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

    我的确长得很靠谱!

    我确实看起来像个话事的人!

    于是,我很赞赏地向着医生点点头。并且,我挺直了腰,神色老成严肃了许多:“医生,有什么您就对我说罢。”

    医生望着我,若有所思:“他这病确诊多久了?”

    “两年。”我不能辜负,医生的信任。于是我的神色,很冷静,很沉稳:“化疗了几个疗程,李医生说很稳定。最近让他做配型。”

    急诊医生皱了皱眉头,语速放慢了些:“很稳定?恐怕要住院了哦。”

    “住院?”我哭丧个脸:“可,可是,我只有两千块钱。”

    急诊医生仔细看了看我,有点不解:“让你们家长来呀。”

    我更加惆怅了:“我,我就是家长”

    急诊医生一脸震惊,紧紧地盯着我。仿佛我是马戏团的狒狒。

    我突然意识到,医生可能误了个大会。

    于是我急忙解释道:“他,他不是我儿子。我也不是失足的单身妈妈。我,我是他姐。”

    急诊医生翻了个白眼:“我知道呀。欧阳君,欧阳立,不是姐弟是什么?”

    我咽了一下口水:“那,医生,您盯着我干嘛?”

    医生叹了口气:“我觉得你挺不容易的。”

    按照常理,我这个时候,应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医生抱头痛哭。

    但是,我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人生嘛,哪有个顺风顺水的?

    不曲折,哪有精彩?

    不坎坷,哪算历劫?

    人生在世,哪有容易的?

    医生好像高高在上,弹指间,决定人的生死。

    但是医生容易吗?

    做着苦逼的工作,陪着花一样的笑脸,还得警惕着随时落下来的尖刀和拳头。

    既然大家都不容易,那又何必矫情?

    于是,我淡然对着医生一笑:“还好,还好。”

    医生从多愁善感,又恢复了冷静专业的神情。他不动声色:“应该是复发。估计要做骨髓移植。”

    我一拍胸口:“没问题。骨髓我有。移植啥都可以。”

    医生翻了个白眼:“还得看配型。”

    我豪情万丈:“没问题,砸锅卖铁都要移植。”

    医生有点纠结,仿佛不想打扰我的豪情。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向我泼了一瓢冷水:“骨髓移植,可能要几十万。”

    我的万丈豪情,果然被活生生地浇灭了。

    我支支吾吾:“几,几十万啊”

    支吾了半天之后,我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医生道:“医生,能便宜点吗?”

    医生有点哭笑不得:“这个又不是卖菜。定价是统一的,我无能为力。”

    我颓废地点点头。

    医疗价格,既不是医生制定,也不是医生获利。医生,不过是传达者和执行者,却平白地,受人非议,招人记恨。

    这大概是,世上的人,都喜欢捡软柿子捏吧。

    我不是一个撒泼打滚,无理取闹,为难软柿子的人。

    因此,我冷静地点点头:“医生,我们先办理住院吧。钱,我慢慢想办法”

    钱。

    钱!

    俗不可耐!

    偏偏清高的人,会被这么俗不可耐的玩意儿,逼得走投无路。

    办法,我确实要慢慢想。

    就怕慢慢想,我也想不出来。

    首先,我砸锅卖铁,是肯定不够的。

    那么,我可以卖艺。

    额。

    我有什么才艺呢?

    真是后悔,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我怎么一样都不会呢?

    我也可以去卖血。

    但是我粗略算了一下。

    即使我把自己卖给一个吸血鬼,也卖不到几十万。

    这样的话,我难道要去卖笑?

    额。

    这个,还是算了。

    最后,我只能点石成金了。

    非要逼我出绝招。

    苍天啊,大地啊。

    亲爱的司命星君,你为啥要坑我?

    你就不能让我掌握一项历劫必备技能吗?

    现在让我一穷二白,一无所会,让我情何以堪呢?

    给欧阳立办好了入院手续,我便回家

    去冥思苦想。

    冥思苦想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我觉得,坐在家里,也想不出花来。

    于是,我决定出去走走,找找灵感。

    等我走到街上,天已经擦黑了。

    从我家再走一段路,就可以看到一段旧城墙。

    旧城墙,旧得很有年代感。

    至于是什么时代的城墙,我也懒得去研究。

    城墙很长。

    可以爬到上面去,顺着城墙走很久。

    从城墙上,可以看到大半个城市。

    城市,半新半旧。

    新的一半,高楼林立,灯红酒绿,笑语欢歌,一派盛世繁华。

    旧的一半,是低矮的平房。虽然街道狭窄,房屋灰暗,貌不惊人,却灯火柔和,炊烟寥寥,给人浓浓的归属感。

    城墙之外,是一条河。

    河水不深,可以涉水而过。

    河流也不湍急。

    河水就悠悠哉哉地,不急不缓,平静地流连在山间,河道,人世里。

    河道里,有大石头,平日里爬满了孩子。

    更多的,是细腻的河沙。

    河沙橘黄色,柔软温暖。

    开心的人啊,就在河沙上,留下一串脚印。

    忧愁的人啊,也在河沙上,留下一串脚印。

    河水,金灿灿的,早晨,被朝阳送来。傍晚,又迎着夕阳,翩然而去。

    河水虽然不深,但为了方便河岸两边的人走动,修了一座大桥。

    从这座大桥上来回,我是极开心的。

    因为从大桥走过去,就是郊外。

    郊外是大片的田野。

    田野里,是大片的油菜花,胡豆,萝卜,水稻

    金黄的油菜花,可以做菜花饼。

    胡豆,可以直接掰下来,味道鲜甜。

    萝卜,可以从地里拔出来,水水嫩嫩的。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偷吃过。

    至于我对于田野的印象,都集中在春天,是因为,我只有春天,会走过桥,路过田野。

    春天里,我们大包小包,走过桥,路过田野,再走到山里去。

    我们的大包小包里,放着凉拌菜,春卷,烧鸡。

    春卷卷着凉拌菜,软软糯糯,酸酸辣辣,是刻入灵魂的美食。

    山间,是漫山遍野的春花。

    抽着新芽的野树。

    还有徐徐的清风和暖阳。

    我们只有春天,会走过田野,出现在山里,是因为,其实,我们是去扫墓的。

    但是小小的小孩,却把扫墓这样一个伤心的事情,理解成了一年一度开心快乐的时刻。

    主要的原因,是春光太烂漫,春卷,太好吃了。

    好吧。

    我又跑题了。

    说回城墙。

    城墙的尽头,是个城门洞。

    出了城门洞,就可以走到河边去。

    城门洞,只有洞,没有城门。

    门洞有十余米高,门洞里很长很黑,有一股湿漉漉的味道。

    黑暗,总是让孩子,脑补出各种惊悚的画面。

    因此,每次我们都会闭着眼,快速地跑过门洞,

    门洞的旁边,是一棵古树。

    为什么专门说一棵古树呢?

    因为这棵古树,长得非常任性。

    古树和城墙一样,古老,年代不可考。

    并且,古树和古城墙,相依为命,相扶相携,历经千年风霜。

    相依为命,是因为这二者,已经融为一体。

    古树,将树根,牢牢地扎在城墙里。

    古树的根,可能会逐渐毁了城墙。

    但是如果强行拔出古树,城墙也不能独活。

    而且,大概,城墙,也是舍不得古树的。

    因此,人们就听之任之,让古树和城墙,继续其乐融融,相爱相杀下去。

    站在城门洞顶上,可以看到远处的白塔。

    白塔有七层。

    一,二,三,四,五,六,七。

    每一层,都挂着铜铃铛。

    风一过,叮叮当当的,声音悠扬。

    按理说,有塔,就应该有庙。

    但是,如今,只有白塔,孤零零地沐在晨雾晚风中。

    而庙,已经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

    连白塔,我们只能远观,不能亵玩焉。

    白塔,据说是实心的,由白色的汉白玉打造而成。

    也有传说,白塔本来是可以登上去的。但是塔里锁了妖物,所以,现在没有人,能打开门,走进白塔里去。

    不管真相是什么,白塔,就立在城市的边缘,远远地,安静地,缥缈在传说之中。

    我倒是很喜欢凝望白塔。

    望着远方,发着呆,听着若有若无的铃铛声,莫名的有一种安详的感觉。

    从城门洞往前走,是一条林荫道。

    林荫道颇安静。

    甚至有些神秘。

    林荫道上人很少。

    商铺也很少。

    唯一我有些印象的,是街口的一家砂锅米粉。

    砂锅米粉,将米粉,蔬菜,酥肉,番茄,一股脑地放到小小的砂锅里,再放到火上煮熟。整锅端到客人面前。

    锅盖一揭开,哇哦,好香。

    我最喜欢的,是拿个勺,放一点米粉,放一片菜叶子,再放一片酥肉,再放一点汤,然后一口闷。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美好的回忆,都和吃有关。

    但这些美好的回忆,不知道为什么,仿佛都很遥远了。

    除了这家砂锅米粉,其他的商铺,对我来说,非常陌生。

    我很少关注这些商铺。

    但是今天,我心事重重,走在林荫道上,百无聊赖,便打量起,这些店铺来。

    这些店铺,真是古怪。

    门面不大,客人挺多。

    比如这一家,叫做德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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