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生(一)

    第7章重生(一)

    众人讶然。

    司马景渊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如相之前破戒杀人,像他这种恪守戒律的佛修肯定心绪大乱,现在闵柔又死在他面前,又被大家……”司马景渊说到此处,无奈含糊过去,“只能说如相还是太过年轻,历练不够,历来心魔都是修真路上一道不可不越的鸿沟,越过就万事大吉,功力精进,若越不过,轻则灵台俱毁,经脉断裂,再不能修炼,重则身死道陨,一命呜呼。”

    有人大着胆子道:“那难道我们就看着他发疯吗?神墓的下落怎么办?”

    司马景渊一双眼睛钩子一般地射了过去,难得带上了怒气。

    那人藏在人群中如芒在背,缩了缩脖子一言不发了。

    杜恒丞思忖片刻,冷声道:“即使如此,那还是先把闵柔的尸体放下了吧。”

    “要是如相一个不慎,将其损坏,也实在不妥。”

    说着,也不待司马景渊说话,抬手便朝着如相怀中抓了过去——他下手还是留了情面,只想要闵柔,并没有攻击如相。

    但如相虽然仍在魇中,但还是死死抱住闵柔不肯撒手,心神虽乱,但本能还在。

    此时杜恒丞攻击而来,如相耳一动,躲闪过去。

    两人一来一回,竟也过了几招。杜恒丞手下留情,如相全凭本能,两个人都是束手束脚,打的着实不痛快。

    杜恒丞眉头一皱,已然没了耐性,他气势一涨,动了几分真格,五指成爪,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朝着如相的手臂掐了过去——显然是想要折了如相的双手,让他不能再抱着闵柔。

    司马景渊看在眼中,心急想要阻拦,云知时却脚步一踏,挡住了他的视线。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朗声长笑。

    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外涌入,狂风乱起,屋内门窗大开,众人衣衫乱飞,脚步悬浮。就连杜恒丞也有一瞬间迷了眼睛,收了攻势。

    如相被狂风一吹,脑中闪过一丝清明,他似有所感,双手一轻,那闵柔的尸体被狂风举起,轻轻飘飘的,平稳落地。

    狂风渐熄,一个人影从风中显现。

    众人只见一个矮胖的身影,身披赤色袈裟,头上九个深色的戒疤。

    略显富态,面目祥和,两眉低垂,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双耳肥厚,手拿一根金环锡杖。

    这锡杖尤为瞩目,遍布莲纹,金环碰撞,琳琅有声。

    杜恒丞一见那金环锡杖,当即明白过来这个僧人的身份,面上竟也带了一丝恭敬。他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道:“衍善方丈。”

    衍善微笑颔首,“杜施主有礼。”

    上河府大昭寺的主持方丈衍善据说已有几百岁,实力之高深如巍巍高山,品性高洁,不染尘埃。令人心生向往。

    是德行兼备,为人称赞折服的真正圣僧。

    而如相是他的徒孙。

    不过这些年来,衍善少有出山,都在大昭寺虔诚礼佛,连手下事宜都全权交于座下亲传弟子法照,法印两个禅师统一处理。

    如此深居简出,此时突然来访,是为了如相,还是神墓,又或者两者皆是呢。

    杜恒丞举止有礼妥帖,微笑道:“方丈降临此地,可是有什么要事?”

    衍善爽朗一笑,锡杖一指指向屋内的如相,道:“杜施主就不必明知故问了,谁让我是他的师公,如相这小子对我也孝顺,在大昭寺一群小光头里资质也不错,我不能放着他不管啊。”

    有些人只在传闻中听过衍善的大名,都认为衍善是个冷静自持德高望重的脾性,哪曾想竟是个洒脱不羁的性子。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没大没小,着实大跌眼镜。

    杜恒丞云知时等人显然是和衍善打过交道的,面色如常。

    司马景渊眼神微亮,有些讶然:说实话如相在定州有难的消息是他暗中送往大昭寺的,他本意想请如相的师父法照出手相助,谁曾想竟是衍善方丈出山。

    杜恒丞道:“方丈说笑了,在下可没有纠缠令徒孙,适才在下不过是见那闵柔姑娘可怜,人死也不得安葬入土,如相又中了魔障,唯恐他伤了闵柔姑娘的尸身,等清醒之后追悔莫及。”

    衍善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何必劳烦杜施主,这种事本应该就是我们这些出家人来做。我老了,但一首往生咒还是记得的。”

    杜恒丞眉一竖,刚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衍善手指一点,只听噗的一声,地上平躺着的闵柔尸体燃起一点火苗,火苗迎风便长,即刻间便将闵柔全身吞噬。

    “阿弥陀佛,人死如灯灭,现世俗事还是不要打扰地下亡灵。”

    衍善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是一般人听不懂梵音佛语,那火焰也不是凡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闵柔的尸身被烧成齑粉,一只白净瓷瓶从衍善袖中飞出,将齑粉全都收入。衍善手捧瓷瓶,咬破自己右手食指,用指上的鲜血在瓷瓶外大大写下一个佛字。

    佛字微光一闪,像是一个微型的封印和保护,将瓷瓶口子牢牢封住,也承载了衍善的尊重和悲悯,保佑闵柔黄泉路上顺遂无忧。

    做完这些事,衍善又抬头一看,见那老头还挂在柱子上,一双眼好似着了火,恶狠狠瞪着自己,他微微一笑,举臂一挥,便将那老头放了下来。

    老头始料未及,一下子栽倒在地,狼狈不堪。

    但那老头最关心的尸体已毁,他的鬼道就算有无数手段也施展不出,老头气急,龙头拐杖狠狠往地上一跺,平整的地面显出一个裂纹。

    也不敢和衍善理论,只能暗骂一句,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衍善笑容和煦,冲着杜恒丞道:“杜施主你看,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他抚摸手中的白净瓷瓶道:“等我回到寺中,会供以香烛佛灯,让弟子再做场法事,以慰闵柔施主在天之灵。”

    杜恒丞皮笑肉不笑道:“衍善大师果然不愧为高人前辈,真是干脆利落。”

    “只是如相毕竟是最后一个见到闵柔之人,他不能就这么含糊过去,轻易离开。”

    衍善道:“杜施主真会说笑。”

    “如相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呢,他这不是还没走呢,就被你们,哦,不是,是他自己就心志不坚心魔入体,现在浑浑噩噩,有我这个老光头带着,也走不了了啊。”

    衍善笑眯眯的,一番话倒是堵得杜恒丞云知时没了言语。

    他举手一击,正中如相的后心,如相当即昏死倒地。

    “心魔这回事大家都清楚吧,如果放任不管,如相不是重伤便是身陨,还请各位高抬贵手,让我带如相回大昭寺疗伤。”

    “而且……”衍善望向杜恒丞,“如相对神墓一事并没有含糊不清,他说他没有,他说他不知道,那就是真的没有,真的不知道。”

    “我愿意以大昭寺的千年信誉还有我的这条老命担保,如相所言不可能有假。”

    杜恒丞眼神深邃,他道:“在下不知,大昭寺竟如此护短。”

    衍善道:“这杜施主你可就说对了,大昭寺为什么传承千年,就是我们这群老和尚护短又不讲道理。”

    他扛起如相,做出一派无赖的样子,“现在我要带他走,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要是没话说,动手也是可以的。”衍善手上金环锡杖轻轻响动,“我这把老骨头,可是很久很久没有活动一下筋骨了。”

    司马景渊站在杜恒丞云知时身后,举拳放在鼻下,掩去唇边淡淡的笑意——对付杜恒丞这种人,比起讲道理还不如做个无赖。

    这个衍善方丈果然有趣。

    修真界以实力为尊,杜恒丞已经很久没看到衍善出手了,他不敢保证自己就算和云知时联手,也不是衍善的对手,但就这样让衍善走了,实在没有面子。

    杜恒丞面上涨红一片,思来想去还是无奈退后一步道:“人命要紧,衍善方丈还是带走如相先去疗伤,等如相恢复神智,在下必定登门到访,以表关切之意。”

    衍善不在意地挥挥手,“好好好,你要来便来,我们大昭寺的斋菜不错,怕你吃了就不想走了。”

    说着,衍善一手扛着如相,一手拿着金环锡杖,他来得突兀,去得也快,出了房门之后,眨眼间已经消失在街道上。

    独留一大帮子人在松鹤楼中,面面相觑。

    此事算是暂时落幕。但神墓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四府十州。

    大小势力蠢蠢欲动,无数散修也开始跃跃欲试,谁能不心动呢,那是能改变修真界格局的宝藏。

    但这些都是如相不知道的事情了。

    衍善将他带回大昭寺。

    在如相的居所小青峰中,有一汪外引流过来的灵泉,唤作佛霖泉。普通凡人浸泡可医百病,延年益寿,修士浸泡则对内外之伤有所增益,百利而无一害。

    整个大昭寺中,只有如相的小青峰拥有这汪佛霖泉,除了他本人,还有几位辈分极高的圣僧,可以直接使用,不用知会他人,其余僧侣想要使用,必须经过如相的同意。

    当然,如相脾气温和,待人和善,无论何人何时要用如相都欣然相允。

    至于他自己,灵力高深为人谨慎,外出游历已经很少受伤,所以也很少动用佛霖泉。

    这一次如相泡在佛霖泉中整整三日才苏醒。

    心魔一役,无人能助。

    唯有自己破障而出,方才是完满。

    如相昏迷五日,衍善便在如相身边守了五日。五日中不管是谁,包括如相的恩师法照想要前来探视,都被衍善赶走。

    如相苏醒之后,脑子中还浑浑噩噩,脱口就问:“闵罗呢?”

    衍善不答。

    半晌,如相又问:“闵柔呢?”

    好半天,如相瞪大眼睛,乌黑的瞳仁像十五的圆月,“他们都死了……”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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