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学校的话,就不得不提及校内课时最多,最被老师们看重的体能课。不,准确点来说,在这几年的校园生活中,几乎有大半时间都是花费在体能训练上的。毕竟这里并不是一所普通的学校。
能力才是一切。因此,对于一些能力相对较弱的学生而言,这里并不是什么让他们能够轻松度过的地方。
而在那地方之中,有一个特殊的少年。
「听说你又在射击课上拿了第一?」
从身后传来的这声音,卯月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这个班级里,敢这么轻松的和她说话的也没几个人,更何况是这种态度的。她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狙/击/枪,反问道:「这点也没必要打探吧。我还想问你怎么又在实战课上拿了第一呢。」话音才刚落,她就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了脸颊,伸手,是一罐冰饮料,于是又忍不住吐槽:「都快入冬了还喝这种,你是嫌自己离死还不够近吗。」
「别说得这么残忍嘛,而且我一点都不想死。」银发的少年冲她傻笑了一下,而后大方地在她身边坐下,拨开易拉罐的拉环作势打算畅饮,没想到刚碰上一口就把自己冻得炸了毛,「好冰——」手一抖,有一部分冰水打到了脖子上,把他又是冻得一抖。
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掏出塞在裤袋里的手帕帮他擦掉沾到的水渍,顺带顺了把毛:「早跟你说过注意了你还不听,吃到苦头了吧。」
「切……」他赌气似地撇过了脸,但还是乖乖地任她帮他擦掉水渍。两人之间迎来了沉默。
似是最终耐不住这沉默,他发声了:「我说……你不会害怕吗?」
「怕什么?」她将手帕折好,重新放回口袋中,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丝毫,「是说你脸上的鳞片,还是说你本身?」
「大概都有吧。」他眯了眯眼,手指触碰到脸上那一小块硬邦邦的片状物体,「不管是这鳞片也好,还是我的存在本身也好……你好像都不会害怕啊。」
「有什么害怕的必要吗?」
「哈?」
他本来还有点迷惘的表情因这发言一瞬间全数崩塌,一脸的不可置信:「不不不,一般而言都会害怕的吧?你的对面站着的可是和自己同DNA的克隆体哦??就一般人来说怎么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吧???」
「所以怎么了?」她淡然地和他四目相对,「就因为是『克隆体』,所以你就不能被称之为人类了吗?」
「虽然认为我是人类确实很让我高兴啦……」他的嘴角可见地抽搐了一下,而后又低下了头,「不过反正也因为加速成长活不久……」
「……白痴?」
「我这么傻真是对不起哦?」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脸,没一会儿就破了功:「噗。」
闹够了,也就不再继续笑下去了。她握着手里那罐饮料,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说……那些人没给你取名字吗?」
「啊?」他被她的想法又一次吓到了,「那种东西无所谓吧?反正从一开始就没有被考虑过。」
「可要是一直那样的话,你死后连个埋葬的墓碑都是没有名字的哦?根本没人记得起你的那种。」
「你是魔鬼吧。这情况描述惨得我想哭。」
他的眼神都快要死透了。
她无奈一笑:「所以我提议直接取个名字啊。」
「感觉有点麻烦啊……」他一脸不是很情愿的样子,「我还不会取……要不干脆叫『小白』算了?」
「你有必要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吗。」这回轮到她的眼神死了。
「那还能怎么办。」他看上去挺委屈的,「我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啊。」
「『晴人(はると)』。」
「嗯?」
「『晴空』的『晴』,『人类』的『人』。」
少女将视线从天空重新移回到他的身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万里无云的『晴』,也可以看做是一路顺风的意思。这样也可以活得长久点吧。」
他看上去不是很满意,啜了一口饮料:「那还不如取名『遥人(はると)』呢,『遥远』的『遥』字面上看上去更久一点吧?」
「欸……那,就随你喜欢?」
「……不。还是用你那个好了。『晴空』的『晴』。」
「哦。」
「姓氏呢?」
「……啊?」
大抵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一开始还愣了一下。等到脑回路连接到了对方的思考之后,她被逗笑了:「没想到你居然会想到这个。」
他脸上一红:「那又怎样啦!话说明明是你提的,负责到底啊!」
「『卯月晴人』。」
在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他明显吃了一惊,良久才回过神来:「喂,你干嘛把自己的名字做我的姓氏……」
他一个手刀落到了对方的脑袋上:「孤陋寡闻。『卯月』何止能做名字,连姓氏和月份都可以充当好吗。『卯月』是『四月』的另外一种别称——反正你也生在四月吧?」
「那我可以理解成你把名字分了我一半吗?」
「虽然没这个本意,不过你开心就好。」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手把饮料罐放下,而后双手枕住脑袋躺在了地上。
「不开心吗?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很开心。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而已。」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在阳光下显得非常耀眼:「谢谢。」
「那还不必客气。」被感染的她也露出了笑容,「那我去找教官申请下,毕竟资料卡什么的都需要做修改——当然最主要还是得通过申请。」说着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正准备离开,却被叫住了。
只见得那个刚刚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名字的少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那以后我就是你哥了。」
「……」得寸进尺。
她毫不犹豫地把刚准备带走的那罐饮料砸到了他毫无防备的肚子上,扭头走人。
*
此时此刻,在地标(825,417)这个地方,安迷修正急得焦头烂额中。
「卯月小姐?小姐?」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已经至少有半个小时,他们各处搜寻都没能发现一丝像是机关的痕迹。大约数十分钟前突然起了一阵白雾,雾气笼罩了四周,自然也盖住了他们的道路,小地图突然失灵,愣是没法去找前进的道路。而更令安迷修着急的是,卯月在几分钟前突然变得不搭理他了——虽然说因为他的行动让她无语从而不想搭理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但他总觉得今天这次绝对不是因为他的言行举止被嫌弃了。
「安迷修,你等一下,情况不对劲。」
看安迷修的行动迟迟没有效果,晴人也提起了警惕心,将对方叫停。他看着卯月空洞的双眼,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卯月。那个她——是不会轻易地被这点小伎俩迷惑了心智的。
为什么。本不该是这样的。
「……失算了。」
他咂舌,看安迷修的表情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估计是进入幻觉了……虽然对那些游戏玩家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我们这几个用真身进来的人而言,搞不好的话会致命。」
「致命!?」安迷修被他的话吓得脸色都白了不少,但好在他还是见过点大场面的人,还能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有办法救吗?」
「不知道……」晴人懊恼地摇头,「从以前开始我们就没中过这种技俩,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好像有反应了。他看着眼前的人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些什么,于是和安迷修对视一眼,两人都闭口不谈。过了几秒之后,他们终于听到了她在念叨的话。
「晴……」
在场皆惊。
安迷修在震惊之时撇头看了一眼晴人。也是,自己的名字在这种情况下被叫到怎能不令人吃惊。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走到了她的面前。
「我在。」
仅仅两个字的回答,简短有力。但安迷修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那短短两个字中又似乎有一种隐忍的情感。是因为对实际上已经生死两隔的事实感到惋惜和悲伤?还是对她的现状所产生的心疼呢?安迷修猜不透。所以他只能看着她缓缓地伸出双手抚摸那个少年的脸颊,一边呢喃着他的名字。
「晴……」
「我在这里,哪也没去。」
这种不甘心的感觉,果然是情敌……等下!
就连情地认证都还没做完,安迷修突然发现事情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卯月的双手,正往下移,接下去的这个动作让他惊呼出声:「晴人,快离开!」
「无所谓。」银发的少年并没有丝毫的畏惧,依旧镇定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人用双手扣住自己的脖子,又像是对自己说的那样,再度轻声重复了一遍,「无所谓的。」
「晴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死掉了呢……」
不会痛。
「啊啊,那是为了让你活下来。」
「为什么,要保护我呢……」
「因为我们是家人。」
力道似乎在加重。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他尽力地露出和往常一样欠扁的笑容。
「因为我是你哥。」
力道越来越重了。他用余光看了眼紧张得都已经想跳出来了的安迷修,微笑着摇了摇头。
「明明说好了要一起活下去的……」
「是啊……抱歉,我失约了。」
呼吸似乎有点紧了。
「我后悔……把你带到这个世上来了……」
「啊啊……」
他将自己的手掌覆盖上她的手,渐渐用力。
「那就将我杀死吧。把你赐予我的名字,乃至生命,一并夺回去便可。」
「晴人!」
这样下去绝对不妙!安迷修脑海中的警铃早已大作,现在看到这副情景,本就不多的理性已经被容不下,他几乎是立刻冲过去拉住卯月的双手,想要将两人分开,却发现对方的手劲远在自己想象的范围外:「晴人你是傻子么!快点松手!」
一反往常地,这次晴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的样子,只是朝他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谢谢你。不过没有必要了……」
安迷修愣住了。
他刚才那一瞬的表情,是他在这段行程中,从未见过的温柔。
「卯月……差不多是木槿花开放的季节了吧……」
「等事情结束之后……不要忘记去看一看啊……」
什么啊,这种话。
并不适合现在说吧。
安迷修握紧了拳头。要阻止卯月的话,只剩下那一个办法了。
「小姐,请恕在下失礼。」
脖间的力道突然就松开了。介于失去了借力点,身体又因为体力的消耗没能支撑得住,晴人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几乎是条件反射,他护住被勒紧的脖子猛咳了一阵,等到抬头,大雾已经消散了部分,视野中出现了一扇大门。
那是令他无比熟悉的地方。
「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他似乎瞬间就明白了刚才的事件过程,露出了自嘲的苦笑。而后,他与安迷修四目相对。
对方那双孔雀绿色的眼中所表现出来的,是不同于以往的坚定和寒冷。
「能请你解释一下吗?」
果然是落得了这种下场啊。
他再度苦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径直朝着那扇大门走去。
「跟我来吧。我会告诉你全部的。」
「我……我们的全部,你想知道的,我能说的,都会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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