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指尖透过口罩的缝隙，轻轻刮蹭到了小巧的鼻翼。
顾墨觉得自己的酒量真是没救了，要不怎么一滴酒没喝，光是闻着空气中的酒精氛围，就能把她被包裹住的脸颊和耳根醉的通红？
肖琳菲放下手指，目光却没有从对方脸上移开。两人就这样对视良久，顾墨的眼瞳里，“天王盖地虎”五个彩色花体字正逐步的点点放大。
“小妖精，千万不要玩火哦。”肖琳菲红唇轻启，莫名吐出这么一句。
“啊？”顾墨觉得自己耳后的那抹绯色，就快要烧到眼角了。
“哈哈哈哈哈哈……”肖琳菲弯下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小姐姐，我刚才的那句话是不是很霸总呀？”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肖琳菲好不容易直起身，指了指靠近舞池的一个卡座，“我先去那边坐下，小姐姐你挑个离得远点的位置。现在，咱们的赌局正式开始。”
＊ ＊ ＊
肖琳菲在吧台前坐下，看着调酒师刚递过来的酒品。白色的冰淇淋圣代漂浮在杯面，够甜；彩虹鸡尾酒液七色分层，够绚，很好，很符合她的气质。肖琳菲将被口罩压住的卷发撩出一点，看似专心的搅拌着杯中的酒液，一双桃花眼却不安分的在酒吧四周逡巡。
指节在吧台边缘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翘起的二郎腿偶尔换一下交叠的角度。肖琳菲就像一只慵懒的猫，悠哉悠哉的等待着别人向她抛出绒线球。
眼前突然罩下一片阴影，年轻磁性的男声彬彬有礼地响起：“这位小姐，能否赏脸同在下喝一杯？”
……
顾墨虽然不会喝酒，但并不意味着她不懂酒。相反地，她还非常清楚该用哪种酒调配出自己的高雅气质。现在她的面前正放着一杯“蓝鲨”，上层的浮冰非但没有冲淡酒液太过深沉的蓝色，反而冰封出了一种冰点以下的禁欲，就如她整个人，只是平平淡淡地坐在那里，却像是在四周画出了一个北极圈。
当然也有悍不畏死的。
“这位小姐，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像电视上的那个白芝？不，仔细一看，好像更像超模赵颖。不不不，其实更像是……”
顾墨听他把娱乐圈知名的女明星都数了一遍，末了甚至还提到一位早已当奶奶的老艺人，就是没说到自己这位国民影后。
“哎呀，只露出一双眼睛实在不好猜，酒吧里也不要这么拘谨。小姐，方便把口罩拿掉吗？我想这样我们能聊得更愉快些。”男人再想不到其他的名字，干脆直入主题。
顾墨只淡淡地抬了对方一眼，是在看，又不像是看着他。睥睨之势不言而喻。
男人被那冰冻三尺的眼神冷的一缩，正要燃烧起小宇宙释放最后一点雄性尊严，冷不防被一只手搭在了肩上，吓得他当场差点把自己团成了个球。
“我说这位老兄你也太low了吧，这么久了，连人家的名字都没有套出来，还搭什么讪？要知道，美女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一个剃了半边朋克半边秃瓢的帅T走了过来，脸上戴了同样的吐槽风口罩。
“要不美女我们聊吧，大家都是同类，更有共同话题。”帅T摘下“都别跟朕抢女人”的口罩，笑得一脸邪媚。
＊ ＊ ＊
“人数一样多，大家都是平手，那就谁都不要给谁唱了吧。”顾墨客观的语气听不出波澜。
“no，no，no……是小姐姐你赢了。”肖琳菲摇晃着手指，将扯掉的口罩随意扔在茶几的果盘上，“找你搭讪的人里面有个女的，那个算一个半。”
她捧着自己过分娇俏的脸蛋，秀丽的眉毛拧起又松开。“看来如今这世道，果然还是冷系美人比较吃香……”
“哪有，我看还是小肖你比较可爱，今天只是凑巧碰到个女的罢了。”顾大粉丝心里，谁也比不过自家女神，这个“谁”自然也包括她自己。
“不过愿赌服输，这歌该唱还是要唱的。”肖琳菲被人夸高兴了，正要爽快履行承诺，却看见顾墨早已站在了点歌台旁，转过脸满心期待地望着她。
点歌台屏幕的亮光映在那双露出的眼睛里，显得亮晶晶的。
肖琳菲有一瞬间的错觉，那个高冷自持的影后小姐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小妖精，宝塔都镇不住的那种。
然而下一秒，顾墨的眼眸又恢复了平时的淡墨色，指了指一旁的点歌屏到：“那，小肖你看看要唱哪一首？”
“就这个吧，许松的《有何不可》”
顾墨的眸子在她的身后有一瞬间的放大，随即眼睑又垂落了下去。
“天空好想下雨/
我好想住你隔壁/
傻站在你家楼下/
抬起头数乌云……”清甜的女声伴着松快的音乐，吹在夏日空调的凉风里，很应景。
顾墨拉开了包房套间的窗帘。
“诶，小姐姐，你这是干什么？”肖琳菲按掉了话筒。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看星星。”顾墨摇摇头。窗外，是城市特有的车水马龙的夜，霓虹在车流的尾气下熠熠生辉，上方的夜空被高楼大厦割裂成无数个口子，隐匿的星辰在浓密的黑云里黯淡无光。
“亥，这雾霾天的哪里看得到星星？小姐姐你要真想看的话，诺……”肖琳菲拉上窗帘，按下了墙壁的某个开关。包房顶上的射灯全部熄灭，紧接着，吊顶中央的玻璃大灯变换了颜色，从装饰灯孔里投射出了一颗颗星形的光斑。
顾墨这才注意到，头顶玻璃灯的吊饰，恰好是星星形状的。
肖琳菲来到客厅中央，华丽的转了半个圈，此时，射灯也追随着她的身影流转，将星形的碎光全都撒在了她身上。
像从银河中走出的女王。
音响的立体声响还在继续，肖琳菲拿起话筒，流畅的跟上了节奏：
“为你唱这首歌/
没有什么风格/
它仅仅代表着/
我想给你快乐”
“为你解冻冰河/为你做一只扑火的飞蛾/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值得……”顾墨在心里轻轻哼唱出了后面的旋律。
——。 ——。 ——。 ——
“你说你上部戏的片酬没结到，母亲得肿瘤住院，刚接的试镜又因为形象不过关被拒了？那是有点惨……”
“虽然我不露脸的，但今天为了你开心，姐破例给你笑一个。”
“诶，你怎么哭了？哦，脸没我长的好看？我跟你说，这没办法，咱这是天生丽质。再说你一个演员再怎么着急上火也不能不重视脸呀，我要是导演，看着你那张痘痘脸也得把你毙了。”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大不了你受不了这种刺激，我给你唱首歌算了。”屏幕那边的视频窗口关闭，传来一段还有些稚嫩的甜美嗓音。
那一天，一个糊到地心的小演员在QQ上，从一名只露声不露脸的网络毒舌小主播那里，第一次听到了许嵩的这首《有何不可》。
“为你唱这首歌/没有什么风格/它仅仅代表着/我想给你快乐”
“为你辗转反侧/为你放弃世界有何不可”
“夏末秋凉里带一点温热/有换季的颜色”
歌曲的最后一个音戛然而止，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暗了下去，只留中央的肖琳菲披着一身的星光站在那里，流光溢彩。
就像那个闷热的夏夜，从出租屋敞开的窗外透进来的一样。
遇见你的时候，所有星星都落在了我头上。
顾墨收回思绪，对拿下话筒的肖琳菲轻轻鼓起了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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