檄檄文

小说:奸臣套路深 作者:长生千叶
    林让推销着自己的针灸技术,活像是个江湖郎中。

    若是一般的江湖郎中, 杨樾或许就信了, 但是林让可不是一般的江湖郎中, 谁不知道林让的针灸技术那叫一个“例不虚发”。

    可谓是针针见血

    杨樾赶紧求饶说“刺刺史大人, 我忽然觉得自己爽俐了不少”

    林让笑着说“当真”

    “当真”

    杨樾使劲点头, 林让便说“那下次议会,杨公可会生病”

    杨樾赶忙又摇头, “乖巧”的说“不,绝对不会再生病”

    林让说“下次议会, 杨公可会参加”

    杨樾信誓旦旦的说“参加,一定参加我就算是断胳膊断腿,也会参加,请刺史放一百二十个心罢”

    林让收敛了笑容, 终于恢复了平日里一片冷漠的表情, 说“那就好。”

    杨樾见他收敛了笑容, 一脸的冷冰冰,这才松了口气,刺史大人终于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再笑下去,杨樾怕自己半条命都去了

    魏满拍了拍杨樾的肩膀, 说“病好了就行,你不知道,孤有多担心杨公的病情,如今大好了, 孤也就放心了。”

    杨樾“”魏满这个得便宜卖乖的小人

    经过林让的妙手医治,杨樾终于不拖后腿了,相反的,还一反常态,上赶着去议会。

    而另外一面,陈继派出谋主庞图为使者,准备前往玄阳,觐见人主。

    庞图的队伍满载,几乎是带着金山银山,还有陈继的诚意,千里迢迢来到了玄阳。

    小皇帝听说陈继派来了使者,不由冷笑一声,说“招进来罢,朕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有什么招数。”

    身边伺候的老太监则是说“人主,陈继狼子野心,这般将他的使者召见来,恐怕不妥,要不要老奴去请玄阳中尉魏大人过来”

    魏子脩乃是玄阳中尉,平日里公事忙碌,小皇帝思虑了一下,说“不必,这里是玄阳皇宫,量这个使者也没什么大胆子,不必去请中尉,直接将人唤进来罢。”

    “老奴敬诺。”

    没一会子,陈继的使者,也就是谋主庞图,从外面垂首走了进来。

    庞图是个标准的文人模样,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相反的,还有一股子雅致亲和的模样,他虽三十几岁年纪,但颇显年轻。

    庞图走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跪在地上说“卑臣拜见人主,人主万年,人主万岁”

    小皇帝幽幽的注视着跪在殿上的庞图,淡淡的说“早就听说庞谋主的大名,只是无缘相见,没成想今日便见着了。”

    庞图赶紧说“人主谬赞,卑臣惶恐,卑臣不过区区小吏,怎能入人主法眼”

    小皇帝说“朕速来听说,你这人说话好听,今日一见,的确谦恭的很,起来罢。”

    庞图这才缓缓站起身来,也不抬头,十分恭敬的说“人主,卑臣从燕州带来了主公的诚意。”

    “哦诚意”

    小皇帝微微一笑,说“什么诚意”

    庞图说“臣家主公兢兢业业,忠心耿耿,为武氏天尽忠职守,但今日里听说,有一些小人竟背地里诽谤臣家主公,说主公他要”

    “要什么”

    小皇帝注视着嘴巴抹了油一样的庞图。

    庞图连忙又跪在地上,说“竟有人诽谤我家主公,说主公有不轨之心,请人主明鉴陈氏三代忠烈,位列三公,我家主公秉承祖训,又怎么可能对人主有任何不轨之心呢”

    小皇帝淡淡的说“庞谋主说的极为有道理,朕也不相信。”

    庞图松了口气,心中冷笑一声,不过如此,谁不爱听好听的话再加上这些贿赂,小皇帝私下里也要掂量掂量,执意和燕州开仗,他们也没什么好处,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联军能赢,亦或是燕州能赢,这种没有胜算的硬仗,不打也罢。

    庞图心底里各种谋算,各种了然于胸,结果却听小皇帝开口说

    “既然燕州牧这般诚意,朕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但如今人心惶惶,许多臣子都说燕州牧心存歹意,这无风也不起浪,不若这样,为了让燕州牧自证清白,可以让他自卸州牧身份,返回京城,朕另给他重要的京师职位,如何”

    自卸州牧身份

    还回归京城

    庞图一听,心里猛地一跳,这小皇帝果然不是个善茬儿,一开口竟然要卸掉陈继的兵权,然后让陈继乖乖回到京城来等死,这如何使得

    庞图脸色尴尬僵硬,说“人主,这”

    他只是迟疑了一番,小皇帝已经冷笑一声,说“怎么朕让他进京做官,不比一个地方州牧要强陈继还不乐意了”

    庞图赶忙叩头说“人主误会了,误会了,只是”

    庞图的话还未说完,小皇帝已经抓住了邪茬儿,继续穷追猛打,冷笑说“是了,既然燕州牧如此没有诚意,还派什么使者朕看,你们不是派使者来进贡的,而是派遣使者来下战书的罢”

    庞图没成想,一个小崽子而已,自己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要多,竟一头栽在了这么浅的水坑里。

    庞图气的浑身发抖,他心高气傲,何曾受过如此折辱

    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对方可是人主啊。

    庞图耐着性子,连忙赔笑说“人主,您多虑了,这真是”

    小皇帝冷冷的说“庞图啊”

    他说着长身而起,慢慢踱步而出,离开了升座的龙椅,来到匍匐在地的庞图面前,然后缓缓蹲下来。

    小皇帝抬起手来,轻轻抵住庞图的下巴,迫使他稍微抬起头来。

    小皇帝用微微沙哑的嗓音笑着说“朕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朕也知道,陈继始终把朕当做一个小娃娃看。但朕现在要告诉你们,你们打错谋算了,朕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旁人扶持,才能登基的小崽子”

    庞图眼神微微晃动,也不敢起身,就保持着跪在地上,微微抬头的姿势。

    小皇帝说罢了,这才松开手,放开桎梏,长身而起,转过身去,甩给庞图一个背影,说“回去叫燕州牧自己掂量掂量,若是他肯卸除州牧官职,回到京师,朕立刻下旨让盟军罢兵,若是他不肯回到京师,那可别怪朕手腕子狠一些了。”

    他说罢,冷冷的说“退下罢。”

    庞图没成想吃了瘪,他还以为一个十来岁的小皇帝很好欺骗,没成想竟让元皓给说准了,小皇帝并非等闲之辈,竟有些手腕子。

    庞图默默退出了大殿,这礼物也没有送出去,脸色阴霾的厉害,心里琢磨着,若是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就这般被送了回去,回到燕州,那个元皓指定不会给自己下绊子,实在不妥。

    庞图这么思忖着,决定在京城再留几日,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不过他一连逗留了小十天,小皇帝的口风十分硬,就是不松口,庞图也没有办法。

    今日他从殿中出来,本想去公车署坐车离开,哪想到这么巧,在公车署便遇到了卫将军佟成。

    “呦,庞谋主”

    佟成主动走过来,亲近庞图。

    庞图赶紧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作礼说“卫将军”

    庞图眸光一动,眼眸好像游鱼在晃动,一看便是计上心头的模样。

    庞图压低了声音,笑着说“卫将军,我家主公一直嘱咐卑臣,见到卫将军一定要恭恭敬敬,而且还要把主公制备的礼物,全都拿出来。”

    佟成哈哈大笑,说“哦竟有此事陈公竟还记得我佟成老儿”

    “诶,”庞图谄媚说“卫将军正当年,如何如此自轻”

    佟成说“庞谋主有话,便直说罢。”

    庞图低声说“即使如此,那卑臣便直说了我家主公知晓,卫将军与主公,都是同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庞图笑着说“我怎的不知道”

    庞图说“自然是扳倒魏满那小儿。”

    卫将军佟成一听“魏满”二字,脸色登时就阴霾下来。

    庞图添油加醋的说“魏满那小儿,自恃扶持人主继位,因此便不把所有人看在眼中。卫将军,您可是佟太后的侄儿,身份何等金贵,能是那宦官氏族出身的魏满能比拟的么魏满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着实令人气愤再者,他魏家自己做了一个骠骑将军不够,还要拉着他那义子做玄阳中尉玄阳中尉何等重要的官职,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猘儿,这合适么”

    佟成听着庞图的话,越听越是生气,嗓音沙哑的说“你这么说来,还真是如此。”

    庞图灵牙利齿,又说“何止如此卫将军您想想看,如果魏满真的带着联军,打败了我家主公,那么这天下,便是魏满独大了,还能有谁与他制衡我家主公难道有什么私心么只不过不想让魏满嚣张罢了。”

    佟成听了眯了眯眼目,说“只是如今人主讨伐燕州的心思已定,老夫也没有什么能耐啊。”

    “这您就自谦了”

    庞图一听他松了口,赶紧打蛇随棒上,继续说“卫将军您有所不知,如今这个魏满小儿气势汹汹,为的什么自然是因着他们盟军兵力充足,而且军心未定,但说到底,盟军就是盟军,又不是他魏满自己的军队,如果军心涣散,必然难成大器”

    庞图说着,凑近一些佟成,将声音压到最低,说“卫将军占据京中要职,再者说,卫将军还是佟太后的亲侄儿,自然是一呼百应,您若是私底下写一个檄文,派人送到盟军营中,宣读讨伐魏满专权的檄文,您说那些盟军的军心,还能稳固”

    私底下编写檄文

    卫将军佟成听了,心底里一惊,说“这可是大事儿,若是被皇上知道了”

    庞图笑着说“大人您放心好了,檄文这东西,又不是您第一个写的,当年反对佟高的时候,不是也有人冒充三公撰写檄文,讨伐佟高么这种事情,没有对错,只有成败,若是成了,魏满就是乱臣贼子,而卫将军,便是正义之师”

    “那若是”佟成说“若是失败了呢”

    庞图笑着说“看您说的,若是只有我家主公一个人讨伐魏满,那指不定会失败,如今卫将军您在京中做主,还能失败了去”

    佟成似乎有些犹豫,庞图已经抓准了佟成的脉门,说“卫将军,卑臣听说,人主三番四次的推拒接佟小姐入宫说句大不敬的,佟太后老人家已经仙去,那佟高乱贼又姓佟,这一来二去,佟氏已经失去了大半的势力,再也不是当年那般模样,您就这般心甘情愿的被魏满踩在脚底下,被人主敷衍了事么”

    佟成面色阴沉,他自然不甘心,想当年佟家外戚如此鼎盛,如今却要败在自己的手里。

    庞图抓准了这一点子,说“若想成就大事,哪里能不冒险呢一旦事成,别说佟小姐想入宫了,就算是这武氏天下的皇后,那又能怎么样呢往后里小皇帝还是要听您这个老丈人的您说呢”

    魏子脩从殿外走进去,刚一进去,便听到一个娇俏的女子声音,笑着说“皇上,您多饮一些,这汤头,我亲自煲了许久的。”

    殿中并非小皇帝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人,正是佟成的女儿。

    佟小姐是佟成的独生女,经常能见到她出入皇宫。

    魏子脩没有走进去,便站在外面等待着,低垂着头,目光有些复杂。

    里面很快窜来了声音,说“是中尉来了进来罢。”

    随即小皇帝打发佟小姐出去。

    魏子脩进来的时候,还看到案几上摆着佟小姐送来的汤饮。

    小皇帝看到魏子脩,似乎心情大好,说“子脩,来,坐罢。”

    魏子脩没有坐下来,而是拱起手来,说“子脩有要事禀报”

    小皇帝说“看来是要紧事,你说罢。”

    魏子脩说“今日卑将进宫之时,偶然在公车署看到了卫将军与燕州的庞谋主站在一起说话,隐约听到什么合作。”

    “合作”

    小皇帝一听,笑了笑,说“怎么陈继要与佟成合作这如何可能”

    魏子脩说“人主,不可不防。”

    小皇帝却不以为意,说“如今的陈继乃是乱臣贼子,而佟成呢一心想要把他的女儿送进宫来,做朕的皇后,这两个人怎么可能联合在一起再者说了,佟成自持是外戚,素来最看不起陈继这样的地方军了,无需多虑,也没必要当真,他们谈不拢的。”

    “人主”

    魏子脩有些着急,小皇帝笑了笑,说“是了,朕知道了。”

    他说着,亲自走过去,扶起跪在地上的魏子脩,笑眯眯的仰着头看他,说“中尉一定是在思虑,朕会不会纳佟小姐进宫,朕可以告诉你,不会。”

    魏子脩蹙着眉头,眉心始终没有展开的意思

    陈继派遣了庞图进京城朝拜,显然已经开始了动作。

    魏满与林让坐在幕府营帐之中,看了魏子脩从京中递来的书信。

    魏满说“庞图与佟成,最近走得很近。”

    林让想了想,说“庞图”

    魏满转头看着林让,说“怎么他是个什么人物儿么”

    林让听着名字,一时间想不起来,因着陈继手下的人,出名的不多,而且大多出名的人,全都投奔了魏满,所以说实在的,陈继手底下已经没多少名人了。

    林让说“说起陈继,他手底下有个谋士,若是一个不留神,那可是魏公您的克星。”

    “克星”

    魏满冷笑说“怎么,陈继他手下还有这样能个儿之人,孤竟不知道是谁。”

    林让说“元皓。”

    “元皓”

    魏满思虑了一会子,说“哦是了,官居别驾那个孤听说过他的名讳,但在陈继那里,即使攸远已经不在,元皓也不是第一把手。”

    “况且,”魏满又笑起来,说“你可不知道,元皓这人,实在太刚直,经常三番四次的顶撞陈继,陈继又是个伪君子,小心眼子,早就记恨上他了。不只是陈继记恨他,私底下还有很多同僚也记恨着元皓,这个元皓四处树敌,有本事儿管什么用便数那谋主庞图,对他敌意最大,处处看他不对眼。”

    林让听他这么一说,脑海中突然闪了一下,似乎记起来了什么。

    他听魏满说庞图与元皓不对付,这才猛地想起庞图是什么人物儿。

    因为这个年代,出名的猛将谋士实在太多了,数不胜数,所以像庞图这样的人物,就已经淹没在长河之中了。

    其实庞图也是厉害人物儿。

    庞图帮助陈继平定燕州,成功夺取燕州牧的职务,可谓是劳苦功高,而且一直跟着陈继,也算是陈继身边儿老人。

    而说起这个庞图,为何林让只有听说他与元皓不对盘,才恍然大悟呢

    原因很简单。

    这俩人太不对盘了。

    还要从魏满与陈继的对决一战说起

    很多人都知道,魏满与陈继的对决一战,那是当时由少胜多的教科书式的一战。

    陈继盘踞燕州,兵多,粮足,百姓爱戴,可谓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魏满却只用了他五分之一的兵马,大挫陈继,令他一蹶不振。

    当时元皓就提议陈继,这一仗不要速战速战,慢慢的打,只要主公可以拖住局势,主公大可以躺着战胜魏满。

    但陈继不听,陈继总觉得应该速战速决,三番四次的驳回元皓的提议。

    速战速决正合了魏满的心思,魏满听说陈继不听元皓的话,还将元皓下了监牢,心中狂喜不止,说这一战自己必定能赢,于是亲自带领精锐,偷袭了陈继的粮仓。

    粮仓被袭击,陈继登时自乱阵脚,军心大乱,燕州军几乎不堪一击,溃败的不像样子。

    那之后有人对元皓说,恭喜大人了,主公没有听取你的意见,果然输了,这样一来,主公以后肯定会多多重用大人,大人的出头之日就要到了。

    哪知道元皓在牢中却感叹的说,如果主公赢了,一欢心起来,自己可能还会残留一命,但如今主公输了,必然迁怒于我,我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呢

    正如元皓所说,陈继输了这一仗,心里十分愤恨,不但没有谴责自己,反而迁怒了元皓,觉得此时元皓一定十分得意,肯定在埋怨自己没有听他的计策。

    而庞图也就在此“登场”了。

    庞图一直与元皓不和,便趁机私下里撺掇着陈继,说主公啊,臣听说元皓在监牢中拍手狂笑,嘲笑主公没有听取他的意见,所以惨败致此,他逢人便说主公的不是。

    陈继本就因着颜面的问题,牵累元皓,对元皓十分不满,听说了庞图的话,肝火大怒,一气之下,便下令斩杀元皓。

    林让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与魏满说了一遍,魏满震惊的说“元皓就这般死了”

    林让点头说“魏公也是了解陈继为人之人,你觉得陈继会不会斩杀元皓”

    魏满想了想,按照陈继那个伪君子的性子,真的有这种可能,再者他身边还有庞图撺掇,可能性自然更大了。

    魏满说“这元皓,倒是挺可惜的,他有如此大才,又熟知陈继营中事物,若是他能来咱们营中,定然事半功倍。”

    林让挑了挑眉,说“这倒是真的,只是若元皓能来营中,不知魏公能不能禁得住他的刚直敢谏。”

    魏满笑说“这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不过孤觉得自己没问题,毕竟你这等刚直敢谏的,孤也受得起。”

    他说着,突然犯难,一把抱起林让,将人拽过来,低头亲了一记,说“这些日子忙碌,孤都没来得及与你多多亲近,你看着幕府四下无人,岂不是正好儿”

    魏满笑的一脸无赖,哪里有什么骠骑将军与盟主的威严

    林让还未回话,就在此时,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哗啦”一声,有人突然掀起了幕府的帐帘子,那气势十分不客气。

    姜都亭

    姜都亭破坏魏满的好事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魏满黑着脸,说“什么事儿”

    一看就是正经事儿,姜都亭言简意赅的说“主公,京城派遣使者来了。”

    “使者”

    俗话说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小皇帝从未派遣使者过来,如今更不是粮饷接应的时日,不知道为何突然派遣使者过来。

    魏满说“使者是谁”

    姜都亭说“庞图。”

    庞图

    林让有些奇怪,庞图明摆着是燕州的谋主,怎么变成了京中使者

    魏满说“随孤去看看,这庞图到底要耍什么花样儿。”

    众人很快走出幕府营帐,因为听说是京中派来了使者,所以盟军的各个将领全都出来查看情况。

    果然是庞图,身材稍显瘦削,一身官袍加身,手中捧着的不是圣旨,而是檄文。

    庞图当众展开檄文,口称代表朝中三公,申斥魏满。

    斥责魏满好大喜功,斥责魏满鱼肉百姓,斥责魏满结党营私,斥责魏满占据淮中,利用皇宫享乐

    这一系列斥责下来,简直数不胜数,把能斥责的事情全都斥责了一个遍。

    庞图念完了檄文,幽幽的说“骠骑将军,三公斥责的檄文已经宣读完毕,还请骠骑将军好自为之。”

    魏满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当着盟军将领们的面子,斥责他们的主帅,无异于公开处刑,如此一来,魏满的呼声定然下滑,还是在这种讨伐陈继的紧要关头。

    魏满的气息阴霾到了极点,林让示意他不要冲动,自行站出来,拱手说“敢问使者,使者乃是燕州牧麾下谋主,怎么忽然摇身一变,竟成为了京师使者”

    庞图振振有词,说“这都是朝廷的提拔,卑臣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林让又说“三公檄文,这三公,都是哪三公敢问使者,可否将三公印信,展示给众人查看”

    庞图脸色明显僵硬了一下,还是说“这有何不可”

    他说着,将檄文展示给大家,上面的确有印信,不过不是三公。

    一共只盖了两个红印,而且三公印信只有一个,其余一个还是卫将军佟成的印信。

    魏满也不傻,反而聪明的紧,他一看到佟成的印信,又想到义子魏子脩写来的密信,庞图与佟成走得颇近,登时便明白了。

    这一切必然是佟成与庞图的诡计,想要溃散盟军军心,好让盟军无法进攻燕州。

    林让轻笑了一声,说“恕我愚钝,这三公印信一共才两个,而且还有一个卫将军的印信,卫将军位大将军、列骠骑将军之后,臣不知,何时卫将军都能跻身三公了这样说了,我这鲁州刺史,怕也是三公了不成”

    他这么一说,身后爆出好多哈哈大笑之声。

    庞图脸色一阵难难堪,硬着头皮说“鲁州刺史说笑了。”

    林让手一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既然使者,请入幕府歇息罢。”

    庞图进入幕府,魏满便阴沉的对林让说“这显然是陈继的诡计,如今军心正盛,被庞图一折腾,怕是要折损不少。”

    林让倒是没有什么不欢心的模样,挑了挑眉,说“魏公不必多虑,庞图自己送到了咱们手上,正好拿他做一个诱饵。”

    “诱饵”

    魏满不知道林让在想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因着林让已经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魏满总觉得哪方要遭难了一般。

    庞图留在营中歇息,他可没有闲着,晚上有一个接风宴,庞图参加接风宴之前,正好遇到了前往赴宴的吴邗太守杨樾。

    “杨公,久仰大名啊。”

    杨樾被他叫住,回头一看是庞图,登时有些后悔停了下来,方才就该装作没听见才是。

    杨樾已经停下来,如果继续往前走,也太不给面子了。

    而且这庞图

    竟生得这般好看

    别看他有些灵牙利齿,刻薄挂像,但生得清秀儒雅,别有一番风韵。

    杨樾一看,嘿嘿笑了一声,说“使者,没成想使者还听说过我杨樾的大名”

    庞图笑着说“杨公大名如雷贯耳,当年杨公被魏公折断双臂,可是很出名儿的。”

    杨樾一听,这庞图竟如此挑衅,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全都抖落出来了。

    当年杨樾调戏林让,被魏满折断双臂,这一说出来都是黑历史。

    杨樾脸色不太好看,庞图则说“诶,杨公可万勿动怒,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何必内乱呢”

    杨樾听着有些纳闷儿,说“你是陈继的人,就算做了一回玄阳特使,又怎么与我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庞图轻笑出声,说“杨公,您如何如此拎不清呢杨公如此骁勇大将,却屈居在昔日里的仇人手下,难道就甘心么我可听说了,魏公处处对杨公留心提防,难道杨公就甘心么还有杨公倾心于鲁州刺史,可那鲁州刺史不识抬举,偏偏谄媚于骠骑将军,难道杨公就甘心么”

    一下子上来三个甘心,还真是让杨樾措手不及。

    杨樾心里头的火气“嗖嗖”的冒,毕竟他是那个暴脾性,再加上庞图扇阴风点鬼火,自然生气。

    但杨樾也不是个傻的,反而十分机灵,他哪里能不知道,庞图想要自己与魏满内乱,好坐收渔翁之利。

    杨樾心中冷笑,长得这么好看,却原来是个阴毒的,你想顽老子,把老子当枪使,借刀杀人

    也要看看老子了不乐意。

    杨樾当时装作一副很愤怒的模样,其实他也不用装,因着他总是被魏满打压,的确很愤怒,一提起林让,那就更愤怒了,明明是自己先看上的美人儿,这美人儿却被魏满截胡了去,能不愤怒么

    杨樾故意说“使者,这里人多口杂,不若咱们晚些细说”

    庞图说“多晚”

    杨樾说“今夜散席之后,营中西南角有个堆放木柴的破帐子,等夜深人静,咱们便在那里叙一叙,如何”

    庞图以为杨樾上钩了,便说“那庞图到时候便公侯杨公大驾了”

    杨樾笑着说“一定一定。”

    庞图说完,率先进入了宴厅营帐,杨樾看着庞图走远的背影,心想着跟老子斗

    就在杨樾得意的时候,“嘭”一声,有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杨樾的肩膀。

    杨樾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还没看清楚,就被人狠狠的亲了一下,还重重的啃了一记,啃得他生疼。

    “嘶流血了”

    杨樾捂着嘴,定眼一看,说“虞子源你特么发什么疯啊”

    虞子源目光阴沉,一步步逼近杨樾,因为身量的优势,微微俯下身来,与杨樾平视,沙哑的说“杨公与人约了夜深人静之后相约,你说,子源发什么疯”

    杨樾“”

    杨樾心中暗道不好,这虞子源功夫了得,神出鬼没,方才肯定将自己诓骗忽悠庞图的话全都听了去。

    杨樾赶紧解释说“好汉,你听我解释”

    虞子源说“杨公但凡沾花惹草都要向子源解释,恐怕这辈子是解释不清楚了。”

    杨樾心中冤枉,说“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儿”

    自己耍个小聪明而已,竟然还被虞子源撞个正着,真是不能再背了

    宴席进行的非常顺利。

    宴席中间,虞子源走过来,与林让说了两句悄悄话儿。

    魏满方才抽不开身,正在与使者庞图敬酒,一回头便见到虞子源与林让附耳说悄悄话,魏满心里登时便酸了起来,找了个理由来到林让身边。

    虞子源说罢了悄悄话,已经离开,魏满揪着林让的衣角,小可怜儿似的说“林让,你怎么成天沾花惹草”

    林让奇怪的说“让又怎么沾花惹草了”

    魏满看向虞子源的方向,说“你们方才都贴在一起了,还不算沾花惹草”

    林让淡淡的说“虞公这株草,让可不敢动,生怕杨公扑上来咬人。”

    魏满没忍住,登时笑了出声,说“也是这个理儿。”

    别看杨樾平日里花天酒地的样子,其实被虞子源吃的死死的,而且占有欲特别强烈。

    林让对魏满说“方才虞公与让说了一些正事儿,倒是挺有趣儿的。”

    “什么正事”

    魏满总觉得,林让笑成这样,不像是正事儿。

    林让冲着魏满招了招手,魏满立刻附耳过去,林让低声在他耳边说“庞图如今是玄阳特使的身份,咱们不好拿他,但如今庞图自个儿送上门来,咱们不捏咕他,怕是对不住他的一番苦心。”

    酒过三巡,宴席很快就散了。

    庞图吃了一些酒,但是因着与杨樾约好了,准备离间杨樾,所以不敢多饮酒,恐怕误事儿。

    庞图出了宴席的营帐,特意左顾右盼,眼看无人,这才往西南方向而去,果然在角落发现了一个堆放木柴的营帐。

    破败的厉害,木柴也多半堆放在外面儿,营帐里面黑洞洞的,看起来还漏风,周边也没有士兵把手,荒凉的紧。

    庞图走过去,轻轻掀开帐帘子,便看到有人站在里面。

    因着不能点灯,那人身影影影绰绰的,庞图也没多虑,便走了进去,说“杨公,叫您久等了。”

    杨公并没有出声儿,庞图便笑眯眯的走过去,说“杨公果然是图谋大事之人,如此守时守信,真乃大丈夫作风。”

    杨公仍然没有出声儿,庞图讨好了两句,都没有什么结果,有些悻悻然的。

    不过目前的事儿要紧,因此并不在意这些,庞图又说“杨公是做大事之人,有自己的大报复,定然不肯卑躬屈膝于魏满小儿。”

    “如今魏满小儿已经被三公申斥,还当着诸位孟军将领的面子,威严已失,军心紊乱,正是杨公图谋大事,反叛魏满小儿,与我家主公合纵联盟之时啊”

    庞图言辞恳切的说“杨公,您还在等待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只要您肯反叛魏满小儿,到那时候,三公的申斥再加上杨公的动员,不愁其他盟军不解散,只凭借魏满小儿一个,怎么可能打得过我家主公,到那时候,我家主公必然重赏杨公,杨公建功立业之时,也即将来到,难道不好么”

    杨公一直没说话,背着手,长身而立,似乎不为所动。

    庞图一口气说了许多,心想这杨樾,竟还是个如此沉得住气之人

    庞图眼眸微微一转,笑得了然,说“是了,我知道杨公心里想的什么”

    他说着,慢慢靠近杨樾,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杨公喜爱美人儿,这有什么我家主公知晓,等事成之后,一定奉上各种美人,只怕杨公到时不想享受,那也是不成的了。”

    庞图的话音未落,杨樾突然抬起手来,一把抓住庞图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猛地一拽。

    “嗬”

    庞图是个文臣,也没有防备,哪知道杨樾突然发难,一个不稳,登时跌在杨樾怀中,被人牢牢桎梏住。

    杨樾慢慢低下头来,逼近庞图,庞图下意识蹙紧眉头,只觉十分不适,想要挣扎,结果就听那人带着一丝微笑,嗓音很清亮,并不是杨樾那种微微带着沙哑的嗓音。

    黑暗中,那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丝轻笑,说“那我若说只要庞先生这一个美人儿呢”

    私下昏暗,看不太清楚,庞图听到那人嗓音,心里一突,不是杨樾

    方才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又与杨樾约好,所以庞图不疑有他,如今距离这么近,等眼睛熟悉了黑暗。

    定眼一看

    “鲁州刺史”

    是林让。

    林让搂着庞图,庞图与他身量差不离,林让还摆出一副调戏人的模样,说“怎么庞先生以为是谁”

    庞图吓得脸色惨白,谁不知道林让与魏满是一伙儿的他刚才口中还一口一个魏满小儿,这岂不是自取灭亡

    庞图面无人色,林让笑眯眯的说“瞧瞧,给庞先生吓得,别担心,本刺史会好好儿照顾庞先生的。”

    “哗啦”

    就在此时,营帐帘子被人不客气的掀了开来,火光冲天,从外面涌进来,跫音大起,脚步声杂然,一票人涌了进来。

    为首的就是魏满。

    魏满脸色黑漆漆的,犹如烧黑的焦木,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庞图,把林让拉到自己身边来。

    满口酸味儿的沉声说“还没顽够孤实在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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