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梦非近忧

    秦正笑道:“他这个人特别优秀,虽然有点工作狂,不过私下里很有趣儿。”

    Cindy会心地一笑:“好吧,人都是多面性的,你了解得越深入,就会发现越是如此。”

    秦正好玩地看着她问:“我忘记了,你是做人事工作的,那你应该看人很准的,刚好请你帮我看看,怎样才能搞定他。”

    Cindy忙说:“不敢当,我这人事只是给企业物色工作人员,象您这位人生伴侣,我就不好置喙了。”

    秦正一笑,不经意地问:“你在这家企业任职多久了?”

    Cindy说:“我留学回来就一直在洛德公司供职。尽管这是一个家族企业,相对来讲德国企业无论是管理、文化还是业务上,都还蛮不错的,所以一直呆到现在,差不多快三年了。”

    秦正顺口问:“你老板应该是德国人吧?”

    Cindy道:“是呀!上次他去参观孔雀集团,你还跟他喝过酒呢。”秦正一愣,Cindy提醒道:“山姆·黑罗尔德,洛德负责培训和薪酬的副总裁,高高的、帅帅的……”

    秦正恍然道:“啊,那个老帅哥!你一说,我想起来了。”

    Cindy皱眉笑道:“哪有?明明就是帅哥,并不老啊。”

    秦正客气了一下:“为了照顾中国男士的面子,你们对待外国帅哥还是要含蓄一点。”

    Cindy一笑:“中国男士应该更自信一点。”

    秦正明显对这帅哥没那么大兴致,只说:“好,我记得去年你们老总来孔雀参观,还说要在中国加大投资什么的,你们到底有什么具体动作没有,还是说来玩儿的?”

    Cindy噗嗤一声乐了:“秦总真逗,这话是对华城父母官说的,哪儿能说着玩呢?你看我每天都在这里跟猎头谈判、面试人选,也能看出来,我们是在大张旗鼓地扩大在华业务。”

    秦正随口道:“华城名气不小、地儿不大,也许将来我们可以合作。”

    Cindy马上职业性地一笑:“好啊,希望将来有机会合作。”

    * * *

    晚餐后,林鹏跟东方泽在厨房里,林鹏悄声对东方泽道:“楼下的房间被租出去了。”东方泽一愣。

    林鹏租的这间是1103室,虽然东方泽和林鹏住这里,半年来Vivian只在睡觉时回老楼,平时他们都把这里当成家庭主战场。林鹏突然说起租房,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东方泽淡定地问:“谁租的?”

    林鹏低声道:“陈立。”

    东方泽想了想,问:“是租还是买?”

    林鹏挑挑眉:“是租。”

    东方泽淡然道:“知道了。”

    客厅里,秦正陪Vivian看电视。秦正习惯性地调到法制频道,Vivian马上叫:“哎,你怎么也喜欢看法制频道?拜托能不能走近生活、享受生活啊。”

    秦正一副“你不讲理我让着你”的劲儿,问:“你想看什么?”

    Vivian说:“当然是新闻频道!”一边自顾调了过去。

    秦正也不跟她争,坐在旁边折纸花。Vivian一眼瞥见,惊奇地问:“咦,秦大哥,你的手还挺巧,你怎么会折这个?”

    秦正超然道:“这有什么难的?尤其是象我这么聪明的人!”

    Vivian也不还嘴,盯着他折,万分崇拜地说:“我和我哥都不会,看来我们都不是人,是神。”

    秦正心说:这俩还真是兄妹!只提醒道:“哎哎哎,自恋要有度!”

    折好后,Vivian拿在手里看了许久,转身去了书房。灯光下,她小心地从抽屉里拿出另一朵纸花:应该保存很久,纸已经有些皱,颜色略有些发黄,还是很明显看得出与秦正刚折的这朵花手法如出一辙。

    Vivian打开那朵花,上面是一首小诗,她都能得背下来:若爱请深爱,若离不远离;在意不在意,心要在一起。

    这时,客厅里传来一阵喧哗:“快来快来!你们快来看!”她的手一颤,两朵花同时掉在地上,依偎着挨在一起。

    几人从不同的房间冲到客厅,秦正夸张地站在正中间,指着电视给大家看。

    画面上是法国的一条街道,记者正对着屏幕解说:“1月7日,法国《查理周刊》杂志社位于巴黎的总部发生枪击事件,至少12人在事件中丧生,其中2名为警员,其余为该周刊工作人员。据警方介绍,凶手屠杀过程中使用了卡拉什尼科夫AK系列自动□□和火箭筒。法国总统奥朗德已赶往现场,并将召集紧急内阁会议。……”

    林鹏摸不着头脑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可是巴黎,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还穿得这么职业、用这么专业的武器?感觉象在看电影!”

    Vivian气愤地说:“并且是攻击一家媒体,就因为这家媒体曾刊登讽刺宗教先知的漫画,之前只是抗议,现在居然演变成恐怖袭击,这是对新闻自由的最大讽刺和对人类文明的侮辱!”

    东方泽盯着画面,声音沉重地说:“你认为这次事件真的只是为了信仰?为了民族主义?或者是为了所谓的言论自由?”

    Vivian和林鹏张大嘴巴望着他,秦正一笑:“的确,在当今这个时代,人的精神已经被物质化,这个社会也被极大地物化,很多事情看似复杂,真相可能很简单。”

    Vivian一边查网上新闻的跟进报道,一边大声强调道:“但《查理周刊》确实多次刊登讽刺宗教先知的漫画,袭击者也确实在攻击时高喊‘我们已经替先知报仇了’,这不是为了信仰,又是为了什么?”

    秦正道:“我理解你作为新闻工作者同仇敌忾的心情。只是,任何事情都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一年后,如果我们有幸从结果来看,基本上都逃不出政治和商业两个目标,多少黑暗由此而生、多少罪恶由此而来。”

    东方泽和秦正对视一眼,看着电视上的袭击画面,神色黯然,久久不语。

    当天夜里,东方泽做了一个梦。梦中四周都是网,那网不断逼近,他拼命挣扎,却始终挣不脱网的缠绕。突然他看见网的外面,秦正用手拉着网线,一边收紧一边问:“答应我不走,我就放开你。”他拚命摇头,不断挣扎,可那网仍然宿命般不可抗拒地收紧,终于将他紧紧地捆住里面。

    他想叫却发不出声音,秦正的脸在不断逼近,他的视觉一阵恍惚,那张脸变了——变成秦正的父亲、孔雀王秦天的脸,那网变成鞭子,无情地抽打在他身上。他在地上翻滚着,在鞭挞中抽搐着,当他身体翻过来向上时,孔雀王的脸就在他眼前,面无表情地问:“他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你想跟谁在一起?”他无助地张着嘴巴,却吸不进一点氧气,也发不出一个声音。

    这时,孔雀王的脸突然变成秦正的脸,在他胸口开了一枪,东方泽的心碎裂成千万片,整个人向后摔了出去——从高处向下坠落,就象那次发生车祸时一样,他张开四肢坠落,下面是绿幽幽的山谷,他感觉意识脱离不断下坠的身体,漂浮到上空,俯视着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但下面不再是绿幽幽的树,在他摔落的一霎那,地变成白色的床,床上是雪白的床单,床单上躺着一身雪白衣服的他,只是镜头推进,可以看到他的身体碎成无数条裂纹、每一条都在渗出血,可以看到他的脸变成他母亲的脸——象她死时一样美丽安详,只是她的头发变得象千年树妖一般雪白。

    2015年1月8日。星期四。

    东方泽早上一进办公室,许平的助理就追过来通知:“东方,许总请您一来就去他的办公室。”东方泽不动声色地点头:“十分钟后我会过去。”

    他料到许平不过又在催促上市的事情,虽然不胜其烦,但不解决这件事他走了心里也不踏实,还不如积极应对。于是简单处理了下日程表和邮件,整理了一下思路,就大步流星地走进许平的办公室。

    出乎意料,办公室里除了许平,还有一人,身高跟东方泽相仿,身材在西装下却显得魁梧很多,一张国字脸上眉毛粗重、表情老道,一双眼睛尤显得城府极深,微笑着看过来不露出一丝真实情绪。

    许平介绍道:“这位是我在投资界的朋友加山直树,这位是负责投资运营的副总东方泽。”

    加山礼节性地正要伸手,东方泽已向他微微点头:“您好。”不待加山答话,他已转向许平:“既然你这里有客人,我过会儿再来找你?”敷衍的意思不能更明显,加山眼神中厉色一闪即没,神态自如地点点头作答。

    许平道:“没事,加山不是外人,我就是想介绍你们认识。”

    东方泽回看了加山一眼,道:“请多赐教。”

    加山谦和地说:“不敢。我在香江国际任职,主要负责公司在华的投资业务,请多关照。”香江国际是新亚在香港的暗仓,此前并没有进入大陆,加山决定以这个身份出面,料定东方泽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他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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