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今夜有雪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东方泽忙将头转向车窗那边,避开秦正的目光,低声喝道:“你敢!”

    秦正当然不敢,不甘放弃地问:“你不同意,我一定不敢。但我怎样做,才可以?”仍然问得特别老实、特别真诚。

    东方泽将脸贴在冰冷的车窗上,盯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没有回答。

    秦正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我才可以?无论踩分点是什么,你告诉我,我努力、我争取、我一定做到,争取打满分让你满意还不行吗?”

    东方泽盯着窗外,突然问:“这是哪里?”

    秦正知道他不想回答自己,只好说:“香山。”

    东方泽推开他坐起来,打量着窗外警觉地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秦正道:“这里有一家书斋,提供素斋,堪称帝都一绝。你没来吃过吧?”

    东方泽笑着瞥了他一眼,打开车门下了车。

    秦正恍然大悟,一边跟着下车一边解释:“哎,你不要冤枉我只知道吃喝玩乐,这是一个业务伙伴介绍的,我特别记下来请你一起来尝的。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倒打一耙,那你就真成了二师兄了。”

    两人说说笑笑进来,这书斋名曰“雅斋”果然清雅,二层木楼居然不过二桌客人。两人拣一处靠窗的位置落座,有服务员送上菜单,居然是木简上手书的菜谱,名字都风雅之极,比如“云中尺素”不过是豆腐皮,“八仙过海”是素菜作成荤菜形式的毛血旺,“阳关三叠”是素菜做的烤羊腿,“高山流水”是同样手法的水煮肉,“荷塘月色”是熏鹅肝,“望梅止渴”鱼子酱,如此不一而足。

    东方泽看了只是笑,却不说话。秦正明白,神色怡然地说:“可算找到一个附庸风雅的绝佳之地了,不虚此行吧?”东方泽问服务员:“您这儿有道菜叫‘巧言如簧’的吗?”服务员被他问愣了。秦正笑道:“这道菜也称作‘巧舌如簧’,你去看有没有小炒牛舌,或者卤汁鸭舌,都可以。”

    服务员去下菜,秦正才对东方泽道:“‘巧言如簧,颜之厚矣’,你要想骂我脸皮厚,等就咱俩了直接说就好,难为人家服务员干嘛?”

    东方泽一笑:“真聪明!可惜了。”

    秦正道:“不可惜。我所有的智慧只有用来对付你才算是用在正途上,才能享受到‘棋逢对手’的快感。”

    东方泽鄙夷地说:“好大的志向。”

    秦正理直气壮地说:“安家立业,有先有后——当然是你最重要了。”

    东方泽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两人吃完出来已过午夜,山上竟飘起了雪花。东方泽皱眉道:“路上滑,我来开吧。”秦正却拖住他的手臂,不让他上车,拉着他在原地转圈儿玩。

    东方泽一挣,有些恼了:“你干嘛?闹够了没有?下着雪还不赶快回去。”

    秦正神秘地一笑:“信我一回,吃不了你!”不仅不松手,反而推着他向雅斋后面的山上走去。

    秦正一反这几日彬彬君子风范,强拉着他跑上后面的小山头才放手,一个人张着双臂转着圈儿,对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笑了起来,笑声朗朗,雪夜中传不出很远,却近近地让两个人都听得好不痛快。

    东方泽微笑着看他疯,看他象个少年一样在雪地里撒欢,一时倒不催他了。

    秦正张着嘴巴让雪花飘进嘴里,感受那份直达胸腔的清洌,觉得自己的心灵、头脑、身体、甚至思想都跟这雪、这风、这夜一样清爽、洁净,象是可以把过往、把所有的事与愿违都冲走,留下的只有单纯、美好、真挚的心愿。

    他回过头,从东方泽清澈、明亮的眼睛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心愿——不知道是东方泽的,还是从自己心里散发出、再由东方泽的眼睛反射出来的,总之,那多象是两个人共同的心愿。

    他迎着这样的目光走上前,对东方泽真诚地说:“阿泽,生日快乐。”

    原来午夜已过,这已是1月10日的凌晨,正是东方泽的生日。

    东方泽并不意外,认真地看着他,目光中有会心的喜悦和单纯的快乐:“谢谢你。”

    秦正低下头,握住他的双手,轻声道:“很感谢今晚的雪,让这样的时刻这么美好。我希望,今后每一个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时刻,我都可以在你身边,祝你生日快乐。”

    东方泽没有挣脱,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看着他低垂的睫毛粘上晶莹的雪花,那雪花随着他的睫毛微微地抖动,象心中串过的感动,细微却精美,让人不忍心触碰,怕一碰即碎。

    雪越下越大,第二天中午,整个北京成了银装素裹的冰雪天地,可怜的都市人多少年没见识过这样天然的大雪,很多人跑出来打雪仗、堆雪人。

    Vivian和林鹏当然不能错过这等美事,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成功堆起一个一人高的雪人后,Vivian上楼叫东方泽:“哥,我们去买花吧!弄点红梅之类的点缀家里,跟外面呼应,就是‘诗情画意’的世界了。”

    东方泽对这个妹妹一向严父般管教加慈母般宠爱,当下道:“我去就好了,你继续玩儿吧。”

    当他手执一大束红梅穿过风、穿过雪回来时,远远见一名女子站在楼门口呆呆地注视着自己。

    那女子穿着骆色的羊绒大衣、蜷曲的长发披在肩头,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多半事业有成的职业精英,只是望向他的那双眼睛透着如痴如醉的神情,令东方泽有些诧异,还是礼貌地问:“需要帮忙吗?”

    女子一惊缓过神来,并没有不好意思,大方地说:“是,我想去1003室,但房间里没人。”

    1003室是秦正租的房间,东方泽不禁有些好奇,仍客气地说:“这个房间的主人我认识,他可能不在家。我住在1103,如果不介意,我先带你去我家坐坐,等他回来。”

    通常贸然请一个女子去一个陌生人家里,总会令人局促不安,但东方泽自有他的风度教养,这一番话说出来坦然敦厚,令人深信其好意与体谅。女子谢了一声,随东方泽进楼。

    乘电梯上楼后,东方泽虽有1103室钥匙,但手里抱着花不方便拿出来,只好敲门。林鹏来应门,有些惊讶东方泽居然带来一位女子,还是向里面一伸手:“请进。”

    两人走进来,只见整间房黑乎乎的,居然黑着灯还挡着窗帘,东方泽正要问话,灯光突然大亮,同时音乐骤起,屋里一下子蹿出十多号人齐声大叫:“Happy Birthday!”

    东方泽吓了一跳,这些人化装成各路牛鬼蛇神,大白天看都觉得渗人!装扮成小白兔的Vivian立刻冲过来,抱着东方泽的胳膊摇晃着说:“哥,生日快乐!这是我为你举办的第一个生日派对,希望你跟我们一样享受童心,永远快乐!”然后把一个生日王冠戴到东方泽的头上。

    这时一个穿着一身妖冶红、画着小丑脸的男士跳过来,连东方泽带他怀里的红梅一起抱住,摇了又摇、晃了又晃道:“阿泽,生日快乐!这是我第一次参加你的生日派对,尽管办得很没有新意,但我的祝福不打折扣,祝愿你跟我一样爱你、爱你、永远爱你!”是秦正。

    东方泽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一把推开他:“够了!你们怎么把家里弄成这个样子!”

    这时林鹏让业余客串版调音师把音乐超级嗨地放起来,他的话根本没人听到,所有人已经进入狂欢状态,房间里闹得跟游乐场相仿!

    秦正被东方泽推开也不以为意,向随他进来的女子热情地打着招呼:“Cindy你好。”

    那女子正是Cindy,她噙着笑问:“不把我介绍给今天的寿星吗?”

    秦正在心里犹豫一下,脸上极有风度地一笑,躬身向东方泽超级正式地一比:“隆重介绍,这位是今天的寿星东方泽东方大人;这位是Cindy小姐。”

    东方泽含笑道:“Cindy,你好。”

    Cindy微笑道:“今天头一次欣赏到雪地红梅的风采,没被邀请就贸然造访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不过我庆幸自己没有错过今天这个派对。”

    Vivian过来拉着她说:“欢迎欢迎,今天都是我的同学、同事还有朋友,你不要见外,跟我们一起疯就好了。不过你这么优雅的大家闺秀不要被我们吓到。忘记介绍了,我是东方薇,东方泽是我哥,他好帅,是不是?”

    Cindy被她的迷妹口吻给逗笑了,还是说:“你也好美,看来东方家真是名门风范,个个气宇不凡啊。”

    东方泽看了秦正一眼,秦正对着Cindy的背影一呶嘴:“她是怎么被你捞到的?”

    东方泽没好气地问:“不说这个。Vivian搞这个派对你早知道是不是?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双眼睛恨不能在他的黑脸上戳两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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