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之后的几天，黎榛因背部伤得严重，无法下床，便在得了伍叔的特许后，在床上休息了几天，直到将身上的伤养好了，才回去上学。
此时顾时宇也好些天没来上学了，黎榛回到学校后，被同学告知，顾时宇在去当兵前，要举办一个告别会，邀请他过去，想当面跟他道个歉。
黎榛不疑有他，跟着班上的同学一块去了告别会。
说是告别会，其实也就是找了间KTV包厢，一群少年少女聚在里头，喝酒唱歌打牌。
黎榛推开门进去时，就被呛鼻的烟味刺激到，往后退了退。
他不想进去。
身后的人推了推他，“愣着做什么，进去啊！”
黎榛从来没来过这种场合，心里实在有些不适应。
他想走，然而顾时宇已经看见他了。
只见顾时宇抖着微胖的身子朝着他走来，手里还端着一杯五颜六色的酒。
“黎榛，你来了！”
他面上带着笑，可那笑容却让黎榛见了有些害怕。
“上次的事是我冲动了，你的手没事了吧？”
黎榛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顾时宇说着，手顺手搭在了黎榛肩上。黎榛皱着眉，想推开这只手，可对方力气太大，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见状，顾时宇似是不满道：“黎榛，看你这反应，该不会还没原谅我吧？”
黎榛哪敢说没啊，只能讪笑着摇头，“顾同学，我早就不记得那件事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真的？”
“嗯。”黎榛乖巧地点点头。
顾时宇狡黠道：“既然这样，你喝了这杯酒，我就相信你真的原谅我了。”
“啊？”黎榛看着顾时宇手中那杯摇晃着的五颜六色的鸡尾酒，退却地咽了咽口水。“我……我不会喝酒。”
“看吧，你果然还没有原谅我。”顾时宇一脸的落寞。
黎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那……那我喝一半。”
“喝一半哪行，都给喝了，你行的。”说着，顾时宇就将酒杯举到黎榛嘴边，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就按着他的头，逼迫他将这杯酒喝了。
黎榛猝不及防地被人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喉咙，他被呛得大口咳嗽起来，酒水也被喷洒得到处都是。
顾时宇身上也被喷到了些，他当即就摔了杯子，大骂了声：“操！”
抬脚就朝着黎榛细瘦的身子踹去！
“妈的！好心好意请你喝酒，还吐了老子一身！”一边说着，一边又朝着黎榛的方向踹了几脚。
“要不是三叔非要我和你道歉，你以为我会理你？真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
三叔？
是顾霖夜吗？
黎榛痛得蜷缩成一团，泪水在眼眶打转，愣是让他给憋了回去。
脸上是自嘲的苦笑。
何必呢？何必非要逼顾时宇给他道歉呢？最后吃苦头的还不是自己？
黎榛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可现在的他只想安安分分的，做个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人。
这样，他才能够不挨打不挨骂。
……
拳头点点落在身上，刚养好的伤，似乎也跟着隐隐作痛了。
黎榛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他以为自己要晕过去了。
然而没有。
他听到包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在他面前作恶的顾时宇猛地被踹飞到一旁。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挡在他面前。
绚烂的灯光落在来人身上，恍若晨曦。
黎榛恍惚地看着那道背影转过身来，一张俊美冷冽的面容闯入他的视线，男人用温暖的声音对他说道：“你还好吗？”
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就让原本被憋回去的眼泪又生生地滚落下来。
还未等他做出回应，男人就俯下身来，将他一把打横抱起，离开了包厢。
黎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坐到车上的，当他回过神时，身旁已经坐着了顾霖夜。
他有些紧张地抠了抠手心，疼痛牵动着面部神经，让他做不出多余的表情，可他还是不忘抽泣着说了句：“谢谢。”
听着那淡淡的鼻音，和时断时续的哭声，顾霖夜心下有些烦躁，他扯了扯领带，不耐道：“别哭了。”
语气有些严肃。
黎榛怕惹他生气，立马止住了哭声。
他一边打着嗝，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顾霖夜的脸色。一双泛红的大眼睛不安地看向顾霖夜。
顾霖夜被看得实在有些不自在。
黎榛的眼睛生得好，眼珠又大，眼窝又深。当那双眼睛泛着泪光看向人时，没人能不心软。
顾霖夜叹了声气。
这家伙怎么就看上去这么可怜呢？
他开口道：“要是想哭你就哭吧。”
然而此时的黎榛却说什么也不肯再哭了，他倔着脸望向车窗外，昏暗的车子里，看不清他的神色。
见他跟自己置气，顾霖夜在心底笑了笑。
到底还是小孩子。
还挺可爱的。
顾霖夜说道：“那天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有人欺负你，就要记得反抗。”
话落，车里突然一阵沉默。
黎榛没有出声，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车子拐过一个又一个街角，快要开到黎家时，他才缓缓开口道：“那些有勇气反抗的人，是因为他们反抗了，背后有人为他撑腰。而我，什么都没有，反抗只会让我变得更惨罢了。”
黎榛的声音很小。
但在安静的车子里，仍是让顾霖夜听了个清楚。
他不知道才十几岁的小孩，为何想法这么消极，这么悲观。
路旁的灯透过车窗倒映着黎榛那漂亮的面部轮廓，顾霖夜一时看得有些入迷，他干涩着声音，问道：“你……多大了？”
黎榛不知他为何突然问他的年龄，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十八了，就快十九了。”
这个答案出乎了顾霖夜的意料。
他微微愣住，不信道：“成年了？就你这小身板，也叫成年了？”
黎榛闻言，低垂着头，不再做声。
心知刚才那句话可能戳到了少年小小的自尊，顾霖夜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车子没有直接开回黎家，而是先去了医院。带着黎榛去处理了下伤口，让医生仔细检查了过后，才将人送了回去。
……
处理完这一切后，顾霖夜回到顾家。
车门一开，院子里的保镖就走上前来，附到他的耳旁说道：“老板，您吩咐的事情办好了，现在宇少爷正在草坪上跪着，您要去看看吗？”
顾霖夜闻言，微微颔首。“让他跪着吧，跪到我什么时候满意了，才能起来。”
“是。”
此时夜已深了，顾霖夜感到有些疲乏，便不再说什么，回去休息了。
翌日。一道拐杖声笃笃地，从一楼的大门处，一直敲到二楼顾霖夜的卧房前。
随着房门被推开，顾霖夜早已从床上坐起。
刚睡醒的顾霖夜比平时柔和许多，少了些许凌厉。他看向站在门口的老人，心下了然。
笑了笑，他漫不经心道：“奶奶，您来得可真够早的。”
顾老太瞅了他一眼，眼里写满了不赞同。“我这要是再不来，小宇都要被你折磨死了。”
果然是为了顾时宇。
顾霖夜起身下床，一丝不苟地将身上的衣服穿戴整齐后，这才看向顾老太，问道：“您可知道小宇平时在学校都做了什么？”
“小孩子上学读书，还能有什么！”顾老太说着，拐杖敲得地板砰砰响。“倒是你，又是要送他去部队，又是罚他跪了一整夜，有你这样做人叔叔的？”
顾老太对顾时宇这个宝贝小曾孙一向溺爱，一听说这事就马上赶来兴师问罪了。
顾霖夜冷笑了声，“顾时宇在学校欺负同学，让同学帮他代写作业，不写就对同学施以暴行。据我的了解，他的同学老师在学校，可都是叫他小恶霸呢。”
“这怎么可能，小宇平时那么乖巧。”顾老太显然不愿相信一向在她面前嘴甜，爱讨她欢心的小胖墩是这样的人。
“信不信由您。”顾霖夜没耐心解释那么多。
顾霖夜说的话在顾家是极有份量的，顾老太虽然老了，可却不糊涂。她知道这个孙子从小就有主见有能力，他说的话做的事，都不可能有错。
顾老太叹了声气，“若是小宇那小子真的做了那些过分的事，你要怎么修理他，奶奶也管不着，只是……他毕竟是你二哥的儿子，现在你二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你……”
“奶奶，您放心。”顾霖夜笑了笑，“我做事自然有分寸。”
“行，奶奶老了，管不到你了。”顾老太无奈地叹了声气。
“话不能这么说，”顾霖夜伸手揽住小老太的肩膀，“您大清早过来还没吃早饭吧，吃过再走？”
“不吃了。”顾老太心情正不好着，哪里还有心思在这用早饭。
闻言，顾霖夜也不强求。
送走顾老太后，顾霖夜让保镖将顾时宇放了，送回本家，然后坐到餐桌旁开始用早饭。
只是这饭吃着，总是不对胃口。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昨天夜里那个小可怜哭红眼的模样。
心口有些憋闷。
他叫来厨子，吩咐道：“以后给我的午饭做两份，另一份送给小宇班上一个叫黎榛的男孩子吃，可别送错了。”
虽然疑惑这个叫黎榛的男生是谁，不过厨师还是很识趣地什么也没问，一一照办了。
下完这个命令后，顾霖夜的心情这才好了些。
他想，黎榛这孩子太瘦了，是该养胖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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