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吵什么吵？”花父从楼上下来，随手扣好衬衫袖口，语气不悦。
花太太立刻迎上去，温声细语向丈夫解释：“花梨最近不听话，我正在管教她。”
花父由她伺候着坐下，淡淡地说：“随她去吧！女孩子没必要太苛刻。”
花太太急道：“其他方面我也没苛刻她，但作为一个淑女，优雅温柔是最基本的，不然以后她嫁出去，婆家可有的收拾！”
花父：“她还没成年，这事儿早着呢！”
“不早了！好多都订的娃娃亲，提前把婚事安排妥当。”花太太把贵妇圈打听来的联姻消息一一说给他，“这种事越早越好，别晚了都挑别人剩下的，花梨马上高中毕业了，我能不操心？”
花父听完，点头应一声：“陆家的儿子还没订，今年毕业回国，跟花梨差个四岁，挺合适。”
花太太：“那我回头跟陆太太多交流交流。”
薄厉野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
这就给安排上了？都不问问当事人的意思？
按理说这是别人家的事，他一个冒牌货操屁的心，但胸口就是堵得慌！生在这种破家庭，还不如他呢！爹妈不闻不问，他也乐得逍遥自在。
走出花家大门，一辆劳斯莱斯很快追了上来，按了两下喇叭引起他的注意。
薄厉野侧目扫了眼。
隔着玻璃，瞧见花望那张冰山脸。
“上车。”
他没理，自顾自往前走，准备出了别墅区打个车去学校。不是他不给花梨面子，非要把她家搞得一团糟，他就这个性子，对着讨厌的人装不出好脸色。
花望跟了他一路，见他径直上了一辆出租车，只好放弃送妹妹上学的念头。
家里现在闹这么僵，花望脑中只有硕大的四个字：早恋害人！
*
那头，花梨出门就打了个喷嚏。
她揉揉鼻尖，狐疑地想：谁在背后说我？
估计是薄厉野吧！怀揣大姨妈醒来的每一个早晨，谁都想骂娘。
昨晚四人小群收到通知，说准备好工具，今天晚自习去黎静跳楼的地方招魂。她和颜颜都很淡定，只有钱浩一个人在群里刷嘤嘤嘤的表情包，怂到没眼看。
网上盛传的招魂术，大多需要在深夜12点进行。
但花家和颜家都有门禁，不可能在学校待这么晚，所以退而求次选了晚上7点到8点之间。
因为这场充斥着禁忌与刺激的仪式，花梨兴奋又紧张，醒得也比平日早许多，于是，便成了第二个来到教室的人。
第一个……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
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霍美乔正捧着英语书低声朗读，发音标准自然堪比美剧。
霍美乔这两天怎么了？
难道高考将至，连大姐头都开始发愤图强了吗？
花梨默不作声回到座位。
她盯着空荡荡的桌面发了会儿呆，鬼使神差思考起自己早已被安排好的未来。
其实去法国学设计并非出自她的意愿，但母亲却说这是最好的选择，留洋随便读个学校镀镀金，然后回国和家里物色好的男人结婚，是这个家对她的全部期待。
要不是父母哥哥对她都很好，而圈子里不少女孩也是如此被安排，她险些要以为，自己不过是家族利益最大化的联姻工具。
她有想过反抗，就像小时候坐在地上嚎哭说想学跆拳道一样，可最终还是左右不了大人的决定。那时是拗不过，现在是挣不开亲情的枷锁。
爽文里大快人心的桥段看看就得了，现实中人人顾虑重重。
她翻开英语书，伴着霍美乔的朗读，不自觉记起单词来。
学习这种事，不开始永远学不进去，一旦开了头就停不下来。花梨专注了一上午，临近饭点才终于从知识的海洋里脱身。
她捏捏眉心，缓解用眼疲劳。
颜颜凑过来，觉得莫名其妙：“怎么突然看起书来了？你这样我很方啊！说好一起做学渣，可别抛弃我偷偷考京华。”
花梨摊手：“还有三个月就高考，这么短时间冲刺京华，你觉得可能？”
颜颜习惯性地挽住她的胳膊，亲昵地撒娇：“也是，你要跟我一起去法国留学呢！”
花梨没推开她。
其余同学陆续进来，瞧见校霸和他的跟班儿抱在一起，纷纷露出古怪的神色。
妈耶，现场版校园耽美文？
不出一小时，学校论坛便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数篇薄厉野×钱浩的同人段子和漫画，很甜很黄:)
于是，花梨课间去厕所的路上，便接二连三听到这样的话——
“如果是厉哥的话，我…我也…也可以的！”
“我觉得叶轻舟比钱浩更配啊！狂野校霸和禁欲男神！不行了，我管不住自己写段子的手。”
“原来薄厉野一直没交女朋友，是为了钱浩啊！”
“最近不正传他和花梨的绯闻吗？呃…难不成是个双插头？呸！住脑！”
花梨：？？？
她来到男厕，刚进门就被一只手给拽去了隔间，门砰地一关，对上薄厉野凶神恶煞的表情。
“就一会儿没盯着你，居然闹出这么恶心的谣言！”
花梨一愣：“什么？”
薄厉野压着声音，咬牙切齿：“我和钱浩！说了注意说了多少遍，你和你闺蜜亲近，能不能不要用我的身体搂搂抱抱？”
联系楼道上听到的奇怪言论，花梨总算反应过来，这是误会薄厉野和钱浩搞基了啊！
灵魂互换后才来学校没多久，就接连给他惹出两大绯闻，让他背负双插头的丑名，难怪会气到来男厕所堵人。
花梨想着回头要提醒颜颜多注意一下，嘴里诚恳地跟薄厉野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会小心点的。”
“如果对不起有用，你就不会被我掐死了！”薄厉野没好气，正要继续发飙，隔间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而后似乎是被强行捂住了嘴，戛然而止。
狭小的隔间里，薄厉野和花梨互相对视了眼，脸上皆是大大的两个字——糟糕！
果不其然，厕所play的偷拍照流传到了小论坛。
那双乔丹限量版球鞋，不是薄厉野是谁？
至于另一双小白鞋……
眼尖的稍稍对比，很快解码。
校霸和小短腿男厕隔间激情play的消息，以光速在学校里掀起轩然大波，甚至传到了班主任蒋岚的耳朵里——
“青春期互生好感很正常，但老师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现在是高考前最重要的冲刺阶段，任何感情任何事都必须给高考让位。”
午休，蒋岚将八卦男女主角请到了办公室，苦口婆心地做思想工作。
薄厉野拽拽的一句：“我不高考。”
蒋岚：“老师知道你打算去法国留学，但国外的学校也需要过语言关，也需要考高中生必备的基础知识，越好的学校越是如此……”
蒋岚说什么，花梨没注意听，她侧目看了薄厉野一眼，知道他刚才那句话说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不高考？
难道…他也打算留学？
她很快否定。
薄厉野看着不像是喜欢读书的样子，况且每次考试交白卷，也不知道他英语怎么样。
走神的空档，蒋岚已经教育完薄厉野，转而给花梨做工作：“你们这个年纪对性充满着好奇，但有些事在不恰当的阶段发生，就会造成后悔终身的结果。你是男孩子，老师希望你能多为花梨考虑。”
这个节骨眼儿上，又刚发生学生跳楼事件，蒋岚不敢采取过分强硬的手段，今天厕所里的事，她甚至都没好多问，怕不小心就刺激到青少年敏感而脆弱的心灵。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祈祷他们在毕业前不要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送走两个学生，蒋岚疲惫地仰靠在椅背上。
当初选择教师这个职业，是因为家里长辈都说，女孩子当老师最好，既体面受尊敬，又有寒暑假工作轻松，婚恋市场上也是抢手货。
但天知道当高中老师有多累，尤其还是高三年级的班主任，她才上任没多久，就已经被一桩桩事弄的措手不及焦头烂额。不仅要对手底的每一个学生负责，还要应付领导的挑刺，处理同事之间的关系。备课改作业到深夜，已经习以为常。盼星星盼月亮的暑假，大部分时间也要腾出来给学生补课。
谁说轻松的？
站出来保证打死它！
长长吐出一口气，蒋岚重新翻开桌案上的文件夹，拿出这些天整理出来的资料。
从领导处得来的最新消息，经警方调查，最后将此案定义为普通的学生自杀。听说黎静的父母也签字接受了这一结果，并没有来学校讨要说法。
她觉得有些奇怪。
正常父母在痛失子女后，即便知道孩子的死是自身行为跟校方没有太大的关系，感情上也需要一个宣泄的对象。黎静父母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于平淡了？
*
经过这次厕所play事件，薄厉野和花梨在学校彻底火了。
两人同时从办公室出来，走廊上不少吃瓜看客都投去暧昧目光。
“行啊厉哥！”几个染毛的不良少年冲花梨吹口哨，俨然注视着凯旋而归的战士。
看向薄厉野时，眼神就微妙起来。
虽然忌惮校霸威严，没敢往他女人身上乱瞄，但那份轻佻和低看却难以遮掩。
薄厉野是个正常男人，哪能察觉不到他们眼里的下流，当即呵斥了声：“再看就把眼珠子都抠出来！”
少年们不以为意，嬉皮笑脸和他开玩笑：“嫂子别那么凶嘛！”
往日他一个眼神过去，谁敢再多吭一声就是找死！没想换了副皮囊，就震慑不住了。
薄厉野恼怒地上前拽了一个男生的衬衫，紧握的手并没有多少力气，却因凛凛的眼神而显出几分气势逼人。
他咬着牙，一字字警告：“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再用这种下流的眼神看我，就弄死你。”
有了这么一出，围观的人很快就散掉。
花梨望着前面怒气冲冲的背影，愣了愣，快步追上：“你怎么发这么大火？”
薄厉野：“老子没发火！”
花梨：“哦，你头发烧起来了。”
薄厉野下意识地往脑袋上摸了摸，微侧着脸，哼道：“烧秃了也是你秃。”
花梨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话题重新转回开始那个问题：“那些人不是你的…呃…小弟吗？开个玩笑你怎么发那么大火？”
薄厉野见她一脸不在意，火气又旺了几分，瞪眼问：“那种玩笑你喜欢？”
花梨摇头：“当然不喜欢。”
嗯，还有点救。
薄厉野脸色稍缓，语气依旧生硬：“他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下流东西我清楚得很，刚才要不教训一下，等我们换回来，你少不了被那样打量。”
花梨一愣：“所以你是在…为我着想？”
这话戳得他跳脚，当即否认：“谁他妈要为你着想！”
花梨：“你啊。”
薄厉野：“……”
他不是，他没有。
片刻的沉默后，花梨扬起一枚灿烂十足的笑容，真诚地说：
“薄厉野，谢谢你。”
“我觉得我以前可能误会你了，你这个人吧，表面看着凶，但其实挺温柔的。”
那刹，光从走廊的玻璃窗外透进来。
少年的脸似初春的河畔，点点绽开的，都是淡绯色早樱。
他少见的语塞，只“嘁”了声，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去，眼底早就失了淡定。
矮子，撩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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