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六十九章

    慕行风本就带着病态苍白的脸, 在这一瞬间似乎又白了几分, 但他只道了句“在山上跟着我这么多年,医术还是个半吊子。别说话了, 保存体力。”

    他上前一步,竹节般修长的手指搭上卫柔的腕儿。

    卫柔脸色灰暗“我的身体,我知道”

    “孩子还在。”慕行风感应着那微弱的脉搏, 面上浮起喜悦神色。

    卫柔原本毫无生气的眼眸里似乎一下子有了亮光,不过很快又暗淡下去了。

    韩君烨听到这句也愣愣看着卫柔的肚子。

    林初大喜过望, 之前听到赵婆子那般说, 又见卫柔出血严重, 她真以为孩子已经没了。

    慕行风看向燕明戈“用内力稳住她心脉,我来施针。”

    葛洄把从马车里带过来的药箱放到了旁边的红漆木桌上,慕行风打开药箱,取出装银针的针盒,又叫人备了笔墨, 笔走龙蛇写下一张药方“让厨房把药煎出来”

    林初接过方子,虽然她不喜慕行风, 但这关系到卫柔的性命, 林初当即拿着药方就准备往外跑。

    却听卫柔道“等等。”

    林初朝着床榻看去, 只见卫柔脸色苍白, 却是罕见的倔强决绝。

    她看着慕行风“我不用你救。”

    “阿柔, 别闹。”慕行风面色薄怒。

    燕明戈也拢着眉心看着卫柔。

    卫柔眼神放得很空,像是早已看透这一场人世“不是闹我不愿欠你。”

    慕行风目光死死绞着卫柔的视线,不愿欠他, 是想就此跟他再无瓜葛吗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颜“阿柔,哪怕是为了孩子让我先给你施针好不好等你好了,你说什么我都认了。”

    他这一生,清贵高傲,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说过一句软话,唯有在她面前,才放下所有骄傲。

    “孩子”卫柔摸着小腹,缓缓闭上眼“就当我欠这孩子一条命,黄泉路我陪她走便是。”

    “师姐你别冲动”林初真怕卫柔一心寻死,她语无伦次道“你不要他救,我们找别的大夫好不好不管怎么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卫柔虚弱摇摇头“这孩子命苦,投胎到了我肚子里,几近波折,已经伤了根本,哪怕她能出生,将来也得受病痛折磨,一辈子泡在药罐子里,与其让她来人世遭这一趟罪我情愿跟她一起去了。这世上我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我说了,我能救”慕行风看着卫柔,一字一顿道“我不会让这孩子有事,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卫柔似乎想说什么,小腹那里的痛意却猛然变得剧烈起来,她五指用力抓紧了身下的床褥,手背青筋绷起,五官也痛的扭曲。

    “阿柔”慕行风心魂具震,他一把摸起银针盒踉跄着扑到床前,一边哆哆嗦嗦取出银针一边冲着燕明戈大吼“愣着做什么,快些给她输送内力”

    卫柔痛得冷汗连连,头发都被汗水沾湿凌乱贴在她脸上,她仍断断续续道“慕慕行风,我不欠不欠你”

    慕行风只觉得一分一秒对他而言都是煎熬,他猩红着眼道“卫柔,如果你说这些扎我心窝子的话,能让你痛快些,那你便继续说。”

    几枚银针扎在卫柔身上几处大穴,她腹部的剧痛缓和了些,却依然呼吸都极其艰难。

    林初帮忙扶起卫柔,燕明戈坐到她身后输送内力,很快眉头就皱了起来“她一心求死,内力输过去,那边没有接引,真气全都散了。”

    林初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哽咽道“师姐你当真就要这样舍下我们吗”

    慕行风捏着银针的手抑制不住的发抖,他那双素来淡漠的眼中,终于出现了名为溃败绝望的东西“卫柔,你不欠我,是我欠了你是我欠了你让我救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最后八个字,他嗓音低哑得厉害。

    卫柔艰难笑了两声“你救我,只是想要我腹中这个孩子罢。”

    慕行风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朝着自己头部涌去,胸腔的怒火让他恨不能将手边一切能砸的器物都砸个粉碎,他咬牙切齿道“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它摔成一堆血沫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为了它”

    卫柔缓缓道“那你立誓,绝不认我腹中这个孩子,将来也不许见它”

    林初怔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卫柔此番,只为了让慕行风立下这样一个誓言。

    都说为母则强,卫柔知道自己有孕一事被慕行风知晓,他必定不会罢休,借着这个机会让慕行风立下誓言,哪怕以后孩子出生,慕行风也没了再找上门来的理由。

    慕行风死死盯着卫柔,气得浑身直哆嗦,又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咳到后面,只觉嗓子眼儿窜上一股腥甜,他咳出一口血痰来。

    “主子”葛洄忧心唤了一声,想上前却又被慕行风一个眼神制止。

    慕行风用袖子擦去唇边的血迹,看着卫柔,露出一个苦涩而自嘲的笑来“你长大了,也越来越聪明了如果,这是你所愿,那我成全你。”

    慕行风竖起三根手指,视线依然死死盯着卫柔苍白而虚弱的脸庞,沙哑开口“我慕行风在此发誓,今生,不得认卫柔之女为慕氏血脉。”

    话落,屋子里陷入一种可怕的沉寂,他看着卫柔,眉眼间的笑却温柔一如当初,“好了,先治伤。别怕,我扎针不疼。”

    卫柔别过脸,眼角一行清泪还是涌了出来。

    她年少时,一度害怕扎针,有几次大病需要扎银针时,他都是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哄她。

    往事已成殇,如今再想起来,只是徒增伤感。

    林初看得鼻子一酸,捧着药方跑出了房门。在大门口处碰见宋拓,她把药方塞给宋拓“去药铺把这些药都抓回来”

    宋拓骑马去药房,总比她跑过去要快。

    宋拓先前就派人去请大夫了,只是郎中迟迟还没来。他知道此事刻不容缓,应了声是,拿了药方就往外走。

    他在门口处跟袁三拎着大夫赶回来的袁三碰了个正着。

    袁三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狂奔回来的,他跟宋拓交情不错,当即问了句“二小姐怎么样了”

    从他当年随燕明戈上山,他叫了卫柔第一声二小姐,到如今,他依然用二小姐称呼卫柔。

    “慕公子正在里面诊脉,开了方子让厨房那边先煎药,我正准备去药铺抓药。”宋拓拱了拱手,旁边的侍卫牵着一匹马过来,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就往药铺奔去。

    这一路被袁三放在马背上颠得七荤八素的郎中挎着药箱,嘟哝道“你们府上都请到大夫了,还这么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袁三没有回话,整个人脱力靠在了院墙上,汗水大颗大颗从他额角滑落,显然是累的不轻,只是他眼神中带着一种叫人心惊的沉寂。

    慕行风在啊。

    郎中见袁三不说话也不进府,以为是府上有了一个大夫,用不着他了,心中愤懑,甩袖就要往回走。

    袁三一把拉住郎中的后领,分毫不理会郎中的鬼叫,只道了句“得罪”,拎着人直接进了府。

    林初擦干眼泪,正准备去房间里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就见袁三扯着一个郎中的衣领把人给提了进来。

    “嫂嫂,听说这是一直为二小姐看诊的大夫,留下他,约莫能用的上。”袁三把郎中往林初跟前一放。

    林初自然认得这郎中,她知道有这郎中在,卫柔自然也多了一层保障,只是袁三这“请人”的方式一贯的野蛮。

    “辛苦袁兄弟了,那边偏厅备了茶水,袁兄弟先过去坐坐。”林初先对袁三说了这番话,才有些愧疚的对郎中道“许郎中莫要见怪,实在是府上人命关天,我夫君的这位兄弟才这般鲁莽请您过来。”

    “燕夫人哪里话。”郎中对着林初这个都尉夫人自然是半分脾气不敢有的,他不是第一次来给卫柔看诊了,随口问道“是那位夫人动了胎气吗”

    燕明戈他们在用内力帮卫柔疗伤,林初不好这个时候领着郎中进去打扰,又不能落了这郎中的脸面。

    想起荆禾之前为了保护自己受了不轻的伤,适逢府上此刻作乱,必然还没处理伤口,她当即带着郎中去了荆禾的房间。

    荆禾四肢都有很深的划痕,因为来不及请大夫,只洒了金疮药简单包扎。

    郎中给荆禾把了脉,又开了方子,嘱咐了一些养伤期间要忌口的东西,林初都一一记下了,向郎中道了谢,又叫人领着郎中去偏厅用些茶点。

    见到林初平安无事,荆禾一颗心才放下了,只是神色间不免自责“都是奴婢保护夫人不利,才让夫人陷入了陷境。”

    这话让林初又是愧疚又是心疼,道“若不是你,说不定我现在早命丧黄泉了,莫要再说这些话,你好好养伤。”

    “都是些皮肉伤,过几天就好了。”荆禾道,想起之前刺客闯进来外面混战一片的场景,她重伤动弹不得,想出去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神色愈发愧疚,“卫姑娘伤势怎么样”

    “大夫正在医治,师姐福大,肯定会没事的。”话虽这般说,可林初心中还是格外不安。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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