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什么叫有情有意

小说:侯门纪事 作者:淼仔
    春光翠影里萧瞻峻拐过廊下海棠树陈留郡王妃就见不到他的身影。当着廊上丫头们的面儿郡王妃轻叹一声眉头上有些许轻愁上来用侍候的人都能听得到的嗓音道:“夫妻们之间还是相互体贴的好。”

    随即她带着丫头们回房。

    陈留郡王妃毫不介意会有人说她是做作说这话的人你又懂什么!人生许多时候都需要必要的虚伪。再说我这是盼着二弟能和二弟妹好是不是?

    虽然更盼着二弟妹早吐真相但她不吐真相着急的不是我一个人吧?

    …。

    天近四月点点杏花在绿叶里若隐若出轻红数点带足妩媚和风流。从这样的花下面走过不管是谁的心情都会好起来。

    萧瞻峻迈步踏上书房台阶身姿都是轻快的。当家永远是后盾的时候都会和萧二爷是同样的心情吧?

    想到大嫂的铮铮话语和她流露出来的胆量十足萧瞻峻打心里感叹一声果然娶妻要娶贤。难免又想到妻子闵氏萧二爷眉目一暗没好气的把妻子又从心眼里撵出去。他都险些要去蹲冤狱了谁还有心情在这当口儿去管那无情无意的人。

    萧二爷愤愤闵氏才是没有情意的人呢!她虽然让关在地牢里却冻不着饿不着不用面对混帐乔知府和阴森庄巡按。比她的丈夫——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得多。

    他马上就要起草奏折还有一些信件要写萧瞻峻更把闵氏从脑海里推走吩咐过来侍候的小厮勤学和苦读:“研墨取奏折纸再给我泡壶好热茶。”

    勤学苦读都是十一岁的少年因为他们手脚麻利察颜观色上又最有眼色才选到陈留郡王的内书房里侍候。

    二爷自己也有贴身小厮一般儿也收拾出两间给他当书房。但当他写重要东西时萧瞻峻还是只用陈留郡王的侍候人。

    二爷一声吩咐勤学苦读慌了手脚。勤学忙着在窗下拉开黑色圈椅让萧瞻峻坐下。又为他铺开纸张先陪笑道:“爷要写奏折是要先打草稿的这纸是郡王妃上个月送到书房里来的又白又顺写字最舒服不过。”

    萧瞻峻嗯上一声见勤学早打开砚台添上水研起墨来。

    苦读从外面走进来把一壶又香又浓的茶放到几案上:“二爷吃这个茶最好这茶是郡王提神时最爱用的。”

    还是家里好啊萧瞻峻满意的在心里这样道。见小厮送上翠玉管笔他握笔在手神思略一斟酌落笔先是三个字:“各驿站……。”

    他要先给驿站里自己历年提拔上来的亲信写信让他们在明查之外暗暗访求到底是谁做下这泼天的事情敢把自己兄弟们往脚底下踩。

    一边写萧瞻峻眼前一边闪过一个又一个经管驿站的官吏。韩世拓自然也在里面他自从上任后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是会过的也知道是亲戚。

    萧瞻峻并没有因为韩世拓是亲戚就认为他绝无嫌疑也没有因为韩世子以前有花花风流的名声就怀疑与他。

    以他现在的心情自己的妻子都尚且是隔心离德的何况是出了家门外的一干子人个个都从长计议的才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谨慎小心是处事之道。萧瞻峻本着这样的心思把信写成喝了一碗热茶把精神头儿重新打得足足的就着窗外一株老树透下来的春光眯起眼睛把信仔仔细细地再看上一遍推敲过字里行间没有见疑于下属的含糊不清也没有居高临下的官架子更看不出沮丧气馁、气急败坏等情绪就把信交给苦读命他:“按我说的名单上人数抄一人一份然后发出去给他们。”

    他郑重地道:“用快马!”

    苦读答应着双手捧着信走到一旁另一个窗下摆着窄些的小书案这是小厮们坐地的地方。苦读把信安放在眼前提起笔来落笔如飞竟然和萧瞻峻的字迹很是相似。

    这是一对常为陈留郡王兄弟代笔的小厮他们模仿萧氏兄弟的笔迹已有九分一般的人很难看出。

    把誊写的苦差事交出去萧瞻峻也没有休息。另取一张纸一手按住纸角一手提笔于胸前。萧二爷眸子微转我这可就写奏折了我应该怎么写才有利呢?

    用“臣泣血”不好不好这点儿破事情用一句民间俗语不排除老鼠拉木锹——大头在后面。但事情还只到这里当臣子的就要泣血这不是半点儿担当也没有?

    萧瞻峻摇头重新另想一个字眼来但又觉得不好。如是想了五、六个用以表达他冤枉心情的话最后都让他否定。

    他轻笑起来君王用臣子就是扛得起事情!臣我没有别的大本事但谁想冤枉我那可不成!这样一想他索性把修饰字眼儿全摒弃稳稳落笔只把这件事情的始末如实写上。

    书房里这就只剩下主仆们奋笔疾书纸张沙沙响的声音。勤学一个人照管两个书案不时走来走去的帮着研墨又照管写好的信件装入信封中。

    ……。

    过了年以后韩世拓在任上算是如鱼得水。先是公事上熟悉得差不多他本就聪明无耻浪荡没下限造就他的恶习但他并不蠢笨。

    凡是有恶习的人像是都不笨只是心用错地方。

    公事上熟悉以后不用遇到事就问小吏不用担心受他们的欺瞒韩世拓顿有轻松之感虽说他不指着会了以后好摆官架子但事事在心里有谱事事能掌握做起事来也喜悦很多。

    就像现在他带着几个小官吏除了他以后都是佩着腰刀军人打扮从一长排的大车后面走出来。小官吏就问他:“韩大人这批黄豆我们报多少损耗才好?”韩世拓仰面想了想:“这是春天路好走比冬天少报一成吧兄弟们有钱用就可以不必弄得上官们怀疑的地步那就不好。”

    小官吏自然不敢再说韩世拓也没有话。喜悦往往从在这时候出来韩世拓微微有了笑容我不许你们大发打仗的财你们都不能发。

    当然风流浪荡子不会是古板的人韩世拓在公事上一上手无事就推敲允许手下人拿多少钱合适既对得住四妹夫让自己在这里的一片心意又不让手下人抱怨自己拦住财路。

    他把用在风流勾搭女人的心放在差使上没有半个月就门门儿精通既当差上好看又手下人基本不抱怨。

    真的想让人人都说好貌似古代圣贤也没做到过。

    诸事游刃有余又恰逢是个好天气。驿站又在城外的多不用跑马奔远路抬头就是野桃春杏如云似烟霞韩世拓哼着小曲子回的驿站。

    人有正经事情做精气神儿也就足。轻快的他偶尔也会想到如果他还在京里必然是醉酒妇人晕倒在温柔乡里虽然好第二天起来身子酸软哪有现在这滋味儿好。

    韩世拓低叹一声见身边没有别人自语道:“果然还是出京的好。”在这里没有人纠缠他出去玩没有人知会他哪家的小娘好哪个巷子里又搬进一家新良家有个好妇人咱们看看去?

    又有四妹的信按月送到按时的敲打韩世拓收收心。

    四妹的信又要到了吧?韩世拓掐指算着日子走进他办公的屋子就往案几上看。这一看他笑容满面那黑色剥了少许漆的案几上放着好几封信。

    信的旁边放着让他熟悉的蓝色包袱不由得韩世拓心花怒放。虽然他还没有拿到信确认必然有宝珠的但有包袱在信必然也在。

    他先打开包袱这蓝色的包袱是宝珠以前给他寄过的。韩世拓把里面的东西收起来就会把包袱皮交给老兵让顺路去的把空包袱再还给宝珠这也是有留待宝珠再给他寄衣裳来的意思在又有宝珠是一个月寄来一回又守着驿站送回去方便如果不送回去韩世拓这里一年要落下许多包袱皮而宝珠又要不时的新备下来。

    出京以后韩世拓学到不少。换成是以前的他从来不会从家长里短上去体贴别人。如今他懂得这是一种好滋味儿就更对每个月收一回包袱喜笑颜开。

    他满怀期待去看宝珠又给寄的是什么。见两套春衣全是老成持重的颜色。一件黑色黑色耐脏这是宝珠考虑得周到怕驿站上风灰大。又有一件是暗青色暗得几近黑色韩世拓也喜欢。

    他是白脸净脸再穿上这暗色衣裳驿站的人都要喝彩。

    把衣裳爱惜的取到一旁见下面又是吃的全是路上不怕坏的东西。韩世拓满心欢喜这就算看完了他就取信来看。

    见一共三封韩世拓先笑了笑:“倒有这么多。”见头一封封皮上落款是萧二爷的名讳韩世拓就知道是公事放到一旁准备等下再看。

    目光才落到第二封信上“哎呀”一声出来韩世拓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记对着信笑得见牙不见眼:“四妹夫百忙之中又给我写信来了。”

    这是从他到这里后袁训来的第二封信。头一封让韩世拓为妥当烧了事后心里总想着。他曾给袁训回过信但知道打起仗来今天在东明天在西不给他回信很是正常。

    又知道袁训连升三级他守着驿站邸报看到的会比别的人早。那天韩世拓大摆酒席请这里所有他认得的人都请去尽醉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年仅二十就连升三级如今位列四品的将军是他的连襟。

    有好事的人对着他打听清楚后道:“这是堂姐妹。”言下之意不是亲的。韩世拓当即反驳:“都是祖母养活的在一个房里玩耍看书比亲姐妹们庶出嫡出的还要亲厚呢。”再把衣裳掸了掸表露出一种不亲厚我就能到这里来了的潜台词。

    别人把这层意思想明白了也就无话可说。

    愈发重视袁训的韩世拓收到袁训的第二封信不由得他摸脑袋先寻思上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又有四妹的信看又能有四妹夫的信看。大早上的像是有只鸟儿对我叫来着当时只笑它叫得好听现在想想那分明是一只喜鹊叫出来的全是好彩头儿。

    第三封的不用说是宝珠的。

    先看哪一封呢韩世拓觉得先看哪一封都挺好。他认为自己不管先看哪一封都已经知道信中在写什么。

    四妹夫呢肯定是交待再交待让自己处处尽心。而四妹呢肯定也是一样交待再交待……韩世拓忍不住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的门果然四妹应该嫁给四妹夫这升官快的人他们夫妻两个都会交待再交待。

    不过有人交待挺好。

    继续笑着韩世拓拆开袁训的信。妹夫的信许久才有一封先看他在战场上好不好。信才入眉目韩世拓笑容凝住!

    不过三数行信中刀斧之气油然扑出那字不再是字分明是破骨钢刀架到脖子上那意思如钢刀利刃寒气浸人。

    “新制刀剑运送有失军中大营早早见到又出命案。收到我信即刻自查倘若与你有关及时报信与我。但是你黑心我决不轻饶!是你无心视情节才能商量。”最后是信可寄送到哪一处就可以及时收到的话。

    韩世拓冷汗潸潸而下对着信苍白着脸面上血色一瞬间全都退得干干净净比江水退潮卷起千堆雪还要来得精光。

    换成他以前的浪荡性子对着这信他能跳起来。可现在的韩世拓捧着信手臂微颤不敢有恼怒的心思。

    他太喜欢这里。

    喜欢到什么地步他可以不玩女人也呆得住。

    他还在京里风流没下限的时候就知道都说外官好但都说外官也受气。当地势力盘根错节贸然而去的人一个不小心就让人挤兑回来。

    而他在这里确切来说还没有让人挤兑过。萧瞻峻是他的上司二爷肯照顾他别的人不敢糊弄他。

    萧瞻峻对韩世拓一般没看懂这是个人才萧瞻峻也不肯平白的花力气笼络。但只照顾他新来乍到不受人欺负就帮的是个大忙。

    打军需主意的商人或者买黄豆或者弄点儿铜铁再或者盐布等物资都是巴结的。手下的人不能欺负他就只能凡事和他好商议把韩大人捧在手心里。

    酒少不了喝小曲少不了听青楼也去过几回让人硬拉着不去也不行。他要是还在京里他得守丧他哪有这么舒服。

    他敢上青楼让御史抓住就又要弹劾他的爹。

    在驿站上谁又管他守不守丧。有的人听都没听说过文章侯府何况是他家的丧事更是没数。

    接来他的三叔也是乐不思蜀说这里比在京里好得多。

    更别说月月额外进项韩世拓不少拿也分给三叔。又有宝珠怕他没钱用就生出贪心不断给他寄一百两银子。他要是离开这里上哪儿还去找这样的好地方。

    第二个心思韩世拓涨红脸。有人照顾他还当不好这差使他以后还能做人吗?就是京中浪荡子们只怕也要瞧不起自己。

    他不是能寒窗下苦立志的人也不是心思高尚能舍肉喂鹰的人但再没有底限的人都是有底限的。韩世拓的底限就是在这比在家好有脸面有人奉承。一旦丢了他头一个先看不起自己。

    这还算是人吗?有亲戚照顾着还当不好差这真的废的没药救。

    来自自己的鄙视一般很见效。

    定定心神韩世拓把信又看一遍。本着他不想离开这里他就更能理解袁训写信的心情。在理解袁训的心情上韩世拓对丢失新制刀剑的人怒火满腔。

    是哪个混蛋连累我受猜疑他要是敢站出来一巴掌拍死他。

    他这样想是他有底气。在发常例财上面就是没有袁训前一封信的提醒韩世拓也小心。盐黄豆萝卜米面分点儿钱也就算了这东西损耗数目只要不大没法子查。

    但刀剑铜铁以至于帐篷马鞍等物韩世拓都告诫手下人不要动这些东西流出去跟盐、萝卜不一样一看就是军需物资难以隐瞒。他们真的要动一点儿韩世拓也能容许但多了就不行。

    这是他当花花纨绔时就知道的关窍为官头一条轻易不挡别人财路你只要不连累我就行。

    因此虽然手下人也背后说过韩大人太谨慎但韩大人听到也装听不到他心想我是谁?我有后台你们怎么不想想?我守好这一摊子就万事皆好不比你们想升职的没盼头就只想着弄钱。

    和陈留郡王府是拐弯的亲戚虽然陈留郡王亲口对韩世拓承认过:“我是袁训姐丈”但韩世拓在任上没过多炫耀因为从外面的人来看那是表姐丈。韩大人不肯多贪钱的原因是在他为袁训大肆请客以后这就人人知晓说他胆小的话也就少了许多前来奉承的人多出许多。

    正觉得日子要多好就有多好后台小袁来上这样的一封信韩世拓不由得放下信就要去查帐本子。

    帐本全在他手里腰间取出钥匙开个锁抽屉里取出来就得。但钥匙才到手上韩世拓认为自己过于着急。他自己敢对自己担保这事情与他无关今天又是收家信的日子何必没怎么样先把自己拘得心情阴沉。

    不如先看四妹的信先把心情调节过来再说。

    这就取过袁训来信的封皮打算把信件原样装进去到晚上夜静无人心思又清晰再重新领略他的意思。

    封皮握在手上才发现里面还有东西。韩世拓掏出来入手不软也不硬是另一张纸。这张纸比信件小得多上面写着山西某宝号发出还有个数额写着:一百两。

    两步外的旧木书柜上漆色平整又映出韩世拓的微红面庞。他才刚一惊这又一喜激得他面颊红红的好似吃醉了酒。

    对着银票百感交集这是恩威并用是不是?

    是的!

    韩世拓心头闪过这两个字以后随即出来的是另一番话。四妹夫不看重我的话是不会这样对我的。

    他面皮微动心思万千。想四妹夫身在战场上还能想到我用钱。他有这样的情意我难道就没有约束自己的心肠?

    把银票带着敬重和信件一起放回信中。他不等着用这钱还先收着以后不时地看看也给别人看看只让他们看银票也让他们再羡慕一回。

    这就来看宝珠的信打算把信件全阅完就去办袁训说的事情。

    看完宝珠的信韩世拓不用说呆若木鸡。心头电光火石般他抓起萧瞻峻的事再看。“噗!”他失神坐着瘫软上来三封信全是一个意思。

    丢了刀剑酿出命案你赶快先查自己。

    三个信件全摆在眼前从这一封信瞍到另一封信上再从另一封信上再瞍回来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出大事了!

    袁训直接对他说出了命案。

    宝珠循循刀剑这样的军需可是动不得的。如果以前有犯过赶快的查出来才好。

    萧瞻峻的信本来是不想发给他在二爷的眼里这亲戚还没有太大的建树不过四平八稳也算过得去。

    小厮们最后请二爷核对去信的名单时萧瞻峻重新把韩世拓加上关键时候看的就是人心这种局面下看看这拐了弯的亲戚心思也好。

    丢失刀剑的人不见得就是奸细。但他丢给了谁这就可以顺藤摸瓜。

    从妹夫到四妹从四妹到上司全是一个意思。这件事情里有没有你?韩世拓不敢怠慢起身把房门关上从里面闩上把帐本子取出来手指点在上面细细的查验起来。

    ……。

    春天是生机盎然的季节。不管有没有春雨春花茸草都攒足劲地往粗壮上涨。几点春雨一过更是清新无处不在繁花随处可在眼中。

    宝珠在廊下踱步看着顺伯带小贺医生过来。台阶下他们站住宝珠先含个笑脸儿出来听小贺医生欠身道:“奶奶这就算是安好我得回家去了。”

    “是先生名医圣手怎么能一直留着您?”宝珠也能理解小贺医生从接过来单为自己就呆的有半个月以上。

    郡王妃不敢拘住他由着他为宝珠看视过后又在这城里看好许多病症。本城有贺家的学生时常也接他出去。但就是这样小贺医生也要走了他道:“大同还有我的病人我的医馆也在那里在这里和学生抢饭碗让人笑话。”

    像是跟着富贵人家挪窝子一样。

    宝珠就带他去见陈留郡王妃郡王妃也道谢唤一声:“丫头们把我赏的东西取出来。”小贺医生看了看见红木托盘上搬出来的是四个金元宝各是五十两一共两百两黄金。

    小贺医生也不推辞袁家有家底郡王府上也有袁家奶奶肚子怀的这个打个金人儿跟他们换袁家郡王府都不肯换的。

    收下赏赐小贺医生又有一个要求:“我带着金子呢还让老顺头送我回去路上安全上我就放心。”

    没有办法顺伯虽然一心只想跟着宝珠当差可只能去套车和小贺医生当天离开太原府。

    宝珠开心了医生敢回家说明自己身子没事了。见小贺医生走出房门她清清嗓子对陈留郡王妃道:“我好了姐姐有件事儿想对你说。”

    陈留郡王妃笑容以对。

    “二太太还好吗?”宝珠眸子微转。

    陈留郡王妃叹气:“饮食上还好吧倒没有闹不吃不喝。那乱怪人的劲头也下去不少成天的一个人难过再哭这眼睛只怕要瞎了。”

    宝珠也同露出恻然之色女眷嘛都是这样。宝珠也叹:“二爷还没有去看?”郡王妃轻轻地哎呀一声给宝珠不言而喻的一个眼色。

    “前天我说他二弟你看着夫妻上面也看在这事情能早水落石出上面就去暖一暖她的心。女人好似花给点儿似水温情意她能把心掏出来。可他不肯说不用二太太吐口也能把事情弄明白。这不这几天又忙着打听钦差是谁让人往京里去问忙得晚上都不进来睡我见不到他没法子再劝。”

    宝珠愕然她睡了好几天还没有听说过。“钦差?”宝珠倒没有慌乱算算日子:“就是本城的监查御史往京里去信这钦差快马也得一个多月才到打听上面倒来得及。”

    她有些不安还反着安慰陈留郡王妃:“为这件事派钦差姐姐你不要忧愁。”

    “弟妹啊二爷又去见过庄大人说钦差没几天就要到来。”陈留郡王妃对宝珠苦笑:“我只怕二弟打听的人还没有回来这钦差就要发难。”

    宝珠眸光一闪:“何不去信给太子殿下?”那可是嫡亲的表兄。

    “去了。”郡王妃把自己的犹豫吐露出来:“墙倒总有众人推我们现在不算墙倒也怕殿下一味的疑心我们。”

    “不会!”宝珠微笑。

    陈留郡王妃让她的坚定弄得一愣宝珠又笑道:“就是殿下要观望姑母也是不肯的。”身在事中难免乱心。但有了宝珠这几句陈留郡王妃心定不少。她现在只担心一个人就又颦起眉头。

    宝珠看在眼中柔声道:“我去看看二太太姐姐你看呢?”

    “这?”陈留郡王妃犹豫不决:“你倒看出我的心事不过我怕你也劝不好她。”宝珠笑了:“姐姐看轻我?”

    “不是看轻你宝珠。”郡王妃无奈:“母亲去我去又让侍候过她的丫头婆子去哭求她她那心啊跟铁打一样半点儿不动。”

    宝珠抿唇而笑:“姐姐是办大事的人就把小女儿心思丢下想不起来。”陈留郡王妃好笑:“你打趣我?可有缘由。”

    “姐姐你想二太太有和姐姐别苗头的意思又让姐姐看管她应该有满腔怨恨怎么还会对你说?”

    郡王妃一笑:“有理。”

    “接下来的话可就放肆姐姐不要怪我乱说。”宝珠先卖个关子。

    郡王妃也就打趣她:“你这宝珠天南地北的敢跟着我来带着兵去闯舅父府上都敢还有怕的事情?”

    催促道:“自家人又怎么生出来这样的疑心你说就是。”

    “二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宝珠也就放开了说:“二太太和姐姐有心结与这个也应该有关。老王妃对姐姐自然是亲厚的只怕平日里二太太没少怪老王妃现在她不得意老王妃过去以长辈对晚辈那份吩咐是少不了的二太太正郁结又怎么会说?”

    “也是。”陈留郡王妃莞尔。

    “又让她的贴身侍候人过去如果我是二太太我也会觉得这出自姐姐和老王妃的授意罢了。又想到能压着侍候的人去看她那二爷难道压不动还是只想套我的话罢了。”宝珠嫣然。

    陈留郡王妃失声先就一声地笑:“宝珠啊你呀”

    让她说得不全中二太太心思也估计*不离十。

    想到“二爷难道压不动”这话陈留郡王妃更要笑。她们说话房中没有丫头有丫头宝珠也不肯这样的放开说。

    郡王妃说起话来就也方便她越想越好笑带着忍俊不禁:“二太太怎么想我不在她肚子里我不知道。至少你把我和母亲的心思说得对。对母亲回说钦差要来那天我问母亲是不是我们压着二弟去看看?”

    宝珠凝眸静听。

    “母亲说不必她不肯你看我又怎么肯?我呢是说了又说二弟忙碌呢我可逮不到他的影子我能见缝插针的说上一说就已经尽到大嫂的责任。我是那天天没事儿要上心他们小夫妻的人吗?”

    宝珠听到这里也会意理解:“就是二太太要有话岂不能主动让人请二爷去说?”

    “就是这样!所以呢我不压二弟母亲也不压像你说的真的压他他怎么敢不去?”陈留郡王妃笑着:“我只尽我的心我尽得差不多该二太太表表心迹了。她不表我也无法。”

    宝珠又表示理解:“正是呢姐丈有威望不是谁想扳就能来扳的。姐姐和二爷看重这事不过是不想在外人的眼里家里名声有所损污。二太太说再好不过就都欢喜。二太太不肯说这件事儿又算什么呢。”

    陈留郡王妃又听到这样的一番话就冲着她笑:“你继续说。”

    “就是二太太又怎么样?不过是个人罢了。二爷有才有貌有家世还愁再找不到一个好妻子我为二太太可惜她竟然看不到这一点?”宝珠惋惜的模样:“我为二太太叹气罢了。”

    对着宝珠微撇嘴角的面容郡王妃竭力忍住笑:“那你的意思是一定要去看看她?”

    “去看看吧也免得她以为自己让人忘了。”宝珠询问的看过来乌黑眼珠子更像深潭水一般幽宁。带着纵然不能抚平别人的喧嚣也能洗涤她纷乱。

    郡王妃笑吟吟:“那你就去吧虽然这是春天地牢里也冷让红花取件暖和衣裳给你披多带上几个人你现在可不是能大意得的身子。”

    宝珠微喜起身道谢没去以前先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腼腆地道:“倘若是我也劝不动她”

    “不会有人怪你我都说不好她让你去不过是嫌你在我耳朵下面啰嗦我不能理家务。”郡王妃更要笑。

    目送宝珠回房没一会儿她房中的丫头全出动簇拥着宝珠往外面去。直到宝珠身影再看不到陈留郡王妃才嫣然一笑对自己道:“这是个宝珠真是的这亲事是从哪里寻来的就只舅父和南安侯喝顿酒就有了这亲事?这世上的事儿真不可思议竟然给小弟寻来这样一个宝珠。听她一套一套的话又体贴了我又关切了二太太又占着是亲戚遇到家里有事她要出来关心条条的好处全让她一个人占全不说又真的是个心地好。我有话劝她她就有话给我聪明伶俐的也许她能说服二太太也未可知。”

    郡王妃自己个儿笑了一会儿才往外面吩咐:“让管事的婆子们进来回话。”

    ……。

    “叮”有什么响了一下像是钥匙碰到黄铜锁。闵氏从半昏半沉中醒来眸中碰撞上青铜灯罩中明亮见还是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她幽幽叹气这是她这几天里最常做的事。她叹气总是叹气。内心里随着叹气也早不安这日子几时是个头?

    二爷没回来以前闵氏还有盼头盼着他回来为自己撑腰。可现在她完全陷入在绝望中再也没有人能救她哪怕是她的娘家。

    她也有父兄但父兄全在这里受管辖。老郡王为长子聘的是国公嫡长之女要的是主中馈的媳妇。为次子选的是本地官员之女要的是次媳能安分守已。

    她的父兄都老实又在本城挣钱粮换衣食别说现在还不知道就是知道闵氏关在这里只怕上门来不是质问只询问一声为什么不过如此。

    绝望中闵氏也迷迷糊糊想改变心思把她看到的说出来吧。但随即针刺般的尖痛从心头起弥散到四肢百骸让她痛得动弹不能。

    一个心思随着痛总会起来。二爷来她没有说;郡王妃来她没有说;老王妃来她也没有说;甚至她的陪嫁哭着求她她也没有说。现在她撑不住了主动要说她的心里转不过来。这谈不上犯贱却也只会更让家里的人看轻她。

    闵氏在绝望中苦苦坚持不说了吧再拖一拖难道二爷不肯再来第二回吗?他如果肯说安慰的话、理解的话闵氏想我也会告诉他啊。

    自己丈夫都不信我我说出来马棚里见到的那个人别的人他能信?

    泪水再流眼睛真的要坏掉。闵氏只木然的换个姿势卷抱着被子躺着。在这里关着手上肌肤呈现出没有生气的白而握着的被子又换一床新的粉色绣着百鸟百草灿烂夺目把肌肤更衬得憔悴不堪。

    闵氏不由得想那面上呢?一旁有镜台她不敢去照。她怕照出来的是个枯树皮那她全部的精神世界从此崩溃心底维系的仅一丝二爷还会再来看自己的希冀也就万劫不复。

    “你醒着的?”一个轻柔的嗓音突兀而起。

    闵氏吓得一古脑儿爬起来难道有鬼?扑到木栏前面一看见不是鬼有七到八个人在外面。萧瞻峻上一次来坐过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美人儿。

    这美人儿胖胖的肚腹隆起秀丽面容上也银盘一般圆润肌肤上自然有一段光出来。闵氏嗓子眼里咕碌着认出她是谁。

    “安氏?”

    这不是大嫂偏心的那弟妹安氏宝珠。闵氏随即抬起手指放到嘴里用力一咬。哎哟会痛。这不是做梦。

    闵氏瞪圆眼不是做梦她怎么会来看我?这是郡王妃捧在手心里老王妃待如上宾的客人怎么会放她到这虽不潮湿却阴森的地牢里来?

    “哈哈你是来对我道别的吗?”闵氏疯狂的尖笑出声以为自己明白了。这是要私下里处死自己袁安氏来看自己最后一面。

    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的关头她反而放正心思对着露出诧异的宝珠喘着气挤出笑容:“哈哈不想你倒有情意还肯来见我最后一面这就比别的人强。”

    宝珠静心倾听由话意咀嚼她的心思心中更有底气。你倒还能看到别人的好这就好说话的多。

    她在脸儿上露出疑惑对闵氏大惑不解地道:“我特地来讽刺你说什么最后一面?”

    疯狂的笑声嘎然而止闵氏也惊异的微圆了嘴劫后余生的后怕上来原来不是让我去死。心头大石落下激愤也落下。闵氏骨软身麻双手紧握住木栏才没有滑到地上。她此时什么理论的心都消失不见有气无力的贴紧木栏道:“你说吧。”

    宝珠窃笑你这一回倒老实看上去心平气和地让我讽刺。她绷一绷脸儿慢条斯理的把傲慢带出三分在眉底生怕闵氏不受刺激还拖长个嗓音:“是这样我留神这些天见到你对二爷绝情绝意我看不下去得来教训你才成。”

    “谁说的!”不出宝珠所料闵氏跳起来。刚才的气若游丝全都消失她握紧衣角满面愤怒:“你有什么证据!”

    宝珠正眼也不看她眼神儿对天继续傲气地道:“难道不是吗?二爷成天忙得茶都没功夫多喝一碗你呢你在这里倒安妥看你是打算呆上一辈子不愁吃不愁喝。你呀你你和我比可就小指甲儿也比不上我。”

    闵氏大怒:“呸你有什么了不起!”

    “我呀我深爱我丈夫。”宝珠陶醉起来。

    “呸!我也一样!”

    “我丈夫有才有貌有家世”

    “呸我也一样!”

    “我为了他”宝珠幽幽起来。刚才的陶醉是真陶醉现在的幽幽也是真幽幽。从和袁训认识开始回忆如流水重新在心中流淌。

    在沉思以前宝珠微红了脸对红花等人示意:“你们上去我和二太太单独说几句话。”接下来的话当着一堆的下人说宝珠可没那脸皮能撑住。

    红花不肯她抬眼打量地牢阴沉沉寒浸浸就是石头缝隙里都像随时会冒出捧冰雪。红花不但不上去还把宝珠披的厚衣裳再扯紧笑道:“我们都在这里人多人气儿足岂不更好?”

    “不好”宝珠嗔道:“我和二太太说私房话不给你们听。”

    私房话?闵氏心中起来奇异的感觉好似还在自己房里看春花。但目光下滑落到自己凌乱的衣裳上闵氏冷笑哼你不过是想来劝服我的还说的这么漂亮有必要吗?

    见宝珠主仆争执几句红花如愿留下把别的人都打发上去。

    幽然油灯下宝珠忽然起了羞涩。这羞涩看得闵氏枯干冻僵的心也跟着一温有什么缓缓的化了。

    感情本来就是能温暖天空大地深谷不管什么都让它化为绕指柔。

    羞答答的娇音这就响起。

    “那一年他和表兄们来我们过年。五位表兄都是人中龙凤我本来并没有中意于他。我安家仗祖母娘家自家里却不过普通官吏。我从没有想过是他直到那年十五出门看花灯。”

    宝珠甜甜的笑着红花在一旁也有了笑容。红花那天是躲在四姑娘身后才避的险她也一直牢记于心。

    对红花来说是裙底的温暖。对宝珠来说是臂膀的坚实。

    “不怕你笑话我早早没有了父亲也没了二叔三叔更无有兄弟们。出门看一回花灯对我和姐姐们都不容易。我们玩得正高兴就出了事情”

    宝珠绘声绝色的说着闵氏孤寂这些天有人能和她说闲话都是好听的何况安氏说出来的带足满腔的情意。

    “……他护着我全仗着他可怜他让人推来搡去又挨了好些碰撞也没有丢下我……”

    红花在旁边兴奋的添活:“是啊没有丢下我和姑娘。”

    宝珠垂下眼皮面颊红扑扑的:“从那天起我就喜欢上他。”红花张大嘴对宝珠瞪着。姑娘你那天就喜欢上小爷?红花我怎么不知道。

    忠婢这就有了不受信任的感觉红花把小嘴儿噘起来。

    宝珠现在注意不到小婢的委屈她完全沉在柔情中:“纵然喜欢又能怎么样女孩儿难道自己说亲事不成我就想算了吧表凶这般的人才我也配不上他。随祖母进京本想着见到他问个好儿却没有想到……”

    她语声渐小下去面庞紫涨着。红花得意嘿嘿又笑闵氏听得正有味儿忙问:“没想到什么?”

    宝珠扭扭捏捏:“没想到进京的当天婆婆上门相看第二天媒人上门就把亲事定下来。”闵氏松一口气:“有情人成眷属这好得很。”转而她要难过自己呢?

    自己的那有情人你在哪里?

    她把宝珠的故事听进去完全忘记宝珠声明来是来教训她的。

    “祖母做主我们八月里成就亲事。接下来他春闱高中殿试又中一甲探花天下扬名宫中簪花皇上喜悦与他表凶年纪轻轻就在都察院任为监查御史。”

    闵氏点头:“这好得很呐。”

    “本以为这日子再无缺憾唉没有想到”宝珠又停住闵氏再追问:“又没有想到?”宝珠苦笑不无幽怨:“我的丈夫心怀大志根本不满足于当个京官。他自幼学武又得过陈留郡王姐丈教导姐丈往京里去的时候表凶他就弃官跟随姐丈去往军营。”

    闵氏是听说过袁家公子投军的事却没有细想过宝珠说的这些。她吃惊连连:“这这这当个安稳的京官还不好吗?”

    “我也是这样说不怕你笑我来和他闹来着可没有能阻拦住他我没有办法本以为要过上几年以泪洗面的日子又有母亲疼我让我往这里来守着他。没有想到……”

    闵氏又急了:“又没有想到什么?”这不是一惊一乍的吓人吗。

    红花嘿嘿又笑了两声。

    宝珠羞晕满面:“又没有想到老天厚爱于我夫妻在这里团圆一夜我就有了。”她眸子一直低垂诉说自己情意不敢看人。这时候眼光在闵氏面上一转下面的话就不再因难为情而时时卡住。

    “我丈夫是袁家一脉单传我能这个孩子可谓万千之喜。为了他我不惜远离家中。为了他我不惜在此守着。这里虽好却总有离乡之感。可往这里来是他想要的我只能将就他罢了。”

    青铜油灯忽闪忽闪的在闵氏眼中惊起一片涟漪

    她这就明白宝珠不惜把自己的私密心思说出来是为什么?

    她这就明白宝珠为什么前来讽刺她?

    她这就透彻的理解郡王妃把这个弟妹含着怕化了的心情。

    这是袁家一脉单传的孩子……

    难怪难怪。

    闵氏面上千回百思的心思出来宝珠抓住她纷乱的心思脆生生地责问她:“二太太你说对二爷有情有意你的情意在哪里?”

    闵氏由不得一惊听到宝珠又道:“你可知道为了这件事钦差就要到太原而二爷与这事有脱不开的干系。”

    这些事情没有人告诉过闵氏。过来见她的人不是询问就是质问不然就是哭求。闵氏这就第二惊出来:“这与二爷有什么关系?他那天又不在家里!”

    “你还不知道马棚里那天出来好些刀剑有人认出来是二爷监管的军需物资上的。”

    闵氏第三惊出来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宝珠走近她几步清清楚楚地又告诉她:“这刀剑在山西的别处还杀了人!”

    “不!”闵氏双手捧住晕涨的脑袋。

    “死的人与你们府上不合!”

    “不!别说了。”

    “你看到什么你那天不会什么也没见到!”宝珠紧紧追问。

    闵氏尖叫出声:“是二老太太我那天见到的是二老太太从马棚里出来慌慌张张的往外面走跟逃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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