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晚

小说:少说几句不要 作者:岁醒
    阮念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不说话的医生:“请问一下……”

    医生趁机将病历单拿过来, 递给阮念看:“您好, 这是季先生的诊断书, 我们刚刚做好。请家属过目。”

    “我不是他家属。”阮念怕季晏洲误会, 连忙紧紧张张地解释了一句。

    对此,医生脸上职业化的笑容丝毫不变。

    阮念接过季晏洲的诊断书, 刚看了一眼就被吓到了——

    上面分了心理疾病和生理疾病两排,每一排都被填得满满当当,写满了她不知道的病症。

    她唯一看得懂的就是“诱因:酒精中毒”这六个字。

    最下面的半页白纸写了两行打字,还用红色水笔圈了起来:“综上所述, 病人多方面均出现问题, 请务必认真照顾, 以免加重病情!!!!!”

    “……”

    一阵沉默。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阮念抬起头,弱声弱气地朝医生再三确认。

    医生十分肯定地答:“真的!只不过病人的身体素质较好, 所以现在还能保持清醒, 否则现在情况肯定相当的糟糕!”

    阮念:“……”她好害怕。

    她眼睫轻颤,朝季晏洲十分真挚地建议道:“……我可以努力赚钱, 然后给你请最好的护工。”

    季晏洲吐出声嗤笑:“你是单纯推诿责任,还是讨厌我?”

    “我我我没有!”

    阮念的睫毛颤抖得更厉害了。

    “我只是觉得你看上去很严重……而我一不知道你的生活习惯, 二不知道你的爱好禁忌, 就这么凭感觉照顾你,真的很容易出事呀。”

    而且平心而论, 她觉得季晏洲更讨厌她一些。

    季晏洲冷淡地看向医生。

    医生朝他轻轻点头。

    他从阮念手里拿回诊断书, 毫不犹豫地笃定道:“您多虑了,实际上季先生的情况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坏。”

    阮念:“??”

    她低头看着那显眼的一排红字, 陷入了片刻的疑惑。

    这跟两分钟前说的话不一样呀。

    “这个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季先生呢,他嘛……就怎么说呢……他这个情况可以说是很复杂的。”

    医生望着诊断书看了一会儿,然后才从善如流地吐出一大堆专有名词。

    他解释了将近五分钟,最后终于下定论道,“——所以,只要您好好遵循医嘱照顾季先生,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阮念没太听明白医生的话:“可是我……”

    “我让洪城送你回去。”季晏洲低头解掉病服衣袖上的袖扣,淡漠地道。

    医生也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季先生这场病可真是无妄之灾啊!他一向烟酒不沾,怎么会忽然喝了酒,诱发了这样的病?哎,说来也真是奇怪。”

    阮念从内心里拒绝照顾季晏洲。

    他是出了闪失,就是一百个她都赔不起。

    可是季晏洲一脸看透了的冷漠,医生话里话外的责备,都令她很心虚。

    阮念吸了吸冷空气,最终还是愧疚占了上风。

    她站在他面前,脑袋垂得像个乖学生:“季晏洲,都是我的错。我会……”她的声音又小了一点,“我会尽力照顾好你的。”

    季晏洲嗓音平缓:“说到做到。”

    他始终很平静,看上去并没有很相信她的话。

    医生将阮念拉到病房口,贴心地给她说了一遍医嘱。

    说到最后,他又着重强调道:“……还有一件事就是,如果想要季先生尽快好起来,请您务必要对他寸步不离。不然如果有什么异常,导致病情加重,说不定住院时间就会拖得更长。”

    阮念的脑袋点啊点。

    其实医嘱也不太复杂——不能让季晏洲接近香菜和鱼,不能离他太远,要随时关注病情。

    以及,就是要给予季晏洲非常、非常、非常明显的关心。因为医生说能让季晏洲感觉到关怀,减轻心理问题对病情的影响。

    等医生离开了,阮念转身推门走进病房,正好与季晏洲四目相对。

    季晏洲:“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阮念问。

    “白粥,”季晏洲似乎正在打量她,说完后又淡淡补了句,“你来煮。”

    阮念放在门把上的小手一顿。

    她温顺的黑瞳仁微低,善意地提醒道:“可我做得真的真的很难吃哦。”

    季晏洲将唇抿成一条深刻的曲线,无声地看着她。

    阮念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很心慌。

    她怕他误会,连忙澄清:“我不是推卸责……”

    季晏洲闭上眼,靠着床背,仿佛并不想听她的解释。

    阮念不得不答应了:“我现在赶到附近的那个影视城,借个小厨房给你做了送过来。就、就是时间有点久,粥可能会冷。”

    听到时间有点久,季晏洲蹙了蹙眉,睁开眼,摁了下床边的呼叫铃,声音冷淡地道:“一碗白粥。”

    没过一会,就有人将热粥送了过来。

    阮念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在床头柜上。

    趁着这难得的静谧,她终于有机会向季晏洲问出心里好奇的问题了:“季氏不是在京城有私人医院吗?”

    这是前几天丁心给她闲聊时科普的八卦。

    说那家私人医院就在郊区的某座山上。而且,那座山都是季氏的私产,半山腰是他的庄园。

    季晏洲云淡风轻地回答:“前几天拆了。”

    阮念充满期待地眨巴着眼睛:“那私人医生,或者护士……”

    “辞退了。”

    所以照顾季晏洲的任务,还是不得不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她身上。

    阮念的希冀还是落空了。

    她低头看着不断冒热气的白粥,忽然想到之前医生让她“非常明显地关心季晏洲”的要求。

    阮念朝他眨了眨眼睛:“粥很烫,我替你吹吹吧?”

    季晏洲勾起唇:“好。”

    阮念弯下腰,在白粥表面轻轻吹气。

    直到她觉得不烫了,才端起碗,准备递给季晏洲。

    季晏洲恰好开口::“我手动不了。”

    阮念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他……要她喂吗?

    她在脑海里重申了一遍医嘱,最终还是认命地轻轻坐到床沿上,舀了一勺白粥送到男人唇边。

    季晏洲启唇抿下。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她,仿佛刚刚抿的不是瓷勺,而是她的指尖。

    阮念低下头,强迫自己将所有视线都落在瓷碗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或许是因为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太高,她忽然觉得脸很热。

    等季晏洲喝完,她唰的一下站起身:“我把碗拿走!”

    “会有人来取。”

    阮念却很想出去透气:“不用麻烦护士姐姐了,我过一会儿就回来。”

    她离开病房后不到半分钟,马上就有专人拿走了空碗。

    阮念看着这一条长长的走廊。这里不大,小厨房什么的却一应俱全。整层楼都像是被季晏洲一个人包下了。

    既然他这么需要安静的环境养病,为什么要拆掉离家近的私人医院呢?

    …………

    季晏洲:“11月19日下午4点11分。”

    陆风回他的微信一向回得很快:“这是表白还是订婚时间?管他的,这不重要,反正恭喜你跟阮念夫妻生活甜甜蜜蜜就完事了。”

    季晏洲:“阮念第一次喂我喝粥。”

    “??????????”

    “晏洲,没必要,你这样真的没必要。”

    季晏洲眯了眯眸子,将手机扔在一边。

    陆风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的话,将刚才的话统统撤回,重新给他发消息:“天啊,这四舍五入的不就是阮念喜欢你吗!这种简单甜蜜的夫妻生活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季晏洲重新打了几个字:“你说错了。”

    “不用四舍五入。阮念本来就喜欢我。”

    *

    晚上七点的时候,阮念靠在小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吃着桃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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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片上的碎杏仁黏粒撒得到处都是,她吃一口就得舔一下唇边的碎屑。

    她第一次有机会,能这么近距离且长时间地打量季晏洲。

    季晏洲的手指在ipad上滑动着,飞快地处理她一点都看不懂的数据。

    他的气息不如以往那么强势,看上去是病了,但病得不算太重。

    至少……比医生给她看的诊断书上的那些病症要轻。

    况且酒精中毒需要洗胃,季晏洲怎么做到洗完胃没多久就喝粥的?

    阮念撑着下巴,思索着这个问题。

    她找不出答案了。

    刚刚脑海里闪过一个破天荒的想法,那就是季晏洲装病。可这个猜测刚一冒出来,便被她在心中摇头否认。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季晏洲没事装病做什么?

    季晏洲的视线从ipad上移开:“阮念,我需要去洗澡。”

    “你去呀。”阮念咬着桃片,含糊不清地道。

    “浴室空气稀薄,我可能会忽然病发——”季晏洲嗓音低低沉沉。“我需要你守着我。”

    阮念的桃片吓得掉在了地上。

    她脑海里忽然勾勒出季晏洲赤|裸上半身的模样,脸颊瞬间通红,连呼吸声都显出几分慌张:“其实浴室的空气跟病房差不多呀。这一下午为了开暖气,你一直关着病房的窗,也没有感觉到空气稀薄,所以,其实没必要……”

    没必要让她跟着他一起去浴室吧……

    季晏洲道:“你可以守在浴室的隔间里。”

    阮念还是缩在小沙发上不肯动:“我可以一直在门口听你的动静呀。”

    她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极力推脱:“我的耳朵很灵的哦。如果你病发了,一定可以听清楚。”

    “浴室的门隔音。”季晏洲凉声扔下这么一句。

    阮念:“……”

    所以现在这个情况,她是非要进去不可了吗?

    她垂死挣扎:“我们可以通电话,你把电话放在浴室里。我也能听见。”

    阮念觉得自己的建议十分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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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晏洲已经站在了浴室门前。他闻言,只是毫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下,然后径直走入浴室,将门砰地关上。

    阮念心脏跳动得很厉害。

    她也怕季晏洲真的病发了,站在门前朝他道:“其实我觉得我们真的可以通电话……”

    阮念喊了好几遍,也并没有理会。

    她想起刚刚季晏洲跟她说这扇门是隔音的。

    所以,她在门口说再多也没用。

    阮念想了想才拉开了门:“季晏洲,其实我觉得——不好意思打扰啦!!!”

    她飞快将门关上。

    她竟然看见了季晏洲在解病服的衣扣,而且已经解了两颗……

    阮念转身背对着门,手指摁着心口,让自己心跳没那么快。

    身后冷不丁响起季晏洲的声音:“你进来。”

    阮念被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就在这站着挺挺挺挺好的!”

    男人却忽然上前,搂住她的腰,将她直接抱进了浴室。另一只手轻松地将门关上,然后反锁。

    阮念听见了清脆的锁声:“你做什么……”

    她这下是真的出不去了!

    “习惯性动作。”季晏洲冷淡地解释。

    阮念终于不再挣扎了。

    她目光四处闪躲,无论如何就是不看他,“那我现在就站在这守着你吗?”

    这个位置非常非常糟糕,她无论往哪看都能看见巨大的浴池。

    如果一个不注意,肯定会看见季晏洲,或是他在水面上的影子。

    阮念目光乱转,看见了不远处有面磨砂玻璃。

    玻璃内侧有衣服挂钩。那大概是专门用来给人换衣服的隔间。

    阮念伸出手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可以待在那里吗?”

    思来想去,偌大的浴室里,好像就只有这么一个地方比较安全。

    季晏洲唇边带上点笑意:“可以。”

    阮念连忙走进去,才发现这块玻璃并不是完全不透明的。

    “……”这跟完全没有遮挡有什么区别吗?

    阮念望着玻璃发呆,忽然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是浴池开始放水了。

    她坐在地上,用额头紧紧贴着墙壁。

    这次她一定不要再看见不该看的……

    阮念咬着唇等了很久,放水声不断,却迟迟没有听见季晏洲入水的声音。

    她忍不住回头,想透过磨砂玻璃大概看一看季晏洲的人影在哪。

    磨砂玻璃的清晰度比她想象得要高得多。

    她看见了站在浴池入水口的人影。

    季晏洲的身材相当优越,宽肩瘦腰长腿,哪怕不看外貌也足够令人面红心跳。

    他微微侧身,然后,阮念就似乎看见了男人的某个……轮廓!?

    阮念吓得往后缩,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了,后脑勺撞上了墙。

    她疼得嘤咛一声。

    季晏洲蓦然开口:“阮念?”

    “你别过来!”阮念慌乱无措地尖细出声。

    季晏洲顿了顿,才用安抚似的语气道:“好,我不过来。”

    阮念现在只觉得眼睛疼,细软的手指不断揉着眼皮,试图缓解掉一丝异样的情绪。

    但毫无用处。她的脸颊随着浴室温度的升高,甚至有越来越烫的趋势。

    隔了很久,阮念终于找回了声音,朝季晏洲解释道:“我刚刚踩滑了。”

    阮念想找人一直说话。否则她一停住,就会想到不该想的画面。

    她将唇瓣咬得很白,几乎没有停顿地继续道:“季晏洲,晚上我睡哪?还是说我今晚回家,明天再来京淮医院找你?”

    “浴室旁边有暗门。”季晏洲不急不缓地回答,“里面放了一张折叠床。”

    阮念胡乱地点头。如果时间倒回在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和季晏洲睡一个房间的。

    可现在,阮念也分辨不清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是一心想要转移注意力:“好呀好呀。你什么时候洗完?我、我有点困,想睡觉……”

    ……

    阮念能从磨砂玻璃看见季晏洲,季晏洲也可能看见她。

    并且看得更清楚。

    阮念的表情一五一十地全都落在了他眼中。

    她鼻尖有些红,整张脸看上去都粉粉嫩嫩。

    扎在顶上的丸子头因为摩擦着墙壁,已经完全散开了,发丝卷卷地垂在脸颊两侧,看上去柔顺而可爱。

    她虽然被刚刚的那一幕吓到了,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看他,却还是对他有一点担心。

    于是每当她想看他的时候,都会用手指遮住眼睛,视线通过手指间的缝隙再观察他的动向。

    每看一次,阮念就会不自觉地往后挪一挪。

    季晏洲对洗漱这件事一向利落迅速。

    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刻意放得很慢。

    阮念不断地在向他发问。她问什么,季晏洲便不紧不慢地回答。

    *

    二十分钟后,季晏洲走出浴室,正撞见用毯子将自己整个脑袋裹起来的阮念。

    他忍不住失笑:“你不怕闷?”

    阮念从毯子里露出一双温顺漂亮的眼睛,“我很好,我不闷,我没事。我现在可以去睡了吗?”

    “我帮你把床拿过来。”

    阮念坐在小沙发上,眼睁睁看着他将折叠床放在病床边,响起了抗议的声音:“这两张床可以离远一点吗?”

    季晏洲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晚上可能会病发。你需要离我很近。”

    阮念:“好、好吧。”

    她一头栽倒在床上,整个人迅速地缩进毯子和床被里,连半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但阮念还是睡不着。

    明明裹得这么厚,她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不远处季晏洲的气息。

    她脑海里多了好多奇怪的念头。

    这两张床离得这么近……真的好像同床共枕哦。

    不对,只同床,没有共枕。

    越这么想,她的意识越清晰,一点困意都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阮念听见季晏洲似笑非笑的声线:“两个小时了,你还不睡?”

    “那你呢……”

    “我睡不着,”季晏洲低沉懒散地朝她开口,仔细辨别他的语气,并不像命令,更像是情人间的低语,“你来哄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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