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姜道臣却没放。
他死死地凝视着沐凝咬牙道:“八岁那年你不甚打翻烛火烫到了胳膊伤口还是我给你包扎的之后这里便落了疤再消除不得。现在你跟我说这是胎记?莫云袖事到如今你还要跟我装疯卖傻么?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
大抵是被触动了心中事他的眼眶都红了起来沐凝抬头看的时候竟然恍惚觉得看到了泪意。
这人……哭了?
可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见姜道臣颓然似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当时未曾第一时间去救你是我的错。你想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可是云袖你不能不认我……”
一个云袖出口让沐凝的心骤然一疼。
她努力的想要让自己保持冷静狠狠地推开他冷声道:“还没喝酒呢你就先在我这儿撒酒疯?你编的故事不错可惜我这本来就是胎记!”
她的记忆没错的自己这虽然像疤痕可的确是胎记。
沐凝说到这儿复又指着他道:“还有我不管你是谁要耍神经病去别的地方我这儿不欢迎你!”
她的眼中没有半分躲闪坦坦荡荡的模样让姜道臣的理智归位了几分。
原本他是十分笃定的可现在却又迟疑了。
她的神情不似作伪姜道臣却是深吸一口气反问道:“你不信我?”
他说这话时不知想到了什么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块手帕来道:“那这个呢你总该认识吧?”
那帕子是纯白的上面以红线绣了一朵曼珠沙华。
本是不吉利的花偏生上面还写了两句话:若得郎君顾九死而不悔。
那样的缱绻神情又带着几分偏执决绝让沐凝的心骤然一疼。
她下意识蹙眉连手指都带着几分颤意指着门外道:“出去——”
“你……”
姜道臣才开口就见沐凝的声音越发沉了下来:“我说你出去!”
女子的声音不大然而内中的寒意却让姜道臣的脸色也跟着白了几分。
眼见得男人将手帕收好转身出了门沐凝则是快步走过去将房门骤然合上。
大门隔绝了视线沐凝脱力似的在地上坐了下来。
衣裙逶迤在地美人被衣服包裹在其间像是一朵盛放的花。然而此时这花却带着凋谢的征兆。
她死死地捂着心口只觉得那里的疼痛仿佛能凝结成实质。
似乎有人抓着一把刀狠狠地在捅她的心口。
她锤了一下疼的几乎爆炸的头视线落在自己胳膊上却又怔住。
她一直记得这个是胎记。
可是……是谁告诉她来着?
沐凝下意识蹙眉想要努力的思索可除了这话之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可惜她是个孤儿没有父母否则便可以问个清楚。
可……
又是谁告诉的她自己是孤儿的?
沐凝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什么缠绕住似的分明一切都记得可那些内容却像是被人填充好了似的又什么都想不清楚。
黑猫在她旁边徘徊沐凝却觉得眼前一阵天昏地暗捂着抽疼的心口直直的倒在地上。
恍惚中似是有什么声音在喊她:“云袖云袖……”
那声音带着怪异像是小孩子又不大像。
沐凝只觉得眼前一阵昏昏沉沉什么都看不真切似是被一片浓雾所包围着。
黑猫跳到她的身边咬着她的衣服踩她的脸。肉垫带着柔软的热度让她混沌的脑子渐渐趋于平静。
半日之后沐凝方才渐渐地睁开了眸子。
那一双妙目里满是茫然她先是四下看了一圈待得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后复又习以为常的捏了捏眉心继而一把抱过来身边的猫自言自语道:“阿芒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黑猫不会说话被她抱着难得的乖巧在她怀中卧着只是脑袋却是嫌弃似的别了过去:“喵呜——”
……
被沐凝赶出来之后姜道臣在门外站立了小半个时辰。
他几乎是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一双眸子里失了焦距似乎连脑子都空了下来。
眼前人分明每一处都是记忆中的模样可为什么她会如此坚定的说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姜道臣想不透他身为大理寺的官员一向见微知著可是见到沐凝后却发现自己的所学都被丢到了脑后。
她没有破绽。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姜道臣以为是不是自己真的如她所言疯了。
酒馆之内毫无动静姜道臣不知自己站了多久才渐渐地回过神儿来。
他先是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这个酒馆伸出手来想要再次叩响门扉。
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下一刻他却又缩回了手。
日光正好他离开的时候身影被拉长孤独而又寂寥。
幸好大理寺内一如既往的热闹。
“姜大人回来了?”
所经之处都有人与他问好。
姜道臣一一点头应了这一路走来他的情绪已然被掩盖的十分好失魂落魄都被掩盖在了温和的面具之下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端倪。
秦峥正在写折子见他进来点头道:“回来了。”
姜道臣行了礼应声道:“是。”
二人寒暄了几句秦峥忙完了手边事见他要出去复又问道:“对了酒馆那个老板你查的如何了?”
听得秦峥的问话姜道臣下意识脚步一顿旋即若无其事道:“目前来看毫无异样。只是我觉得不大对劲儿还需的再深入调查。”
对于他这话秦峥倒是没怀疑什么。
毕竟先前那沐凝给他的感觉也是如此这女人让他熟悉可却又想不起来。
念及此秦峥复又加了一句:“若无方向可翻过往案宗我怀疑她跟某桩案子有关。”
能让他记得却又对不上号的如果不是见过本人那说不定就是卷宗上了。
闻言姜道臣的手微微蜷缩一下旋即应声道:“是我这就去。”
“倒也不必太过着急。”
秦峥叫住他见他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因嘱咐道:“若是累了这几日就歇一歇。”
先前他跟郑怀洛去查河道的事情京中都是姜道臣盯着。他这两个月确实辛苦了秦峥原就打算给他一个假谁知他却不要。
这话听得秦峥的话姜道臣依然是如此回答:“多谢大人不必了我在这儿待着踏实。”
他这几年鲜少回家反倒是这大理寺比家还要让他亲切。
见他这模样秦峥叹了口气到底是应声道:“也好你去吧。”
姜道臣出去之后先是去了一趟卷宗处回来后便直接去了自己办公的房间。
寻常时候他们都在同一处办公可也有例外诸如需的清心凝神的时候便有各自的独处之所。
不过姜道臣这里经常会有人会不请自来。
譬如说郑怀洛。
他进来的时候就见姜道臣正在聚精会神的看卷宗。
对于他这模样郑怀洛丝毫不以为意一面笑嘻嘻的问道:“我说老姜下午要不要跟我出去一……”
话未说完郑怀洛便将剩余的话憋了回去。
无他随意瞟了一眼的功夫他已然看到了那卷宗上的字。
那是天宝十六年莫家谋反一案的卷宗。
郑怀洛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声的叹息:“怎么想起来翻这个了?”
从他的记忆里自从姜道臣来了大理寺之后翻阅最多的便是这个卷宗他的闲暇时间几乎全都用来查阅相关资料了。
可像是今日这般在当值的时候查这些却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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