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后,她对外称病,李慕暂时代理朝政,为之后她退位做铺垫。
    赵瑟瑟自觉已经高枕无忧,便不再管朝堂的事,一个人在锦绣宫弹弹琵琶、看看闲书、睡觉。
    然后就是成日的无聊。
    她现在可以理解为什后宅女人天天宫斗了,闲得呗。
    李慕没有娶妻纳妾,后宫一个人都没,她连斗嘴都没人找。
    因此,对于李慕下朝后来看她,她也没阻止。
    今日李慕来的时候,她正和几个宫女在打牌。
    她最近爱上了打马吊牌。
    她瞧到他,也没搭话,继续打,抽出一张牌再往桌上放一张:"大。"
    李慕给了个眼神,她下家的宫女识相地退了下去。
    "九。"他直接坐在空出位子上,抽出一张牌,接着玩。
    "下家。"
    "五。"
    "大。"
    .......
    几圈之后,庄家下庄,赵瑟瑟赚得盆满钵满。
    马吊赢了,心情也好了不少,看李慕也顺多了。
    她眼睛笑得眯起来。
    吃过午饭,李慕懒得回去就占了书房处理奏折。
    她心里不舒服,但也不想就这小事吵,撇撇嘴,去内室看书去了。
    过了两月,又两月,诏书还是没有发布。
    她问。
    他也只是揶揄道:"多当一会皇帝,你还亏了不成。"
    她一想,也是。便没再提了。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面上的和谐。
    直到赵瑟瑟病了。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真的病了。
    而且还病得奇怪。
    请脉的御医说:"皇上无碍。"
    但她分明感觉全身冰冷,彻骨寒意从脚心顺着骨头蔓延到胸口。
    她不得不再加一床背子,把屋内的地龙全部点开。
    然而情况并没有好转,最近更是隐隐喘不过气,像极了之前的那种感觉。
    之前她好像是隆冬去世的。现在已经十一月了。
    赵瑟瑟在十一月十三日薨逝了。
    那天,下了好久的雪终于停了,天气放晴。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斜照进锦绣宫内。
    今日,李慕还是跟往常一样,下朝就过来了。锦绣宫内很暖和,太监伸手拿掉他衣袍外的披风。
    对比之下,裹着被子的赵瑟瑟显得格外臃肿。
    "好点了吗"他就近坐在床边的木凳上问。
    她觉得眼皮很沉重,挣扎着抬眼,看着他应道:"一样。"
    冷。很冷。
    他没说话了,就在这里看起边疆的驿报来。
    良久,阖着眼的赵瑟瑟冷不丁地开口:"李慕。给我读会书。"
    "哪本?"他问。
    "随便。"
    李慕从书案上挑出一本杂记,轻声读起来。
    他声音是清冷的少年声,倒是悦耳。
    赵瑟瑟想起,以前自己为了治他的口吃,每日让他给自己读民间故事集的事。
    那坑坑吃吃的话语,至今都觉得好笑。
    不自觉她笑出声来。
    李慕抬头望她:"怎么?"
    她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读。
    迷迷糊糊,她又想:会不会她这次死了,然后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又活了。
    但也可能这一辈子本来就是她死前做的一个梦。
    不过能活成这样,也值了。
    背靠在床上的女子逐渐垂下眼帘,头倚在木梁上,青丝在肩膀处散开。
    像是睡了过去。
    李慕从文字中抬起眸。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赵良娣。"
    女子并没有反应。
    他缓缓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怎么,你以为我死了?"原本不动的女人,突然开口。
    他放下手,回答:"嗯,以为你死了。"
    他倒是诚实。
    赵瑟瑟转了个身,躺下去,"我死了,那你可开心坏了。我见不得你比我开心。"
    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谁不开心啊。
    说不定连答应她的事都不遵守了。
    "所以你要长命百岁。"半响,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
    语气无悲无喜,她如今也瞧不出李慕的心思了。
    其实早在他成年那天,她就瞧不清了。
    他们二人看似亲密,实则疏远。没有血缘联系的联盟,终究还是利益驱使。
    他越来越成熟,她心里的忌惮就越深。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赵瑟瑟觉得自己欠李慕一句抱歉。
    "对不起,李慕。"她说。
    她很对不起他。她对他好确实存着利用的心。
    他是她扳倒贤妃、太子、李承鄞的棋子。
    她自己不愿当棋子,却从来没问过他愿不愿意。
    读书声停了。
    良久,李慕缓缓开口:"我不怪你。"
    床榻上的人没有回音。
    "我也不是报复你。"
    他放下书,起身,去看床上的人。翻过她的身子,她没有动作也没说话。
    像是死了。
    他扣上她脖颈的动脉,安静一片。
    确实死了。
    望着眼前面色苍白的人,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里很堵。
    他也不知道,他的话她有没有听到。
    她一向自私极了,根本不需要他的答案,只要自己心里无愧。
    这一夜,他呆在了锦绣宫,和赵良娣的尸体。
    他想了很久。
    本来已经淡忘的事,也逐渐深刻起来。
    那天他从冷宫哭着回来的时候,撞上了太监长喜,他狠狠打了他一顿。
    在生辰时,他在佛堂许愿:希望赵良娣长命百岁。
    他说:"李慕...会保护自己...也会保护贵妃娘娘。"
    那天他杀了太子身边小泉子。
    ......
    黑夜逐渐过去,天逐渐明亮起来。
    太监在门上轻扣,"殿下,要去上朝了。"
    李慕缓缓从木凳上起来。
    推开殿门,看见太监焦急的脸。
    "殿下?"太监看他面色憔悴,问道。
    李慕迈过门槛,朝外走。
    “皇上,旧疾复发,于昨日薨逝。”嗓音还是冷冷的,“走,去上朝。”
    说完最后一个字,心里的混乱像是再也抑制不住,他喉咙一湿,直接吐出血来。
    昏倒前,他恍惚中又看到了,第一次见赵良娣的场景。
    "谁在那?"
    "这个送给你了。"
    他二十三年的生辰愿望都是希望赵良娣长命百岁。
    可她还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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