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两路夹击

    东方泽摇了摇头,接着说:“一方面这完全不被许平接受;同时,既然我们能想到,对方肯定也会想到,所以,他们很可能已经准备好让我们在港股折戟沉沙的手段。”

    加山追问:“那怎么办?”

    东方泽吸了口气,郑重道:“除去港股,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退路,只有中国大陆的A股。”

    加山一惊:“你想在A股上市?”

    东方泽好象又看到秦正在眼前夸张地说:“你不是说真的吧?且不说A股上市的超长周期和超繁流程,就是威锐现在被你一手搭建起来的VIE架构,这是专门针对海外上市使用的,完全不被A股允许。如果改造,且不说时间上不经年历月不可能实现,关键是中国目前还没有一例去除VIE、回归A股上市的成功案例,其难度可想而知。你就算是第三型人格争强好强任性到无以复加,也不带这么自虐的吧?”

    完全屏蔽掉这种干扰,东方泽黑黑的眼珠沉静而聪慧,声音镇定而从容:“不是完全不可能。”

    偏偏脑海中的秦正跳着脚叫道:“你疯了?如果这样改造,还不如成立一个新公司来得快,你不要命了吗?”

    加山不解地看着出神思考的东方泽,那双黑黑的眼睛即便在沉思中仍闪着黑曜石一样自信的光芒,他不禁愈发好奇,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这个东方青年培养出这份沉静从容的风度?

    东方泽象对加山说,更象对自己解释道:“我赌他认为我不会这么傻、回国去啃A股这块硬骨头,他肯定安排好了在港股等着我自投罗网。无论A股还是港股,任何人都只敢尝试其中之一。但是,我偏要同时设一正一奇两道进程:明攻港股,暗攻A股,双管齐下,出其不意。”

    脑海中的秦正低喝道:“怎么可能?单是其中任何一个,都不是一个团队在短期内可以完成的,而你只有一个人、却要同时针对两套完全不同的规则启动进程,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是不是想先把我吓傻了、不战而屈孔雀之兵呀?”

    东方泽坚定地说:“没有人可以做到,所以一奇一正中,实为一虚一实。A股难做,所以A股为实;港股是对方的埋伏,所以港股为虚。”

    秦正道:“好!你觉得以我的智商和头脑,几天之内我可以识破你?”

    东方泽眼神冷静地说:“只是,这虚棋既然是为了达到骗人的目的,反而要做得比真的还实,甚至假戏真做、下百倍的实力去做,才有可能为真正的A股抢滩战略赢得时间。”他的目光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加山。

    加山的语气变得犹豫了:“你真的觉得A股可以?”

    东方泽冷静地说:“我需要一个团队帮我上演火线上登陆港股的戏码。”

    加山注视着他,似乎在审视他说这句话时有几成真意在里面。

    东方泽目光毫不动摇,盯着加山的两眼之间,象是在强迫对方用全部脑力来承受这目光之中的压力!

    加山最后只能一笑:“香港是我的地盘,对此我责无旁贷、乐意效劳。”

    东方泽沉静的目光有一丝松动,却没有说话。

    加山主动补充道:“为了让戏更逼真一些,我会帮你劝说许平,让他接受我们改道港股的决定。他那边接受得越勉强,对方越容易相信我们是真要抢滩香港股市。”

    东方泽突然笑了笑:“你的思维很象一个人。”

    加山在商业上的老练、思维的敏锐、甚至不按常理出牌的思路,的确让他想起那个人。

    加山一笑:“又是对手?”

    东方泽神色一冷:“是,另一个对手。”

    这个方案如此复杂,势必要与许平面谈,而东方泽不方便回国,所以二人商定加山第二天启程回京见许平,然后赴港主理香港上市进程,而东方泽将直接飞去香港与他汇合,既增强在港上市的假象,同时在港方便就近着手改造威锐VIE结构、启动A股上市进程。

    临别,东方泽道:“明天不送你了,一路平安、就此别过。”

    加山笑道:“应该说:香港再见,早日会师。”

    东方泽道:“你对中国这些政治性词汇这么熟悉?”

    加山忙道:“这不代表我是军国主义,其实现代的日本青年对政治不感兴趣,因为战争让这个国家失去了太多。”

    东方泽一笑,没有说话。

    加山看着他补充道:“希望你能对我改观,最好我们有机会成为朋友,而不仅仅是商业伙伴。”

    东方泽淡然道:“我不需要朋友,但谢谢你在这个项目上援手。虽然我们谈不上合作,还是由衷感谢。”

    他是孤军,任何援助都是雪中送炭,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加山故意道:“谁说的?我总感觉,你有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对手,我愿意跟你一起接受挑战。所以,我们是伙伴。我还知道……”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东方泽一愣:“你还知道什么?”

    加山低下头,盯着眼前的杯子,小心地说:“我还知道,你不能输掉这局。所以,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个足够强的靠山,跟你一起对抗这个对手?”

    东方泽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无比:“比如说?”

    这眼神让加山一下子警觉起来,笑道:“现在还没想好,但被动应战或者四处逃避总不是法子,我们可以一起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下次吧,香港再见时,希望我们都能有一些切实可行的办法,再一起讨论。”

    第二天上飞机时,天上飘着雪花,空气说不出的冷。想到与东方泽相约在香港见面,加山不由豪情满怀,竟有些殷切期待,连自己都难以理解:原来有的人能让冷漠的商业变得有温度,让寒冷的季节变得富有激情。

    加山与许平的见面并不顺利,许平的状态极其不好,不仅神态疲惫不堪,眼中更是精光毕露,从相学上讲这可是大凶之相。

    加山不由问他出了什么事情,许平一声长叹:“市场变化太快!”

    许平恨恨地说:“元旦前后我们还是行业黑马,在竞争中所向披靡。但最近这周,不知怎么,处处失利,好几处极有希望拿下的标都没拿到,甚至之前已经八九不离十、结果已经算确定的标,也莫名其妙就黄了。人不走运万事都不顺,你不知道我的压力之大呀!”

    加山心里暗惊,问:“你觉得原因会是什么?”

    许平恨恨地说:“都说运势到了就要乘势雄起、借势而为,可恨这东方泽偏偏要走,结果本来好好的运势急转直下!算了,不说这人了。美国那边进展如何?”

    加山只好把相关情况介绍给他,没想到他居然相对平和地接受了转战港股的策略,一方面这是目前仅有的选择,另一方面也是最近市场方面的失利让他变得更加现实。

    只是,他最后仍道:“不管怎么样,去港股总好过回A股吧?那才是跌到地板上、再也抬不起头来。”

    加山沉吟着,没有说话。

    坦率讲,他不认为威锐能在A股上市,东方泽再能干,这也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同样,他也不认为威锐能在香港上市,他的感觉与东方泽相同:那个对手一定已经在港股设好路障,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但,他真希望东方泽成功吗?虽然在美国跟东方泽讨论时他全力支持,但新亚需要一个强大并成功的东方泽,还是一个穷途末路、一无所有的东方泽?毋庸置疑,后者才会是一个更依赖新亚、因而更听话、更好合作的东方泽。

    尤其在见识了东方泽的头脑和商业经验之后,加山感觉,这样坚定而强悍的人只能在他最自信的商战中打败他,不然很难收服。

    所以在这场注定东方泽没有胜算的战役里,他才要全力支持东方泽,让东方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只能把他当成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不知不觉中成为东方泽唯一可依赖并且有实力能帮上忙的同盟,这样将来才有可能联手对抗孔雀。

    但怎样才能打败这样的东方泽?东方泽口中的那个对手无疑给了加山一个灵感:对方为东方泽在香港设下的陷阱,就是一个难得的走近东方泽并打败东方泽的天赐良机。

    如果对方已经将威锐通过港股上市“逃出生天”的出路堵死了,自己就应该在背后撤把火,加大威锐在A股上市的难度,这其中合理解除VIE架构下的外资是重中之重、难中之难。

    所以只要加大威锐股份中的外资比重,就是加大东方泽拆解VIE架构的强度,也就是打败东方泽、并拿下威锐的最佳机会。

    加山一笑:“许总,目前东方只能强求香港上市。但坦率讲,即便他是一个负责任的人,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成与不成都很难讲。作为企业管理者,你应该想想,万一不成怎么办?要未雨绸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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