花费心思却不多。”

    “你是不想亲自动手罢了。”

    “这当然不是作为一家之主的男巫该擅长的事情。”

    叫艾米上一壶茶来,两人在沙发上落座,卢修斯开始讲起他调查到的真相:“这次背后搞鬼的人,是小巴蒂·克劳奇。”

    “是他?”克莱曼汀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摸上手腕,想到曾经定下的牢不可破誓言,才稍微心安了几分。小克劳奇的所作所为中,固然她半分错误也没有,但她仍然一想到就觉得窘迫,更不想让她的男友知道,不管是曾经的西弗勒斯,还是现在的卢修斯。

    “说来也是怨我。”卢修斯再次自我反省。他如今已经知道一切,也就不难推测出克莱曼汀方才涌动的心理,因此善解人意地在表述中弱化了她的心结——这又何尝不是他的。他着重突出了他和小克劳奇的私人恩怨:“因为小克劳奇父亲的身份,主上拿他做过几个局,之后又顾及他的年龄,暂时先冷淡了他。但小克劳奇野心勃勃,急于表现,就求到了我跟前,希望四年级暑假,参加斯莱特林内部的毕业晚会,借机重拾主上对他的偏爱。我尽管最后帮了他,但也仅仅给他了与宴资格。他凑不到主上跟前,所有期待都泡了汤,又怪罪不到主上身上,于是转头怨恨起我帮忙不尽心。”

    “那我是怎么被牵连的?”

    “他认为主上对你有兴趣,拿我的女友来讨好主上,想让我体验一番失去的痛苦。”

    克莱曼汀听得颇是无语:“送女人这种手段,亏他能想得出来!他就不怕我知道后,和你联手报复回去?我要是在主上身边,那他就更无活路了。”

    “小克劳奇此人心中藏奸,言行思想又不顾一切,一旦打算报复一个人,就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卢修斯毫不客气地评价道:“这种人,真要对付起来,可谓既是棘手,也可以轻松地一招制敌——只要找到他的命门所在。”

    “他的命门和主上有关?”

    “没错。所以我现在留着他,你毕业前这段时间,可以提前谋划一番,如何对他反制利用。比如——借刀杀人。”

    “杀人?杀谁?”

    “这就忘了吗?是帕特里克·派瑞特斯。”

    “没忘。”克莱曼汀的眼神沉寂下来:“我恐怕要和他不死不休,但没想过再牵扯其他人。”

    “阴谋阳谋都是手段,能达到目的就行了。此外,这个人有些特殊,你不能亲自动手。”卢修斯观察着她的神态:“退一万步讲,就算动了手,从中也摘不干净,就别让自己成为插最后一刀的人。”

    克莱曼汀不禁疑惑:“要这么忌讳?派瑞特斯多特殊?很重要?”上辈子她怎么不知道。

    “并不是一种确定说法。”卢修斯考虑了片刻,还是对她实话实说:“四年前,主上拜访了一位隐世预言师,拿到了一枚珍贵的宝石戒指,以及一则预言——或者说半则,因为主上曾依稀透漏,二十年前,他曾和那位预言师在法国相识,这次在德国见面,似是应当年之约。那一则或半则预言的最后几句是——

    ‘永生将为他加冕(koennte ihn das ewige Leben kroenen,),

    众生将向他腰折(muessten alle Lebewesen vor ihm knien,),

    只要他没有遗失(solange diejenigen sich nicht verlren,),

    他的鹰和他的蛇(die sein Adler und seine Schlange waeren.)。’”

    “这是德语。”克莱曼汀听着,其中表示推测语气的虚拟式降低了她的震惊:“然后呢?”

    “你知道,预言师或因为只见一斑,或为了自保,所用表达常通过比喻代指。这几句话中,争议最大的,就是鹰和蛇到底指的是什么。”

    “虽然在日耳曼文化中,鹰和蛇各有确定寓意,但是——只能说真巧,它们正好分别是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学院院徽上的动物。”

    “对。所以你该明白,在派瑞特斯是目前食死徒中唯一拉文克劳出身的巫师的情况下,有谁还敢明目张胆地对他不利?连主上本人,尽管并不认可这种解读,对他也是多有容忍。”

    克莱曼汀顿时无话可说。她不知道上辈子是否存在这则预言。世上具有预言天赋的人,远远不止特里劳尼一家,但很多都像那位叫普罗透斯的古希腊巫师一样,惯于隐姓埋名低调避世,不会轻易动用这种能力。如果预言存在,以她曾经在食死徒中的尴尬身份,一样不可能得知这种层面的消息。

    且现在看来,它未必是假,因为预言也没有宣称黑魔王必将永世为王,限定的条件说起来简单,要保持或达到想来很难。若当真与派瑞特斯有关联,鉴于他死在黑魔王消失后,倒和黑魔王复活后又战败的结局并不冲突。然而这中间最大的问题是,她不相信派瑞特斯会重要到这种地步,能隔十几年影响到英国魔法界的命运。

    “总之,小克劳奇姑且先不管他,你和派瑞特斯的过节,也等到你毕业后再说。还有预言,你知道就好,记得要保密。毕竟它涉及到的未来,很多人不会乐意见到。”卢修斯提醒了几句,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眼下你人在霍格沃茨,有两个人要多加注意。虽说她们都是被小克劳奇扇动,但她们会答应下来,肯定还有私人原因。”

    “你是说,小克劳奇的各种安排,有这两个人从旁协助?”克莱曼汀跟上他的思路。

    “按照你给的信息,其实应该是她们动的手,小克劳奇只动了脑。”卢修斯解释道。小克劳奇这种安排模式,也是从黑魔王那儿学来的,就比如这次里夫一事,完全遵照黑魔王计划,但真正出面奔走的却主要是他。

    “都有谁?”

    “维尔拉·特纳,和海洛伊丝·布理士威克斯。”

    卢修斯到底不能久留,他走以后,克莱曼汀反思他的话,特别是对海洛伊丝·布理士威克斯此人,她不免觉得十分奇怪。布理士威克斯和她同级,有不少地方也和她相似,在她从德姆斯特朗转来之前,她是所在年级学院内的期末考试第一名,可惜本人存在感不强,也极少主动出头挑事。之后全校年级第一的头衔被克莱曼汀取走,她便开始完全被掩盖在克莱曼汀的光环下,就连提到两人三年多里多次同班,克莱曼汀都有些后知后觉。

    这样一位人物,不曾靠成绩哗众取宠,也不该因为被比下去心生怨怼,因此克莱曼汀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跳出来为虎作伥,并且在明知她是诸魔法世家之首马尔福家族家主的女友的前提下。

    带着这个疑问,克莱曼汀执行了巡检任务,夜里可算安生睡了个好觉,到周六早上拿到新一期的《预言家日报》,心思才被转移。她还没有细读其他正式报道,就直接被内页一张插画吸引。这张插画只有黑白两色,画中人物端正而坐,头顶明月蛇兔相伴,下方是斜体大写字母拼出的画名——暗夜君主。

    她之所以认为画名是暗夜君主,而非黑暗勋爵,主要原因就在这张插画的构图上。无论画师有心还是无意,画中人物左膝上卧成一团的兔子,右手边直立吐信的大蛇,都让他如同俗世中被加冕为王并受教廷认可的君主,蛇和兔也分别对应本应手持的权杖或宝剑以及金球,象征着君权神授绝对统治。

    即便构图只是巧合或错觉,那么那张面具也能为她的猜想增添分量。阿伽门农,这位发动了特洛伊战争欲称霸爱琴海的迈锡尼国王,在伯罗奔尼撒传说中,强大到几乎足以冠上诸神之王的宙斯之名。黑魔王将一张传世的阿伽门农面具扣在脸上,遮住的是他的真实面容,遮不住的却是他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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