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有仇报仇（二）

    第21章有仇报仇（二）

    商璧端坐在书房之内。

    他拿着一块手帕，微低着头，全神贯注，正在细细擦拭着手上的一柄长剑——青玄剑。

    这是他祖上代代流传下来的宝剑。

    这些年来杀敌缉凶可以说是无往不利，商璧自认为修真界除了两位尊者和其他高人，能轻易击败自己的应该不会超过十人。

    可是遇到如相，这个看似羸弱斯文的和尚，面对他，自己竟毫无还手之力。纵然如相名声在外，但商璧做梦都想不到，会有一天败得如此狼狈。

    想到那日的情形，商璧不由握紧了手中长剑，光洁的剑身倒映出商璧忿忿不平的脸色。可是不甘心又如何，败了就是败了，现在就算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追上如相，把寒江照要回来。

    忽然，只听一声破空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凌空而来。

    商璧耳一动，青玄剑灵光吞吐，剑气激荡，他手腕一抖，就把那从窗口处飞来的东西一分为二。

    哗啦一声，血水四溅。

    商璧躲闪不及，被腥臭的血水溅了满头满脸。此时，他定睛一看，那被他一剑砍成两半的，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颗刚死不久的人头。

    头颅被剖开，内里的鲜血和脑浆倾泻而出，红红白白，令人生恶。

    商璧怒不可遏，高喊一声：“谁！”

    “谁干的！”

    只听一声轻笑，从窗外穿来。

    “大名鼎鼎的青玄公子，你如此惊慌失措，实在是堕了您的威名呢。”

    这把嗓音稚嫩，明显是个孩童。

    商璧提剑，大步迈出，一脚踢开书房大门，“小畜生！你真是胆大包天！大爷我没去找你，你居然自己主动找上门了！”

    商璧走出书房，抬眼便见书房外栽种的一棵高树上，层叠的枝叶之中，一个约莫只有八|九岁的孩子抱着手臂，施施然坐在一根树枝上。

    孩子依靠着树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双好看的眼睛满是轻蔑。

    “小畜生！”商璧长剑举起，心中警惕。面对这个孩子他自然不怕，他唯独担心要是如相躲在暗处……

    “公子，你瞧瞧自己，又脏又臭，还是让我这个做下人的为你清理清理吧。”寒江照装模作样地捂住口鼻，他袖口一张，一张泛着红光的纸符已经从他袖中钻出，迎风而动，直直往商璧面门冲去。

    纸符在半空中直接燃成一个硕大的火球。

    火球气势汹汹，可商璧也不是吃素的，闪身一躲，青玄剑剑气凌然，青色的剑气刺穿火球的内心，只听噗的一声，火球上的火苗便渐渐开始熄灭。

    商璧身上的脏臭，正是那个死人的秽物。他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耻辱，此时怒极反笑，哑声道：“你就这点手段也想来对付我？如相呢！那个秃驴躲在哪里了！快叫他出来受死！”

    寒江照也笑笑，“你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何必劳烦我的师父出马。”

    “师父？你与如相是这种关系……”商璧两眉倒竖，一句话未完，忽然小腿一痛，一股凉意从脚心开始蔓延。

    他猛地回头，一条黑色小蛇嘶嘶吐信，慢慢从他的裤腿中滑出。

    那小蛇通身漆黑如墨，唯有蛇首一点嫣红。

    商璧汗毛竖起，只觉身上的凉意已经蔓延到四肢百骸，一个趔趄，竟是半跪在地。

    “赤，赤曼蛇……”

    寒江照笑眯眯的，一个翻身便从树上轻盈落地。

    小蛇乖顺地缠在他的手臂中。寒江照轻轻摸了摸赤曼蛇的蛇首，“好宝贝，干得漂亮。”

    又转头对着商璧道：“你都这么大个人了，难道没有听过声东击西这四个字吗？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能有胆量大摇大摆地重回魔窟，自然会有我的杀手锏。”

    商璧没有说话，他已经明白，无论是一开始的人头，还是这个火球都只是虚张声势，为了激怒自己，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这赤曼蛇就是借着火球，才悄无声息地咬了自己一口。可惜他明白的太迟了，现如今他只觉自己胸腔内的一颗心好似被大手攥住，剧痛无比，连呼吸都喘不上气来。

    赤曼蛇蛇毒是那般的厉害，才几个吐息的时间，商璧已经毫无血色，唇色发紫。

    他已经无暇去听寒江照说了什么了，颤抖的手用了最后一点力气在怀中摸索。

    解药，他的解药——克制蛇毒的清神化毒丹。

    这个清神化毒丹寒江照当初也曾经服用过，确实神奇有效。

    寒江照笑了笑，慢慢踱步走到商璧跟前，俯下身道：“你在找什么？公子，我来帮你找吧。”

    说着，寒江照有取出一张纸符，指尖咬破，鲜血渗入，红光闪烁，化作四个铁环。

    “去。”寒江照轻斥一声，铁环飞到商璧身前，牢牢铐住了商璧的手腕脚踝，好似无形的铁链，让其动弹不得。

    这时，寒江照才慢慢悠悠上前，上下摸索，从商璧怀中取出一个储物囊，还有几个瓷瓶和散碎灵石。

    灵石是修真界的流通之物。还有那储物囊，有微弱的灵气四溢，显然不能轻易打开，但可以猜想，内里装着的绝对是好东西。

    寒江照没有客气，将这两样直接照单全收。

    再一一打开那些瓷瓶，放在鼻下一嗅，排除过后，寒江照才选出一个瓷瓶，晃了晃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喏，你想要的清神化毒丹。”

    自手脚被束，再看那寒江照大模大样收起自己的储物囊，商璧双目泣血，额上青筋暴起，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但蛇毒发作，虚弱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给我……快给我……”

    寒江照道：“别着急啊。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死了的。”

    将那粒清神化毒丹放在掌心，寒江照用手轻轻一掰，将药丸分成两半。

    他拣起半粒，塞进商璧口中。

    虽然只有半粒，但清神化毒丹一入口，商璧明显气息一缓，不再那么痛苦难耐，他又是修炼多年的人，断断续续的灵力在体内运转，面色当即好了许多。

    半晌，等药力在商璧体内化解开来，商璧吐出一口浊气，“不行，还不够……把剩下半颗药也给我……快……”

    “怎么？你还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青玄公子，说什么我就得给你什么吗？”寒江照冷笑。

    商璧咽一口口水，强忍屈辱道：“求求你，把剩下的解药给我。”

    寒江照笑出声来，“对，就是这样。”

    “你要听话才能活命。”

    商璧怒火中烧，看着寒江照笑意洋溢的脸，只想将其撕烂，可是他手脚被铁环束缚，稍微活动一下都不能够。只能低声下气道：“好歹我也救过你一命，你就把药给我吧。我本来就打算离开襄平府，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我再无恩怨。”

    寒江照看着他，一点一点敛起了笑意。

    他轻轻道：“好一个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商璧啊商璧，我还真舍不得放过你啊。”

    “毕竟像你这么蠢的人，世上也少有了。”

    商璧一窒，压抑着怒气道：“那你究竟要我怎么样，才会把药给我？”

    寒江照道：“很简单。”

    “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把剩下的半颗药给你。”

    “你想知道什么？”

    寒江照肃了神色，一字一顿吐出两个字：“闵，柔。”

    此时此刻，商璧绝不会把眼前的人还真的当做八|九岁的孩子，这个人的心机和谋略都胜过自己百倍千倍。他心里也模模糊糊猜想，会不会是哪位大能夺舍重生。但他来不及细想，又从寒江照口中听到闵柔这个名字，不由惊呼道：“你也是冲着神墓来的？”

    寒江照面无表情，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我只想知道闵柔是怎么死的。”

    商璧脱口而出：“自然是死在如相手中。”

    寒江照瞳孔一瞬间放大，心跳如擂鼓。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为什么？”

    “如相为什么要杀了闵柔？”

    商璧道：“自然是为了神墓啊。”

    “修真界人人都知道，这闵柔的哥哥闵罗当年穷凶极恶大杀四方，就靠的是昔日魔头宁不殊的功法。”

    “闵柔亲口所说，他的哥哥所学的功法正是宁不殊的天玑奇卷，而且是从宁不殊的墓地里取来的。而墓地里不仅仅有天玑奇卷，还有宁不殊的全部身家，若是能得到此墓，便有翻天覆地之能。”

    “所以，你们才叫其为神墓？”

    “对。”商璧点头，他疑惑道：“你难道不知道？”

    寒江照没有搭理他的问题，直接道：“你不要废话，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你把你知道的有关闵柔，有关神墓的一切统统都告诉我。”

    商璧唯恐激怒寒江照，赶忙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一股脑儿都说了。

    经过五年的时间，那日在定州发生的一切经过添油加醋变得像是一段传说中发生的事情。但幸亏商璧和杜家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他知道的事情没有像外界一般散修口中的那般悬浮。

    从闵柔召开宴会点破神墓一事，到选中如相这个出家人做她的入幕之宾，一点一滴，全盘托出。

    “……你是说，以杜恒丞云知时为首的一群修士闯进客房内的时候，闵柔就已经死了，在场的就只有如相一个人？”

    “没有错。”说了一大堆话，商璧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嘴唇。“不过如相口口声声说自己与闵柔之死没有关系，也不知道神墓的下落。”

    “呵。”商璧有一丝不屑，“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闵柔都死了，嘴长在如相身上，随便他怎么说都可以啊。”

    “后来就是如相陷入心魔被大昭寺方丈带走。”商璧道，“整个修真界，都陷入了对神墓无比疯狂的追求。”

    “你别看现在如相能若无其事地在外游历，实际上衍善方丈还有大昭寺其他高僧暗地里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震赫住外界那些窥窃神墓的修士。”

    “不然，如相一出大昭寺，就会被人生吞活剥，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要让如相吐出有关神墓的下落。”

    “毕竟，他才是最后一个见到闵柔的人。”

    商璧一番话说完。

    良久的寂静。

    他疑惑地抬起头来，却见寒江照捂住了自己眼睛，有晶莹的泪水从指缝间渗出，他无声恸哭，涕泗横流。

    商璧刚要开口，催促寒江照把解药拿来。

    下一刻，只见寒江照放下手臂，露出一双通红的泪眼，他一把抓过被商璧丢在一旁的青玄剑，剑锋凌厉。只听一声痛苦的哀嚎，一块血淋淋的肉块从商璧口中吐了出来。

    商璧不敢置信地看着面色如霜的寒江照，他口中满是鲜血，痛不欲生。

    寒江照竟是一下子割下了商璧的舌头！

    当啷一声，寒江照丢下了手中的长剑。朝着一个方向跪了下来。

    素白的身影如风，金色的光芒中，好似一尊真正的佛陀，但是是怒目金刚，气势逼人。

    如相一脸怒容。

    “阿照，你可知错！”

    “师父，我没有错。”寒江照抬起头，用他红红的眼睛与如相四目相对，“我来这里，是为了救人的，救我的朋友，李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