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被标记为目标的人物——江之岛盾子,又或许说,江之岛盾子与她的同伙们——给日本地府仅有的十位死神带来了计划之外的工作压力。具体,就体现在死亡人数远超往年划好的限定指标范围上。

    从许多年前开始,日本地府就根据现世人口普查结果做出了指标。比如说,在某一时间段内的迎接死者数量以及送死者前往新生的工作量必须至少达到某某数值,这样才不会由于地府工作不到位而影响现世的人口增长率。

    但是成千上百万的死者都只由十位死神来负责,从数量上来说工作量已经多得可怕了。

    从前的林原恒一天真地以为,在他担任本期死神职位期间唯一需要面对的最忙碌的时间段,仅仅是人口老龄化导致的某十几年的时间内自然死亡人数较多的这个时间段罢了。

    然而。

    自从被人类称为【史上最大最恶绝望事件】的意外爆发后,世界便陷入了和平时期以来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绝望中。其中死亡人数最多、遭受损失最严重的就是日本。由此可以直接下结论,其中工作量最为激增、忙碌度最高的就是日本地府的十位死神。

    林原恒一很不幸,在原本就比山还重的工作量中又由于手气不好,抽签抽中了十个中那唯一的一个负责处理【史上最大最恶绝望事件】罪魁祸首的签。

    这代表着他要在处理死者的同时去到罪魁祸首的身边观察他的行动,然后把他控制起来不让罪魁祸首继续给他们增加工作量。接下来,还要想法子停止绝望事件,让工作量回归正常水平。

    好在,来到现世以后目标就直接出现在眼前了。

    林原恒一的神识只能让他知道查探范围内的生命体数量,并不能知道对方的面貌,但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个足够用的能力了。

    死神的能力只有两个,一是神识查探,二是锁魂控制。第一个使用条件没有限制,但使用范围有;第二个使用条件和使用范围都有严格限制。

    首先,被锁魂的对象必须是死者——锁魂可以带着死者的灵魂前往地府;其次,被锁魂的对象必须在死神的视野内且锁魂时死神必须与死者灵魂距离不超过十米,这也是为什么人类世界的种种影视作品中死神带走死者时都会出现一个死神贴在死者身边的镜头的真正原因;最后,死神进行锁魂时的面容不能被生者看到超过二分之一,否则生者的生魂会被死神吸引离开身体且身体进入假死状态,也是各种文学作品中死神都会披着斗篷遮盖样貌或者干脆带上口罩、面具的原因。不经意勾引出生魂的死神只能放弃这次对死者的锁魂把灵魂塞回对方身体里让他短暂地回光返照,优先先把生魂送回生者的身体里再对死者进行锁魂。

    但生魂的出现毫无疑问是给死神增加的一项工作量,所以大多数死神都宁愿遵守规则也不愿意爱咋咋地。

    重复一句话,死神们真的很忙。

    所以对于黑白熊的未完的演说,林原恒一想抓着它叫那藏在熊后的远程遥控者有话快说。

    黑白熊仅仅是一个机器,它不是人套着布偶,因此林原恒一在它身上并没有感觉到生命的气息。

    “互相残杀”宣言放出后,体育馆内的学生们都陷入了震惊、迷茫以及惊慌中。

    “那么,第三个问题。当然,也是我的最后一个问题。”

    清越的嗓音被压低,带上了琴音般的优雅感。林原恒一依然站在所有学生之前,离黑白熊最近的他黑色双眸直视着那一左一右截然不同的脸拼凑在一起半边天使半边恶魔的玩偶熊的眼睛,他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不可忽视的宛若箭矢般的攻击力。

    “——互相残杀的成员中,也包括您吗?”

    黑白熊笑容暂停在脸上,闪电形状的机械眼中红色的光闪烁着不明的意味。

    “哼哼……噗噗噗、不错,不错!”

    它笑弯了腰,捂着肚子咧开了嘴。

    “哎呀哎呀,这是游戏邀请吗?‘要不要加入我们的游戏,一起来玩耍’什么的~有趣,有趣。”

    其余人听到这句话,也愣了愣。

    “等等,那只熊说的可是‘互相残杀’才能毕业,”粉色双马尾的少女皱着眉,明显是对林原恒一的话感到不满,“它是校长,用不着毕业,你的这个问题不是完全没有意义吗?”

    她这明显是跟自己人对着干的话让身穿运动服的棕发马尾少女朝日奈葵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这个话题暂时放下吧,现在大家可是要面对更重要的问题啊,互相残杀?……太奇怪了吧?为什么我们要互相残杀才能毕业?”

    银发少女雾切响子也站了出来,被定为超高校级的侦探的她从林原恒一的话语中找到了一个点,对于黑白熊面对这一项提问的回答,她不希望其他人前来打断。

    “我也想知道答案,”雾切响子说道,“互相残杀的对象,仅仅是我们在场的学生们而已吗?”

    言下之意——

    “如果我们对你出手,这场游戏是否能直接终结?”

    十神白夜对此作出总结。

    “真是~愚蠢至极的问题。”

    黑白熊说话了。

    “哼哼哼哼,刚从沉睡中醒来的我愚蠢的学生们啊,你们恐怕还没发现吧……你们可是,被我限定了行动范围哦?”

    众人一愣。

    的确,他们一醒来就直接前来体育馆了,根本没来得及在学校内查探情况。

    “啊啊~反正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你们根本不可能找到我】这件绝望至极的真~相~”黑白熊在演讲台上转了个圈,视线定在林原恒一身上,“小子,你的提问环节到此可以结束了吧?”

    “嗯。”

    林原恒一轻声应道,点点头。

    黑白熊没有正面回答它是否也在成员之中,但就整场游戏规则是它制定的来说,大约它的答案是“否”……又或者,它是不嫌麻烦甚至欢迎麻烦的类型,答案会是“是”。

    被跳过的回答以及尚未摸清的性格导致答案扑朔迷离,但其实答案是什么都没什么关系。

    因为在林原恒一的提问中,标准答案只有一个。

    “那~么~就轮到我了吧?”

    在黑白熊的拖长的语调下,听着他们说话的苗木诚内心突然一阵发寒。

    等等,刚才他们说什么来着。

    他记得那个黑发少年在和黑白熊对话时,黑白熊好像说到要惩罚他?

    后续的对话太过超乎想象,一时让苗木诚的注意力转移开了,现在他想起来了,也同时预感到黑白熊想说的话的什么了。

    等……“等等……!”

    他的声音被黑白熊的压在下面,所有人都没听清。

    黑白熊说道:“惩罚游戏~小子,站在原地!还有还有,从现在开始的十秒内全员都不许乱走乱动哦!”

    所有人没听清,林原恒一却是听到了。

    他看向那个不认识的少年,对方正焦急地看着他,却因为听黑白熊的话没敢做出靠近的动作。

    说起来,这孩子倒是有点意思。

    林原恒一确定自己不认识他,却总觉得他们之间无形中似乎有着【缘】,尽管他们两人都不相识……又或者,在他失去的那段记忆里他们曾见过面吗?总之,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少年才会对他如此关注吧。

    少年从一开始到现在视线一直定在他的身上,林原恒一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被关注的感觉了——抽签决定谁去仙石完成任务的那次除外。此刻,意外地有些享受这种被某个人“一直看着”的感觉。

    十秒倒数开始了。

    “十……八……五……三……”

    黑暗的监控室中,少女望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体育馆景象,摸了摸下巴。

    她咧开了嘴,露出一个笑容。

    哎呀,等等,第一个目标是……

    她想着,黑白熊也同时说出最后一个数字!

    “一!”

    在红色按钮被她按下的瞬间,体育馆的地面中,原本还在双手环胸做着看戏动作的粉色双马尾的少女脚下数不清的长剑骤然刺向了她。

    她瞳孔一缩——

    却被某个强大的力道扑到了一边。

    林原恒一从少女身上起来,相当绅士地对她伸出手让她拉着自己起来。

    两人此刻落在利剑一旁的地面上,也不知道林原恒一是什么时候扑过来的,总之粉色发的双马尾少女是躲过了一次死劫。

    苗木诚两秒过后才反应过来,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跑到了两人身边查看他们的情况。看到苗木诚开始行动,黑白熊的指令又已经结束,其余人此刻竟然也一起围了过来,顿时显得苗木诚的动作一点也不突兀了。

    粉色双马尾的少女——此刻的名字被她亲口说出,她名叫江之岛盾子。苗木诚看着她被林原恒一拉起来,心有戚戚焉看了一眼身后闪烁着寒光的利刃。

    有两个少女安慰了江之岛盾子几句,之后,其余众人都想着刚才的场景陷入沉默中。

    这是来真的啊。

    一不小心,他们就真的会失去生命。

    混乱再次恢复了平静,众人还在后怕着或是震惊于黑发少年的反应速度,此刻黑发少年身边暂时没人搭话,黑白熊也不知怎么的陷入了沉默,苗木诚这才终于有机会顺从心意凑到了黑发少年身旁,说道:“你……你们没事吧?”

    “嗯,没事。”林原恒一说道,看着粉色双马尾少女的视线才终于移开了,看向了头顶呆毛加成下显得有些可爱的少年,“多谢关心……你是?”

    苗木诚这才终于有机会说出自己的名字了。

    “我是苗木,苗木诚,你呢?”

    “林原恒一。”

    时间紧迫,两人只来得及交换了名字,黑白熊的笑声便再次响起了。

    “唔噗噗噗,这可真是让我惊喜。”它说,“这次的惩罚游戏就算你过关了吧,不过之后可要继续小心了哦~那么,事不宜迟,让我来和你们说明一下游戏规则吧。”

    ……

    学级裁判、以及一些简单的规矩都被黑白熊用简单的话语一一说明了。

    接下来,便是解散后的自由活动时间。

    一天的信息量太大,但众人只能一边消化着信息量,一边选定了集合地点后准备在可以行动的区域内进行探索。

    众人交换了姓名,以及各自的超高校级称呼,随后便开始分组。

    林原恒一看了一眼身边的苗木诚,点点头。

    苗木诚对林原恒一的亲近从一开始就被众人看在眼里,直接导致的后果是……不用考虑超过三秒,他们就直接被分在一个组里了。

    也还算是……

    可以接受的组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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