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感情的破洞

    三杯酒下肚,只觉头晕目眩,胃里波涛汹涌,如翻江倒海般,激流上涌。沐彤彤捂住嘴,弓着身子,摇了摇沈惜霜。

    沈惜霜正喝到兴头上,满面春风,往左前方指了指,“那边有厕所。”

    沐彤彤皱着眉头看着酒楼里热闹非凡的景象,根本没有看到厕所的半点影子。

    这时一个嘴角挂酒,大腹便便的三十岁出头的男人自告奋勇:“彤大美人,我带你去。”

    此时的沐彤彤只想马上一吐为快,走在路上,男人把右手搭在沐彤彤肩膀上。沐彤彤说不出话,只得把那个男人的手拿开。

    但是那个男人不依不饶,这让沐彤彤很反感,有种被占便宜的感觉。

    一进厕所,胃里的异物就迫不及待地喷涌而出。沐彤彤喘着粗气,用手抹了一下嘴巴。

    “给”一只肥腻的手掌递过来一张纸。

    沐彤彤接过擦了擦嘴巴,又擦了擦手,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一转头就看到了那个男人油腻的笑容,沐彤彤真想把胃都吐出来。

    “你进来干什么,这里是女厕所”沐彤彤的身体如同一个塑料袋般,随风起舞,踉踉跄跄地推脱着那个男人。

    “什么男厕所女厕所的,我只知道这里有美人。”男人肥大的手掌朝沐彤彤的脸颊伸来。

    不过两个醉醺醺的人,反应都一样迟钝。还没等那个男人触碰到脸颊,沐彤彤就悠悠地躲开了。

    双臂重重下垂,扭动着身体回到了座位上。

    沈惜霜依然笑靥如花,脸上泛出红晕,大口喝着酒。沐彤彤用手背托着下巴,头时而下沉,时而上扬。

    又有人给沐彤彤满上了酒杯,沐彤彤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沈惜霜则拿起沐彤彤的手,放在酒杯上,劝诱道:“姐姐,喝呀,你才喝了几杯。”

    沐彤彤如同一个傀儡,被沈惜霜操纵着又喝了一杯。之后不知道又喝了多少杯,沐彤彤的头如千斤顶一样,重重地砸在了蜷曲放在桌上的手臂之上。

    沈惜霜并没有摇醒沐彤彤,而是继续寻欢作乐。

    沐彤彤朦胧中感觉被人抱起来,不过那个人的手臂是纤瘦的,不像是那几个男人肥胖的手臂,所以又沉沉地睡死了过去。

    “沈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沐彤彤朦胧中听到有人说沈玥,然后就是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空气霎时间静止,沐彤彤逐渐醒来,听到有男人的鼾声,猛地睁眼。

    翻个身,看见昨晚那个肥胖的男人正躺在自己身旁,“啊”。沐彤彤惊恐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站在门口沉着脸的沈玥和惊讶的沈惜霜。

    “沈玥,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沐彤彤只感觉鼻头酸涩,眼睛逐渐湿润,温热的液体从泪腺中流出来,顺着脸颊流到脖子上。

    沈玥如同僵住了一般,站在门口动弹不得。

    沈惜霜怒气冲冲地跑进来,给了那个男人一巴掌,男人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沈惜霜。

    “你这个色狼,为什么会在姐姐房间里。”沈惜霜指着那个男人的鼻子骂道。

    男人起身,迷迷糊糊地说道:“我不知道呀,这不应该是我的房间吗”

    “什么你的房间,这是我昨天提前给姐姐订好的房间。”

    “那是我走错房间了吗”男人抓耳挠腮,下了床,身上衣服完好,还是昨晚那身行头。

    “你眼瞎了吗”沈惜霜继续骂道。

    “什么眼瞎,我的两只眼睛不是好好的吗”男人指了指自己的一双黄褐色眼睛,“而且昨天都喝多了,谁知道是我走错了,还是她走错了,说不定是她把我勾引到这呢。”

    “啪”男人的脸上留下了沈惜霜玉手的痕迹。

    “啊”沐彤彤蹲在地上,抱住头大哭。

    “你这个孽障,还不快滚。”沈惜霜掐着腰,举起右手,做出要打人的架势。

    那个男人狼狈地朝门口跑去。沈玥早已气炸了肺,抬起拳头给了那个男人一拳,然后是上脚。

    痛苦的呐喊声引来了酒楼里的服务人员,制止了沈玥的暴行。那个男人没有还手,仿佛是自认倒霉般,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沈玥抬起沉重的双腿,迈过门槛,然后走了一步,两步,三步

    在距离沐彤彤半米左右的位置蹲了下来,颤颤巍巍地把手放在了沐彤彤的头上。

    沐彤彤的哭泣声逐渐减小,颤抖着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还有泪水挂在眼角处。

    沈玥温柔地抹去了沐彤彤眼角的眼泪和脸颊上的泪痕,又捋顺了沐彤彤前额凌

    乱的头发。

    沐彤彤大脑里像是绽开了花,幸福感遍布整个身躯。但如今做出了不可挽留的见不得人之事,沐彤彤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沈玥了。

    苦笑着把沈玥的手拿开,如行尸走肉般站起,在沈玥忧伤的注视下木然走去门外。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酒楼,沈惜霜追上来挽住沐彤彤的胳膊安慰:“姐姐,你别跟那个男人一般见识,不要生气。而且看他那样子应该是一躺下就睡着了,没有对姐姐做什么。”

    沐彤彤在心里嗯了一声。就算是没做什么,但是沐彤彤觉得这是对沈玥的背叛,觉得自己身上长出了一层了污垢,就算是跳进仙河里也洗不干净了。

    沈玥低着头闭口不言,右手扭动了一下,牵起沐彤彤的手。

    沐彤彤挣脱开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街上的繁华景象,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污点一样,污染了整条大街。

    沈玥是骑着马赶过来的,不过沐彤彤没有跟沈玥同骑一匹马,而是坐上了沈惜霜的马车。

    沈玥慢慢悠悠地跟在旁边,时不时地瞟一眼被车窗上珠帘挡住的沐彤彤。

    沈惜霜不知疲惫地一直劝说沐彤彤,沐彤彤像是魂魄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一般,只会机械性地点头。

    说到动情处,沈惜霜声音变得哽咽,并且骂着自己:“都怪我,要是我不带姐姐来,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沐彤彤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应付,眼睛看着虚无缥缈的惆怅之气发呆。

    马车使出梦缦镇,融身于大草原,不过沐彤彤浑然不知,也没有在意。现在的沐彤彤在想着回去之后就收拾自己的行李,然后踏上流浪之旅。

    已经发生了这种事情,沐彤彤觉得和沈玥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产生了破洞,而这个破洞不管怎么弄,都不可能再复原了,还有可能会越来越大。

    一路上只有小动物说话的声音,和天空中的鸟儿交谈的声音。马车里寂静非常,沈惜霜已经停止了劝说,哀伤地看着沐彤彤。

    几个人忘却了饥饿,一直走到接近黄昏时分,沐彤彤面无表情地下了马车。沈玥接过沐彤彤的行李,不理会沈惜霜的告别,直接掉头。

    沈惜霜无趣地让车夫驱车离开了,而沐彤彤没有上马,倔强地走在地面上。

    沈玥便下马,牵着马儿和沐彤彤并肩而行。

    到了家,沐彤彤就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

    沈玥准备好晚餐,沐彤彤没有一点胃口,不为所动。

    沈玥只得对奶奶撒谎说她太累了,就端着饭来到沐彤彤的房间。香喷喷的味道飘进沐彤彤的鼻子里,竟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把面前的饭菜都塞进肚子里,但是下一瞬间这样的想法又被心里的石头砸碎。

    “沈玥,我觉得我已经不适合再呆在你家了,我今晚就离开。”沐彤彤苦笑,心已经被硬生生扯碎。

    沈玥低头,哽咽地说道:“你去哪我不准你出去,你哪都不准去。”紧紧抱住沐彤彤,眼泪如暴雨般哗哗哗的流下来。

    沐彤彤任随沈玥摆布,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

    沈玥继续表达自己的心意:“你忘了我们还定了婚期了吗你忘了我们还要结婚了吗”

    “不结了。”沐彤彤毫无感情地回答。

    沈玥哀伤欲绝地问道:“你不爱我了吗”

    沐彤彤没有说话,她说不出不爱,但是又不想说爱。

    沈玥松开沐彤彤,双手紧握着沐彤彤的肩膀,痛哭流涕。

    沐彤彤心疼了,右手不听话地抬起,徐徐上升,抚在沈玥的脸颊上,抹去伤心的泪水。

    沈玥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沐彤彤的手,柔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离开的。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好不好我们以后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看到如此真诚,如此深情的沈玥,沐彤彤的心情竟缓和了一些。但是完完全全把这件事忘掉,除非失忆。而且沈玥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能不能真正放下还很难说。认真问道:“你能忘掉吗”

    沈玥一怔,盯着沐彤彤愣了几秒钟,嘴唇微微张开,“能,我就当你这两天没有出去过。”

    沐彤彤的鼻子又开始酸涩,伴随着泪水的降落,嘴角微微上扬,“沈玥,但是,我。”

    “彤彤,你这两天去哪了”奶奶徐徐走来,关切地问道。

    两个人狼狈地快速抹掉自己的眼泪,沐彤彤摆出一个很不情愿的微笑,“也没去哪,就是去了梦缦镇,逛了一下集市。”

    “奥,梦缦镇怎么样呀。”奶奶坐在床边,看来是打算多说几句。

    “挺好的,房子建造的都很个性,很梦幻。”沐彤彤佯装开心,分享喜悦。

    “这样的吗是跟惜霜一起出去的。”

    “嗯。”

    “她主动邀请你去的吧。”

    “是的,不过也是我自己想去。”沐彤彤不想把一切的责任都归结在沈惜霜身上,大胆地揽锅。

    奶奶看起来有点生气,严厉地说道:“那个姑娘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要是真的想去,就让玥玥带你去。你一声不吭地跑了出去,我跟玥玥都很担心。”

    “对不起,奶奶。”

    “而且梦缦镇那么大,玥玥可是找了两天才把你给找到。”

    沐彤彤的头重重地低了下去。

    沈玥救场:“好了,奶奶,你不要再说了。我们都很累,奶奶你也快去休息吧。”

    奶奶不以为然:“好像我不累似的,我这两天在家度日如年,都是在心惊胆战得过日子。”

    “那现在彤彤回来了,你也没啥可担心的了,快回去休息吧。”

    沈玥起身,推着奶奶走向门外。

    奶奶不情不愿地走出房门,走了几步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问道:“这两天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两个人心里都打了一个激灵,就像是藏在心里的秘密被发现似的。沈玥笑着摆摆手,“哪有什么事,不过是出去玩两天,能发生什么,别整天疑神疑鬼的。”

    奶奶回了房间,关上房门。

    沈玥舒了一口气,也关上沐彤彤的房门。再度坐到沐彤彤身旁,两个人都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你快去吃饭吧。”沐彤彤驱赶着沈玥。

    “你先吃,你吃了我再去吃。”沈玥把饭菜端起,在沐彤彤的眼前晃悠了两下。

    “我,不是很有胃口。”沐彤彤接过碗,又把碗放在桌子上。

    “怎么就没有胃口了,你还在纠结。”

    一语中的,沐彤彤闭口不言。

    沈玥的心情缓和了不少,因为沐彤彤没有再表现出想要离开的意图。捏了捏沐彤彤的脸蛋,“不要再纠结了,而且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吗就像是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拿起一块布铺在地上,我们班的男生和女生都一起躺在上面睡觉。”

    沐彤彤被逗笑了,“你这是举的什么例子。”

    “不就是吗这不是一样的性质吗”

    “哪里一样了,你们是自愿的,我不是。”沐彤彤一回想起早上的场景,悲伤就蜂拥而来。

    “好了,好了,不想了。”沈玥温柔地把沐彤彤拥入怀中。

    “好气”沐彤彤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这两个字,然后又从嘴里蹦了出来。

    “气什么呀别气,生气对身体不好,不要生气。”

    “话是这么说,但是一想起那个恶心的男人,我就恨不得打死他。”沐彤彤握紧拳头。

    “下次我替你打,要是见到他,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沐彤彤噗嗤一笑,“还兜着走,要让他横着走。”

    “好,横着横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玥继而呈上了晚餐,沐彤彤接过,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一口一口地把饭菜送进口中,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不过看着开心的沈玥,沐彤彤不忍再说出口,只好戴上开心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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