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百三十六节 刺史之制(2)

小说:我要做皇帝 作者:要离刺荆轲
    受贿这个事情这个风气刘彻是忍了很久了。·

    直到现在才算表露真正的态度。

    老实说其实刘彻也属于给自己的祖父擦屁股。

    其实在三十多年前汉家的受贿风气远没有现在这样浓烈。

    当时从地方官到朝臣大都是不敢乱受贿的。

    但刘彻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在亲信张武一案上开了一个特别不好的头——张武受贿被抓了现行结果太宗皇帝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连任何处罚也没有甚至还赐金五百金。

    说是要‘以愧其心’。

    张武有没有愧疚刘彻不知道。

    但从那以后汉家从宫廷到朝堂到地方收受贿赂就蔚然成风了。

    连皇帝身边的宦官拿起皇子贿赂都面不改色甚至认为是正常。

    至于那些侍从官和尚书郎们拿钱通风报信是常有的事情。

    八卦党们因此活跃无比。

    宫廷之中甚至没有了。

    而邓通受宠假公肥私邓通所铸的钱甚至于吴王刘濞的铸钱平分了天下铸钱市场。

    这更加助长了这种风气。

    毕竟官场就是一个染坊。

    假如大家都在受贿你不受贿。

    那你岂非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于是以至于连丞相北平候张苍也受贿也玩裙带关系。

    于是就连刚正不阿暴脾气的故丞相故安候申屠嘉为相之时也只能保证自己不受贿。

    但他的属下和亲信受贿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徒呼奈何。

    乃至于刘彻当初还要给他老爹身边的宦官章德送礼和拉拢……

    至于现在刘彻的朝堂上刘彻能确定没有受贿的官员十个手指都能数的清楚……

    而剩下的哪怕是晁错其实也是拿过钱的……

    吏治败坏至此刘彻也是不得不挥起重拳了。

    受贿之事刘彻清楚自己同样是杜绝不了的。

    别说是他了。

    就是后世那些以清廉闻名的政府其实内部也有贪官也有受贿情况只是比较少而已。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这是人类的天性。

    但朝野和宫廷受贿居然是半公开进行。

    大臣和官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至于妄议国政吗……

    老百姓士林舆论批评国家政策评论时政。

    这是他们的正常权力。·

    而身为官员尤其是拥有上奏权力和直奏权力的千石甚至两千石封君列侯们。

    有问题不向皇帝报告不在朝议提出来。

    自己悄悄的私底下跟人吐槽?

    你想干嘛?

    往重里说你这叫阴谋对抗天子。

    哪怕是轻点说也是心怀怨怼非臣子所为!

    刘彻不把这些人的狗脑子都打出来才怪!

    “此六条为刺史之职也!”刘彻看着群臣们大大咧咧的乾坤独断了:“朕已经制诏将于朔望朝颁行天下诸卿若有疑虑可现在提出!”

    群臣相互凝视了一会。

    天子要分州以监天下郡国。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必然的结果了。

    所以大家都明智的放弃了掣肘和非议。

    皇帝劳资想做的事情除非大家能占据道德制高点不然根本拦不下来。

    现在天子已然占据道德制高点更狭三代之威。

    臣子们当然没有对抗的心思了。

    至于那些条款其实也颇合大家心意。

    作为中央大臣他们当然早就看不惯地方郡守权大难治不甩中央自行其是了。

    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也是众人的心声了。

    反正刺史监察的是地方管不到他们这些中央巨头的脑袋上。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死道友不死贫道。

    “臣错敢问陛下这刺史归属何衙?”晁错在思虑了一番后站出来问道:“其属官与其制度如何?”

    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刺史的职权非常诱人。

    假天子之权周行郡国省察不法黜陟能否断治冤案。

    这个刺史几乎就是中央伸向地方的触手。

    甚至可以成为中央敲打地方的重要工具。

    换句话说谁掌握了刺史职权谁就掌握了在政治斗争中的先手。

    譬如两人相争掌握了刺史的那人实则已经占据了天大优势。

    哪怕干不掉对方也可以借刺史之力弄死他的小弟们。

    “刺史既是假朕之权自然由朕任免……”刘彻看着晁错又看向丞相周亚夫。让这两者在心里一咯噔。

    刘彻微微一笑当然清楚假如他将刺史权力全部收归己有这两人估计要颜面尽失。

    因为那意味着皇帝一巴掌抽在丞相和御史大夫脸上——想想看天子置刺史周行郡国省察不法但却甩开了‘礼绝百僚’的丞相和接受百官奏事监察天下官员的御史大夫。·

    这岂非是说明天子已经不再信任和相信丞相与御史大夫的能力。

    这在汉室只会导致一个情况出现——丞相及御史大夫必然自杀谢罪。

    尤其是周亚夫和晁错这样性格刚烈自尊心极强的人。

    “不过属官朕将自丞相东曹令史及诸御史中选拔!”刘彻表达出自己依然信任和重视丞相与御史大夫的态度:“丞相及御史大夫朕之肱骨佐朕以治天下请自各自衙署遴选刚正不阿能奉法用事之能吏举于朕前朕将以之为刺史及刺史中丞!”

    “诺!”周亚夫与晁错闻言顿时放心悬着的那颗心。

    “自今以后诸州刺史及中丞选官皆如此!”刘彻看着两人道:“由丞相及御史大夫自本衙署之中选人报于朕前定其上下之署!”

    这就是为了防止刺史最终变成州牧的设计了。

    西汉之刺史其实从来不曾为祸。

    甚至是国家监管和控制地方打击豪强的一柄利器。

    到了东汉却成为了地方门阀与中央对抗的武器。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不过这正是官僚们最擅长的手段了。

    去掉那些对他们有威胁的东西和制度留下和形成有利于他们的东西和潜规则。

    一个个原本立意不错的制度在漫漫长河中最终成为了天下的弊病。

    所以刘彻已经决定在一开始就不给他们留下太多渗透和演变的漏洞。

    通过丞相与御史大夫的联合推选制度来杜绝可能的私相授受。

    又通过皇帝来决定谁是正谁是副来强化君权。

    当然仅仅如此还是不够的!

    还要通过对刺史制度的本身设计来规避风险。

    “刺史任期为四年每一位刺史及刺史中丞不可连任!”刘彻将自己构思的刺史体系说出来:“刺史及刺史中丞不可插手除六条核查之法外的任何事务更不得干涉地方正常官员任免尤其不得干涉军政!”

    文官不干军武将不干政。

    这是刘彻一直在努力的工作。

    将文武分野各司其职互不统属更是刘彻的理想。

    武将带兵打仗文官治理民政。

    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以文御武或者以武凌文都可能发生灾难。

    当然在汉室武将永远会占据先手和优势。

    因为丞相只能出自列侯而列侯只能靠军功。

    所以在实际上未来将会形成武将占据一定优势和有利局面的情况。

    这也是汉室政权的天性。

    “刺史有员五十五人……”刘彻却是接着说道:“皆以尚书郎选任!”

    这五十五个刺史属官当然指的是有编制的有秩。

    这些将协助刺史及刺史中丞完成各项工作同时尚书郎因为是刘彻的近臣。

    在实际上刘彻或者他的子孙后代可以依靠此制在需要的时候绕开丞相和御史大夫直接对刺史下令。

    跟历朝历代一样有编制的官员之下必然有大量没有编制的临时工。

    在汉室临时工们统一被称为斗食。

    但刺史情况有些特殊。

    因为一般来说斗食官都是当地人。

    有点类似后世的乡村村支书和村主任等等。

    有事的时候官员下令他们就要出工。

    然后按照出工的时间结算薪水。

    但刺史却是远离本地而且因为其工作特殊性刘彻并不打算让刺史就地雇员。

    所以刺史们的斗食官的人选就比较有意思了。

    “其斗食之属自九卿各衙门选拔年四十以下有能力善律法之人!”刘彻意味深长的说道:“刺史之斗食随刺史诸员赴任任期结束有司当优先以之为有秩!”

    这就不得了了!

    群臣听了都是面面相觑。

    众所周知九卿各衙门拥有的斗食官。

    这些人来自最基层没有靠山和背景纯粹是靠自己的努力才能被九卿各衙门选用。

    在一般情况下斗食想要转为有秩非常困难。

    然而这些斗食官都拥有丰富的基层行政经验善于对付突发事件尤其熟悉基层的事务。

    他们一旦有人能转为有秩因其在基层锻炼出来的能力常常升官速度都将如同火箭。

    汉家历史上不乏有斗食官最终通过努力成为六百石八百石甚至一千石两千石的例子!

    当今的廷尉赵禹南阳郡郡守张汤都是自斗食而为两千石的例子!

    毫不夸张的说这个政策一公布九卿各衙署的那些老油条们都要暴走了。

    人人都会争相想要进入刺史体系。

    这样刺史立刻就拥有了强大的战斗力。

    基层的那点子破事官僚们能忽悠的了权贵和朝臣但绝对瞒不过这些积年老吏的双眼。

    而这些基层官员在汉室政坛素来以搅屎棍和大炮著称。

    因为他们来自基层沾染了许多基层的毛病。

    对朝臣和贵族们的游戏规则压根就不认。

    常常横冲直撞根本不怕得罪人也从来不惮于弄个大新闻。

    现在天子居然打算放这些进场?

    许多大臣都是感觉背脊发凉。

    有人立刻就想起了太宗朝时的张释之虎圈劝谏的故事。

    只是……

    张释之当年能劝得动太宗皇帝。

    一则是因为那是太宗临时起意的行为并无深谋远虑纯粹是看到那个小吏办事认真负责而且做事勤恳所以想要提拔。

    张释之一劝谏而且是占据道德制高点后太宗自然会放弃。

    天子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吏的去留而去跟一个两千石闹脾气。

    二则当时的风气就是少说话多做事社会和天下舆论都还没有忘记秦朝的教训。

    天子也不敢担负重蹈秦朝命运的决定。

    但现在就不同了。

    秦朝都死了六十多年了秦始皇的骨头都烂成渣渣了。

    新生代们完全就不知道也不清楚所谓的‘暴秦’究竟哪里残暴了。

    甚至坊间和舆论界还有着一股翻案风在暗流涌动。

    法家的巨头和大臣们都在暗中推动和议论。

    说什么秦之亡二世、李斯赵高之责也。

    非吾法家之过实乃奸佞昏君乱法度坏先王之制。

    这些家伙还拿起了干货。

    你说暴秦?

    孝公至始皇帝并天下用法公正严明不恤私情不用私法哪里‘暴’了?

    甚至还有几个‘有良心的历史学者’举证陈胜吴广起事其实是忽悠和欺骗百姓——他们当年失期按照秦法根本不是死罪!

    加上马邑之战带来的影响。

    以及儒家那个大喷子停止对法家的攻仵开始与法家休兵联手对抗来自黄老派和墨家的威胁。

    现在士林舆论虽然依旧喷暴秦。

    但是抨击的对象已经从全面否定秦变成了有条件的否定了。

    就是朝臣们假如不是需要也不再去随便喷暴秦无道了。

    秦终于成为了一块擦脚布。

    只有在需要的时候它才会成为世间一切罪恶的化身。

    但在多数时候舆论和士林对秦的认知已经与三四年前有了天壤之别。

    毕竟现在儒法两派的读书人在考举士子中占据了超过八成。

    人多势众嗓门大。

    黄老派和过去的反秦分子再也压不住这些人的声音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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