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闻言一怔。
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洛飘零这句话并不是冲着他说的。
而是慈锋。
渡鸦偏头一看赫然发现慈锋已成了全场唯一焦点。
那中年男子虽蓄着长须眼角微有褶皱也不过四旬年纪依然是生龙活虎的壮年之龄。
然而他从椅子上挣扎起身的模样竟有如古稀老叟。
慈锋眼含无奈面露苦涩唇齿轻颤不知从何说起。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问题不只洛飘零想问薇薇和阮谷也想问。
薇薇已泣不成声。
阮谷面色发白紧咬着下唇几乎就要见血!
“不!慈叔叔你怎么会是叛徒?一路上你都没离开过我们十步以外的距离哪有机会接触红衣教?!”
阮谷无法接受也不相信慈锋的背叛。
他在咆哮可那带着哭腔且发颤的声音若不细听真难以叫人听清。
慈叔叔。
是的慈锋不仅年纪和辈分都摆在那而且他同阮谷、薇薇、洛飘零的关系本不一般。
石鑫喜好结交江湖人士遂与龙耀结识。
可在这之前慈锋便已是石鑫帐中一员好手。
至于龙耀收徒更是后话。
故而从时日上来说慈锋可是石府的老资历。
老资历便意味着深得石鑫信任。
否则石鑫也不会在卸甲归田后仍把他带回石府。
慈锋同龙耀又是什么关系?
龙耀武学全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坐下有五名弟子却没有一人能将其武功学全。
慈锋刀枪棍棒无一不精。
军中也无一人能与之比划门门武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二人同是源自江湖同对钻研各类武学乐此不疲。
尽管在名气上二人乃是云泥之别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因志趣相投而无话不谈成为武学知己。
二人时常相互切磋身为龙耀坐下之徒便不乏机会向慈锋请教。
慈锋也从不藏私知无不答倾囊相授。
他们与慈锋的亲切程度自然不言而喻叫声“慈叔叔”理所应当。
若仔细计较称其一声“师叔”都毫不为过。
此番阮谷、薇薇与其一路西来因是游山玩水甚少旅居可谓形影不离。
而阮谷、薇薇也非江湖雏儿这一路上更未曾见到半个红衣教身影慈锋要与谁联络?
到了昆仑派后他们已与洛飘零会合要想在洛飘零眼皮底下与红衣教细谋勾结之事可比登天还难。
于情慈锋至少同他们两辈人都交情深厚。
洛飘零不论是作为慈锋已故知己首徒还是作为石府幸存者慈锋都不该去背叛他。
于理便是慈锋背叛洛飘零的动机和目的。
动机为因目的为果。
慈锋绝不会平白无故去背叛洛飘零不出意外便是红衣教指使他这么做的可他的动机是什么?
他为何要投诚红衣教?
他又是在什么时候与红衣教接触的?
从江宁郡听雨阁到昆仑山昆仑派唯一会出现变数的就是这段路途可看阮谷和薇薇的态度似乎都认定这机会不存在。
目的。
慈锋若真要背叛洛飘零背叛石府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正是洛飘零想不到也想不通的。
慈锋年岁已不小不会出现年轻人一时意气用事的情况。
慈锋对名利也没有什么渴求否则以其能力随时都能另投他处一展抱负又为何非要与听雨阁风里来雨里去?
雪清欢抿了口茶咂巴着双唇欲言又止。
他本想提醒阮谷只要慈锋确有背叛之心以其手段不惊动俩人暗中传递信息也并非难事。
可转念一想若事先没有打过招呼仅凭简单的文字往来便要成事也实在不靠谱。
雪清欢很快意识到问题关键所在——这慈锋到底还有何身份?
这个身份与其动机理应尤为密切。
想来不出多时这答案便能揭晓雪清欢便不作言语。
“小阮是慈叔叔无能没能保护好你们。”慈锋只能把头偏向阮谷苦笑着。
只有面对着阮谷或是薇薇他心中才不会太过愧疚。
任谁都已听出了慈锋这话中意味可阮谷还在坚持他涨红了脸嚷嚷道:“不慈叔叔我和小师妹不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么?这一路来慈叔叔不仅将我们照顾得无微不至也指点了我们不少武学修炼要点还同我们讲了许多大道理教我们要以诚待人莫忘滴水之恩……”
洛飘零默然无言双眼似被酒气熏红凝视着慈锋恨不得透过那副皮囊将其内心看得一清二楚。
昔年过往历历在目他能看到的都是慈锋那副充满慈爱和关怀的模样。
都说阳光之下必有阴影可他丝毫瞧不出那阴影躲藏在何处。
慈锋见状轻叹了口气道:“小阮、小薇这一路上你二人是不是有说过在夜里睡得特别香每天醒来都尤为精神?”
“是……是啊慈叔叔不也说现下大环境太压抑我们心情了故而让我们在山水间放松放松能……”薇薇强忍泪水应和着可话未说完她已幡然醒悟涕泪再次肆意。
“莫非莫非!——”阮谷瞪大了眼难以相信。
慈锋道:“是我对你们施用了微量的嗜睡散你们不至于完全睡死过去但每天都会早早进入梦乡轻易不会被吵醒我便借此机会离开。”
“为什么?”阮谷双眼已变得酸涩他还是强行睁开着生怕眼睛一闭一睁后慈叔叔便再也不是慈叔叔了。
“我是东瀛人。”这回慈锋已鼓起勇气直面洛飘零。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若非慈锋现下已处境不妙想必众人已抄起家伙对慈锋兵戈相向了。
在座的年轻人并不占多数也便是说二十年前那场中州浩劫大伙儿几乎都亲身经历过。
而那场浩劫的主导之一便是在中州以东海面上那个弹丸之帮。
对于东瀛人嗜血无道残杀同胞侵占家园的行径无人不恨之入骨。
即便东瀛战败已过去了近乎十七年之久东瀛也再次对中州俯首称臣可不少人提起东瀛人仍是咬牙切齿恨意难消。
慈锋给出的答案出乎所有人意料。
所有人自然也包括了洛飘零。
而这句话就像一把箭直扎入洛飘零内心。
他自以为蛰伏两年多来已有足够的沉淀能掌控诸事脉络。
殊不知还是高看了自己更忘了最无法把握的便是人心。
慈锋是东瀛人那么他潜入石府的目的无非是有朝一日能为东瀛所用这本无可厚非。
人心隔肚皮若不是慈锋自己说出来又有谁人知道会有这一层隐秘?
“噢东瀛人?红衣教?这二者之间又是什么关系?”雪清欢提出了不少人心中的疑问。
俞乐解释道:“红衣教本是依靠江河湖海起家在数十年前他们便是民间的海上霸主朝廷遇之也是绕道而行。东瀛四面环海只要东瀛人想以海为生或者想到外面看看自然不得不与红衣教打交道。”
雪清欢道:“这么说来红衣教中会否有东瀛人当家做主?”
俞乐道:“雪阁主这可是说笑了早在成百上千年前哪有东瀛人一说?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广袤中州上较不入流较不被人待见的旁系末支罢了。”
雪清欢道:“俞公子教训的是倒是雪某见识短浅了。”
俞乐道:“不过在下倒是好奇慈锋兄是怎么以东瀛人的身份混入石府的?石将军就没发现?”
慈锋道:“此事说来话长。”
俞乐道:“那便言简意赅长话短说。”
慈锋虽也不待见俞乐但他还是决定说出实情。
这样至少会让洛飘零好受些。
“十岁之前我和我的母亲生活在家乡。
我从没见过我的父亲只听母亲说过他是百里挑一的真正武士。
我的家乡很美。
百里红树千里冰封那些景象我只在家乡见过。
但我的家乡并不适宜生存。
红树的土地过潮不适合耕种。
一年四季只有秋冬。
冬日的严寒一年比一年更冷以致于每年都有更多人被冻死。
还有便是海啸。
许是地理位置之故每两三年我们脚下的土地总会出现一次大的震颤。
紧接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海啸。
百里红树不怕海啸更甚者海啸帮它们优胜劣汰让它们越长越美丽。
可人不一样海啸一来我们无处遁形几乎只能面对死亡。
我们不得不每一两年迁居一次可死亡仍无可避免。
在不断地迁徙后我们迁入了一个村落。
那个村落比我们原来的小村落要兴盛繁荣许多。
他们的脸上有更多笑颜。
从他们口中我们得知远在大海另一面还有一片富庶之地。
我们可以在那获得无数金银财富然后造一艘大船把好东西带回来。
还可以把家里人一齐接到对岸生活。
我和母亲还有许多同村人选择踏上那条路。
谁知我们仿佛天生便被命运诅咒本该晴空万里的时日在我们出航一周后竟乌云蔽日暴雨突临。
还有我们最不愿意见到的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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