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日变(上)

    因为遇到了芥川,L比预计的迟了一些回到侦探社递交反馈材料。因为没有采取掩饰的措施,包扎在L手上的绷带格外明显。

    “L小姐受伤了?”

    最先发现的是敦,他依靠虎的视力一眼就看见了包裹着L右手的染血的绷带。

    “交给你的明明是无需战斗的工作,”国木田皱了皱眉,“发生了什么?”

    “结束工作后的一点意外,”L把右手放进口袋里,“和工作无关,就不用写报告了吧?”

    “L小姐这种情况也写不了吧?”谷崎公道地说了一句。

    国木田拿出一份委托书:“明天可是有任务要安排给你,以你现在的情况能做吗?”

    L接过文件,一口应允:“没问题,我受伤好得快。”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L走上前,抬起手摸了摸中岛敦的头。像莫名被摸的小动物一样,中岛敦陷入了迷茫,但因为L用的是包扎过的右手,他一动也不敢动。

    “L小姐,怎么了忽然……”

    “没什么,别在意。”这么说着,L收回了手,对中岛敦的纯良反应深感欣慰。[还好敦比较正常啊。]

    正说着,与谢野打开房门,从医疗室走了出来:“我刚才听见有人受伤了?”

    中岛敦转过头,发现刚刚还摸了自己脑袋的L已经不见了,如同原地蒸发般瞬间消失。见证了L飞速逃跑的谷崎露出钦佩的眼神,国木田则扶了扶眼镜对L的求生欲表示赞许。中岛敦的脑门上多了两道黑线:

    [L小姐对侦探社也适应良好啊。]

    国木田交给L的工作是调查横滨最近出现的连续失踪案件,失踪的人员大多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企业家,但其中也有黑道上的不法分子,以及经济收入一般的普通市民。之所以判断多起失踪案是同一人所为,是因为犯罪者使用的手法是相同的。

    “只留下了某些随身物品,没有发现失踪人员的踪迹或尸体……失踪者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国木田详细说明案件目前的情报,一幅分外严肃的样子。这起事件让他想起了两年前的连续失踪案,那起案件同时也是太宰治的入社测试。被相似的情形勾起了不愉快的回忆,国木田摇摇头将旧日的情景驱逐出头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目前的这起案件很适合作为入社测试。]

    他看了一旁的L,L专心看着更新后的资料,没有在意他的目光。L右手的绷带已经拆掉了,伤口完好如初,皮肤上连一丝受伤的痕迹都没留下。正如她自己所说,完全不影响工作。

    [但那是不可能的。]国木田有些遗憾地想,就L迄今为止的表现来说,已经足够作为侦探社的一员了,她今后会成为侦探社中的中流砥柱也说不定。但国木田从社长那里得知,L无意加入侦探社——不是无法通过入社考试,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通过测试的打算。

    [具有这样的才能和品格,为什么不正式加入侦探社呢?]

    作为前辈的国木田还是第一次和L一同工作,深感自己失职的国木田打算在完成工作后和身为后辈的L谈谈这个问题——他在手账里记了这一条,连进行谈话的吃关东煮的地方都确定了。国木田的理想今天也是如此完美。

    “能不留痕迹地让目标消失,是异能吧。”L说。

    “乱步先生也是这么判断的,但具体是什么性质的异能还不清楚,对方有使人凭空消失的能力,还是小心为上。”

    “这种任务让太宰来不是更合适吗?”

    国木田被这么问了,他无法反驳,确实以太宰治的【人间失格】来应对这一状况是最合宜的,但是这样一来,国木田计划中的“与后辈一同解决事件,之后顺理成章地进行谈话”就无法实现了。

    国木田在镜片后露出佯装威胁的目光:“你有什么不满吗?”

    “并没有。”

    两人抵达了失踪案件发生的现场,几处地点都在监控之外罕有人迹的角落。

    “警方根据失踪者遗留物品的位置来推测案发现场,这并不合理,犯人完全可以把物品丢弃在远离现场的地方,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可靠的线索。”国木田说到,“你的情报网能用上吗?”

    L眼中露出一丝无奈:“那可不是什么智能监控系统啊。”

    “这样吗。”抱有期待的国木田有些失望。

    “有一件事值得在意:失踪人员的身份太过多样,除了事发地点集中在一片区域外没有共同点,就像是随机选择一样。”

    L的话不禁让国木田想到了两年前的那起案子,但这一次似乎更加棘手。

    “有一种被认为是落魄杀手的举动,只要有利可图,就饥不择食地接受暗杀目标——这次的事件与之很相似。”

    国木田感到脊背一寒:“你是说,失踪人员都被杀死了?但是杀手要如何在短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十一具尸体?”

    失踪人数目前已达到十一人,但至今并未发现任何符合特征的尸体。

    “既然是异能就未必有尸体。”

    “也就是说……能直接让人消失的异能吗?”

    L翻开随身的笔记:“根据警方提供的档案,以前没有出现过类似事件,所以异能者要么是刚刚发现或开始使用这一能力,要么此前并不在横滨活动。”

    国木田托着下巴思考:“像上次袭击咖啡厅的犯罪分子一样,趁着组合失势从外面潜入横滨?”

    “那么先从最近出现的不法分子开始调查,”L提议,“选择在同一地点作案,如果是变态杀人狂的话是因为离家或者处理地点近,如果是非本地的犯罪者,是因为他暂时只熟悉这一带的环境。”

    “也就是说,绑架犯很可能住在附近。”

    国木田已经有了思路,这时候忽然有一个像是普通居民的男子提着便利店的购物袋走来,像是刚刚采购完生活用品的宅男,因此国木田对他被连帽衫遮住脸这件事也并未在意。就在男子即将与他擦肩而过之时,一旁的L忽然冲了上来。

    “国木田!”

    国木田感觉自己被拉住了胳膊,然后是力量强大的一甩——国木田直接被L扔了出去,双脚离地飞出几十米的距离,几乎飞出了街道的尽头。他在离空的那一刻,看见连帽衫男子抛洒出白色的粉末。

    [是犯人!]

    久经职场的国木田凭借着经验,一瞬间就明白了L这么做的原因:在L扔他之前,男子就已经把粉末攥在手中,男子显然是凭着粉末发挥异能的,如果L直接制服对方,即便是将对方直接踹飞出去,犯人只要一松手自己这边就会中招。因为两人出于下风向的不利位置,如果不拉开明显的距离,粉末一下子就会落在身上,因此L的判断是立即将他扔掉安全距离外,但L自己却没有时间躲避了。

    “L!”

    国木田喊着往回跑去,但L并未像他设想的那样消失在原地,但此时的情形反倒更令人吃惊——L方才所在的位置上站着一名白衣少女,她与L身形相似,但显然矮了一截,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少女因为喊声回过了头,露出与L一模一样的面容,同样的面瘫脸却似乎更加冷冽,投给他一个“你为什么认识我”的疑惑眼神。

    国木田立即看向犯人。伪宅男此刻正趴在地上哇哇大叫,帽子被掀了下来,露出一副外国人的面孔,像看着救命恩人一样望着国木田:“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国木田还是第一回看见如此没骨气的异能犯罪者,但当他看向罪犯的四肢的时候,也不由变了眼神:“发生了什么?”

    犯人哭着说到:“她卸了我的手脚……”

    他的手脚都在,但两只手腕和两只脚踝全部脱臼——这就是他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原因。

    “根据你刚才的动作,显然图谋不轨。”少女发出与L如出一辙的声音,同样冷清,却比L更缺乏感情。“给你一分钟时间解释,否则如何,你心里清楚。”

    国木田不由看向了少女。虽然并没有说出“杀了你”或者“砍断你的手脚”这样的话,但少女的语气和口吻显然比直接说出下场更具威慑性,连国木田都不禁脸色稍变。犯人更是全盘接受了她的威胁:

    “我说我说!我叫本杰明·巴顿,是个异能者,你们在调查的案件都是我做的!我的异能力名为【返老还童】,能通过奶粉倒退人的身体时间,就是俗称的‘返老还童’。”

    国木田看着地上的白色粉末。[居然是奶粉吗?]

    “所以那些失踪的人——”

    “我没有杀人!”本杰明·巴顿试图举手投降,但因为被卸了手腕,只扑腾了一下就放弃了。“我虽然自称为杀手,但其实没胆子杀人。警方之所以找不到失踪人员的下落,是因为我对他们使用了异能力,把他们都变成了婴儿……”

    “那些人现在在哪?”国木田打断他的话,直接问道。

    “啊,我每次做完事都会把婴儿放到各家孤儿院门口,他们现在大概都被收养了吧。”本杰明叹了口气。“我并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因为听说异能者的组织在横滨打起来了,我的异能估计能被那些头领看中,所以才想来碰碰运去多挣点钱,结果偷渡到这里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为了谋生,才重操旧业,做起了什么活都接的杀手。”

    “你刚才也打算故技重施,用异能力袭击我们吧?所以,这个少女就是L了吧。”

    “是这样没错,她……是和你一起的同伴。”本杰明的语气有些犹豫,他抬头看向L,露出看见死神或恶鬼般的战栗神情。

    “我的异能是能控制年龄倒流的具体年限的,上限是五十年,最多可以使人倒退回到婴儿状态——其实,为了避免被继续追查,我刚刚用的是五十年的上限。”

    两人一同看向少女,或者更准确的称之为五十年前的L。此时的这个L神情漠然,漆黑如深渊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的情感波动。国木田想起了L曾说自己以前做过杀手,但她此刻所露出的,并非国木田所见过的杀手的眼神,其中似乎有着某种更黑暗的东西,但却无法辨认。

    五十年前的L,虽然比刚才要年幼一些,但仍然是少女的模样。这种事情不得不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少女只是静静听着本杰明的坦白,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国木田在深感震惊的同时,意识到对于此时的L来说,自己只是个陌生人,少女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忽然间被抛入完全陌生的时间地点,心里说不定已经陷入了慌乱。

    国木田清了清嗓子:“现在的情况就像这个人说的一样。我叫国木田独步,和未来的你是侦探社同事,刚才在一起调查这个犯人犯下的案件。你虽然被他施加了异能,但是不用担心,侦探社有个名为太宰治的社员,他的异能力【人间失格】能够消除一切异能,所以只要……”

    L的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她转动眼眸,看向国木田。

    “港口黑手党的森鸥外还活着吗?”

    “什、什么?”少女问得太突然而且太突兀了,他没有回答,只是睁大了眼瞪着对方。然而像是通过他的眼睛读取了内心,L已经得到了回答。

    “还活着啊。”

    话音方落,少女便忽然消失在原地,没有任何征兆,仿佛她一开始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国木田和犯人一齐傻了眼,回过神的国木田第一时间拨通了电话:

    “太宰,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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