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逢（三）

    第15章重逢（三）

    这小蛇对于如相来说，来的莫名，走的也莫名。

    就在他藏好赤曼蛇踏入襄平府，或许是因为心中还记挂着法印师伯的签文的原因，如相就有一丝心神不宁，走了没几步，忽觉自己腕上一轻，那条小蛇竟然乘其不备突然溜走了。

    那小蛇在自己面前虽然乖巧，可如相看它模样，知道它是有毒的，恐它在襄平府中惊扰了无辜百姓，又怕襄平府中卧虎藏龙，小蛇撞见法力高深的修士，性命不保。

    所以，在发现小蛇溜走的下一刻，如相便运转灵力，开始找寻小蛇的踪迹。

    他与这小蛇好歹也共渡过了一夜的时间，独属于蛇类身上冰冷带点腥味的气息瞒不过如相的感官，但襄平府着实太大也太过繁荣，气息混杂，难以辨认，如相花费了一点时间，才循着气息，找到了商璧的府邸。

    抬头望着那高高的匾额和紧闭的门扉，如相上前，不假思索地敲了好几下门。

    很快，一个中年男子打开了门。

    居住着襄平府，就算是下人也练就一副好眼光，何况那男子正是这商府的管家，跟在商璧身边也见过些许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管家一双小眼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轻轻一瞥，就将如相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他一下子就看出如相气质不凡，内藏乾坤，一张脸上当即扯出一个笑模样，哈腰点头道：“这位大师您是？”

    如相微微一笑，念一声佛语：“阿弥陀佛。”

    “贫僧法号如相，乃是上河府大昭寺的弟子。”

    大昭寺弟子如相的名声放在修真界掂量掂量，也是有几分斤两的。

    所以，当如相报出家门，管家激动万分，忙道：“原来是大昭寺的圣僧！您是来找我家公子的吧！可惜我家公子刚刚出门，大师若不嫌弃，还请进屋等候。”

    管家如此盛情，如相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好跟在管家身后，随他到了客厅之中。

    一踏进商府，黑色小蛇的气息便越发浓郁起来，如相已经百分百肯定，小蛇就藏在这商府当中。

    管家待客十分殷勤，忙着端茶送水，如相没有落座，反而微一躬身道：“请恕贫僧直言，来到贵府是为寻一样事物，多有叨扰，切莫怪罪。”

    管家道：“您，您是要找什么？不是来找我家公子的吗？”

    如相摇了摇头，“不是。”

    他直言道：“我是来找一条蛇的。”

    “蛇？什么蛇？”

    只听外头传来一声疑惑的高呼，随着声音，一个青衫玉冠的男子大步迈进，腰上悬着一把长剑分外显眼。

    “公子，您回来了。”

    见着商璧，管家忙上前迎接。

    献宝邀功似的对着商璧示意如相。

    如相也抬头一看，耳边听见管家的话，原来是这家的主人回来了。

    “这位是？”

    管家忙道：“这位大师乃是上河府大昭寺的如相圣僧。”

    商璧刚刚送走杜管事，心头悬着的一块大石头也放下了，心情好得不得了。又一听到如相的来头，他眼神一亮，笑颜逐开，拱手道：“百闻不如一见，如相圣僧的威名，商某向往已久，只可惜琐事缠身，不能亲自前往大昭寺拜会。”

    言罢，他又一举身上的长剑，语气暗藏几分得意，“在下商璧，乃是一名剑修。此剑名为青玄剑，在下便有个诨名唤作青玄公子。”

    实际上，如相那里听说过青玄公子商璧的名头，只想着自己五年未曾下山，说不定修真界又出了什么厉害人物，自己孤陋寡闻，所以才不曾听说。

    但这些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如相只能微微一笑，颔首还礼。

    二人又稍稍客套几句，如相便开门见山，提到了正题。

    “大师你说的那条蛇，是不是通身漆黑，唯有蛇首上一点朱砂。”

    如相点点头道：“是的。”

    “这种蛇应该是赤曼蛇，剧毒无比，也珍贵异常，若是不慎伤了府中的亲眷，那可就大大不妥了。”

    “好好好！”商璧连道三个好字，笑得见牙不见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相大师，你可真是为商某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如相一愣道：“商施主你这是？”

    “不瞒你说，在下寻觅赤曼蛇已久，早些日子差点得手，却在最后关头被那蛇逃了！”商璧道，“如今赤曼蛇就在我府邸之中，如何不让我开怀大笑呢？”

    他笑后，又道：“有大师你和我联手，此蛇一定跑不了了！”

    如相心中莫名觉得有一丝不妥，一时间没有说话。

    微一思忖，道：“商施主，恐怕现在不行。”

    “大师何意？”

    如相道：“贫僧觉得有些劳累，天色也不早了，想歇息一夜之后，再做行动。”这不算诳语，此时天边确实暮色西垂，晚风渐起。

    商璧笑，忙道：“对，确实是在下疏忽了。”

    “大师你一路从上河府来此，路途奔波，确实劳累。”

    “你稍作休息，我立刻去吩咐下人，为大师你接风洗尘！”

    说着，商璧大手一摆，身边随侍的管家心领神会，立刻退下。

    那管家行步匆匆，很快就到了后院，正巧撞上了那个小厮。

    那小厮手捧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几盘糕点水果，正喜滋滋地想给闵罗送过去。

    管家看到小厮，高声道：“李仓！你又从厨房偷吃！”

    小厮姓李名仓，与那管家有那几分血缘关系，可以算是李仓的伯父。有这么一层关系，才养成李仓的坏脾气，导致他在商府之中才一贯的横行霸道，其余下人都畏惧管家，不敢招惹李仓。

    李仓听见声响，手一颤，托盘差点摔倒，转头见到是管家，立马嬉皮笑脸道：“原来是伯父啊，您这么行色匆匆，是公子回来了？”

    管家对着自己心疼的后生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直接道：“没错，公子回来了。”

    “而且，现在有一个大人物也在咱们府上做客，咱们做下人的一定要好好招待，主人开心了，咱们才有好果子吃。”

    “大人物？什么大人物？”李仓好奇，他心中略有一丝不屑，暗想：现在能有什么大人物比得上宁不殊呢？

    管家道：“是上河府大昭寺来的高僧，法号如相，身份高贵，实力深不可测。”

    “我现在要去厨房吩咐设宴。”

    他看一眼李仓手上的托盘，道：“你也不要偷懒了！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下，等到了宴会，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李仓只想快点去见闵罗，学他的神奇仙法，对什么大昭寺什么如相兴致缺缺，他道：“伯父，你先去忙吧，我随后就到。”

    管家有一丝奇怪：原来的李仓对于能见到修真界的大人物可是非常积极的，那会像今日这样。

    但他没有细想，甩下一句：“可别偷懒，耽误了干活，小心主人扒了你的皮！”

    便急忙离开了。

    李仓现在的心态完全不一样，暗笑：扒了我的皮，他也敢？等我神功大成，这商府就换我做主人！

    下人房内。

    闵罗盘腿坐在床榻之上，尝试着汲取天地灵气。

    可这具身体天资虽好，可实在羸弱，才几个吐息，额上便沁出一层冷汗。

    那条赤曼蛇极为乖顺地伏在闵罗身边。

    闵罗吐出一口浊气，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薄汗，低头见身边的小蛇，鼻间一嗅，忽然道：“你出去一趟，身上怎么多了一股味道？”

    小蛇抬高半身，嘶嘶地吐着舌头。

    闵罗自嘲一笑：“我真是傻了，倒是忘了你不能说话。”他皱紧眉头，心神很快不在小蛇身上——这具身体的羸弱对于修炼来说，实在是个大麻烦，若是没有什么天材地宝的灵药灌下去，只怕开蒙都难。

    那杜管事看中这身体资质想用作鼎炉，也不是一下子就用了闵罗，也是打算细细调理，培养出一个绝佳鼎炉。这样前期势必要耗费许多心力，但也能看出这具身体资质确实出彩，能让杜管事舍得前期砸下资源培养。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闵罗的思绪，李仓的声音响起：“宁仙上，您这几天都没好好用膳呢，小的特地送来几道糕点，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赤曼蛇听见动静，一下子窜到暗处藏了起来。

    是那个小厮，闵罗面上闪过一丝嫌恶，但他很快遮掩过去，摸了摸肚子——未曾辟谷，确实要吃东西。

    “进来吧。”

    “好！”

    李仓声音掩不住喜色，推门而入。

    将托盘上的糕点一一摆在桌上。

    闵罗也从床上站起，走到桌边坐下。

    随手拣了一块糕点吃下，闵罗道：“味道不错。”

    李仓赔笑道：“仙上喜欢就好，这咱们凡人吃的五谷杂粮，能入您仙上的法眼，这才是天大的福气。”

    李仓搜肠刮肚，想和闵罗打好关系，多说上几句话。

    为闵罗倒了一杯茶后，他又道：“公子已经回来了，不过他还没有发现您已经不在柴房了。”

    闵罗道：“哦？”

    “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比杜管事的大礼更重要？”

    李仓道：“是来了一个客人，据说身份颇为高贵。”

    闵罗喝一口清茶，茶味略显苦涩，连带他唇边的笑意都多了一丝刻薄。

    “是什么高贵的客人？”

    李仓想了想管家的话，“据说是上河府大昭寺的和尚。”

    “叫做如相。”

    “……”

    短暂的沉默。

    闵罗的声音响起：“你再说一遍。”

    李仓道：“上河府大昭寺的如相和尚。”

    话语刚落，李仓就察觉到闵罗的情绪不对，他小心翼翼道：“仙上，您怎么了？”

    “这如相和尚和您有什么关系吗？”

    闵罗低着头，半晌，攒出一个深深的笑，他迎上李仓的目光，一字一顿，“我和他有血海深仇。”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这辈子，李仓从未见过这般炽热的眼神，也从未听过这般仿佛轻描淡写又字字泣血的话语。

    烧得他不由往后一步，腿一软，竟是被这个看似只有八岁的幼童吓倒在地。

    好半天，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从地上灰溜溜地爬起：“仙上，您是想……”

    闵罗道：“如果谁能把如相的人头送到我面前，我立刻将全本天玑奇卷拱手奉上。”

    “你懂我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