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导演见穆阮这样反复不定一时又有些后悔,也不知是她真有一点本领还是说大话的……

    穆阮慢慢的走上前,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杉木制的黑色古琴迟迟下不了手。

    周围人的嘲笑声和霍野孤寂的反驳声在耳边交杂着。她用力的掐了掐手心,忽然有些后悔了,如果不是自己出声,霍野就不会受到这样的嘲讽。

    穆阮深吸一口气抱着早死早超生的态度落下了手。

    但当她的手指碰到古琴的时候,一种熟悉的感觉直击灵魂。

    手无意识的弹了起来,脑子里音符一一闪过,她的心头微动,外界的喧闹似乎也都与她无关了。

    悠扬的琴声逐渐响起,弹琴人的手指轻轻的拨动着,就那么轻轻几下一股寂寥的感觉便被人们感知到了,周围逐渐安静下来,人们或是诧异的有些呆滞。

    而霍野却是兴奋,他总感觉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似乎在哪儿见过。

    而那粉衣男更是震惊至极,外行看热闹,行家看门道,别人或许只是觉得好听,可他确实知道,这个穆阮确实有些本事。

    他从未想过除了他家方言外还有人能弹出《捣衣》这首曲子,甚至比他家那位弹的更好,更有意蕴,他心中一时难堪不已。

    穆阮轻轻启唇,悠扬的歌声娓娓道来,述说了寒夜深秋万籁俱静的长安城,恬静而又美好。

    随着那份恬静与美好渐渐袭来,整个剧组悄无声息。大多数人面上有些尴尬,粉衣男子面目有些扭曲,张张口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随着曲调慢慢低落吟唱声也逐渐消失,随后穆阮弹奏着古琴纤细的手指在古琴上轻轻一抚声音彻底消失。

    一曲结束,剧组仍是悄然无声。

    几年秒后,霍野高声叫好用力的鼓掌。

    穆阮起身看着笑的有些傻气的霍野心里有些感动,有一个这么护着她的人真好。

    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导演倒是松了口气,“好,好啊。”

    导演带头鼓掌,场上渐渐响起了稀稀落落的鼓掌声,大多数人都是不知所措的,刚刚才嘲笑的人现在让给她鼓掌?

    有点脸疼。

    穆阮倒

    是对这些并不在意,她心思还停留在刚弹古琴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主意念还在的缘故,她总觉得这事魔幻得很。

    “好,姑娘就你了。”

    导演爽朗的笑了两声面露喜色,今天当真是捡到宝了,不仅人比之前的好看,而且这个面子算是挣回来了。

    “阿阮,好厉害,和以前一样厉害!”霍野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只知道他的阿阮唱的很好听,也让很多人的眼神都变了,变得不敢再那样看他们了。

    “以前?你知道我以前很厉害?”穆阮有些疑惑。

    “嗯……我也不知道,就感觉你以前也厉害。”霍野也说不上来,他就总感觉刚刚穆阮弹古琴的样子似曾相识。

    穆阮失笑,“真是个小傻子。”

    她伸手理了理霍野的衣领,看着眼前这个面上有些呆板,可眼睛里却闪着光,还因为她的注意有些僵硬的小傻子,她的心跳莫名的有些快。

    ……

    《清橙时光》是个青春校园剧,穆阮要扮演的是男主方懋扬的白月光沈濡。

    穆阮的长相具有侵略性,本不适合扮白月光,但她脸上浅浅笑意却又中和了这份攻击性,既让人一见难忘,又不会让人不敢触碰,令人惊艳中又带着几分柔和,白月光就需要这样的。

    十四岁的沈濡在迎新晚会上弹奏古琴,琴声悠扬婉转,如怨如诉,成为众多男生钦慕的对象。男主人公也是在这次迎新晚会上对沈濡一见倾心,从此念念不忘。

    不学无术、任性妄为的方懋扬向来不受约束,也从未怕过什么,却唯独不敢接近沈濡,就连仅有的两次接触也是异常拘谨,他觉得自己很没用,配不上那么好的沈濡。

    女主林清橙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与男主方懋杨是同班同学,她一直羡慕着肆意张扬的男主,但两人似乎像条平行线并无过多的交集。

    林清橙长相清秀又经常独自一人回家,偶然间被附近的小混混缠上,被路过的男主方懋扬遇到便处理了这些小混混。

    并告诉她,以后老子罩你。

    自那以后再没有人骚扰林清橙,林清橙也将方懋杨视为她的大英雄。

    林清橙也渐渐开始主动接触方懋杨,两人渐渐熟络起来,林清橙也发现自己喜

    欢上方懋杨,试图说服他好好学习,可总是无功而返。

    直到沈濡要出国进修,方懋扬一个人去酒喝闷酒被林清橙撞见,她才知道,方懋扬喜欢沈濡。

    林清橙决定将这个秘密放在心底,并且用沈濡来激励方懋扬。

    穆阮一共有三场戏,迎新晚会、机场离别以及大结局图书馆再遇。

    因为没有签约,导演怕以后又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决定一次拍完。

    休息室。

    穆阮让霍野先在旁边玩手机,化妆师准备给穆阮上妆。

    化妆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不过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很年轻。

    “来坐这里,我给你化妆。”她笑的很和善。

    由于拍的是青春校园剧,所以只用化淡妆。

    “怎么了?”穆阮好奇化妆师为何迟迟不动手。

    “你做过微整吗?”

    虽说没有见到动刀子的痕迹,但她从事化妆师一来还从未见过如此精致耀眼的人,让她有些怀疑。

    “没有。”

    “你皮肤可真好。”穆阮标准的瓜子脸、高挺的鼻梁、白里透粉肤色无一不让化妆师羡慕。

    穆阮自知皮肤很好,平时也只会好好护理,除非上镜或有什么正式场合才会化正妆,平时也都是淡妆。不过现在上镜,她还是希望自己更完美一些的。

    妆化好后,化妆师拿出了导演组准备的红裙公主裙,她看着穆阮有些犹豫。

    红色过于艳丽,一不小心就会穿出艳俗的感觉。公主裙一般很少有成人穿,更何况是大红色,很多人都撑不起来,穿出来会显土。

    这并不是真正的正红色,颜色偏暗,上半身绣满了牡丹花还有亮片,下半身蓬松的裙摆由多层纱网组成。这条裙子是备用裙,是当初在地摊上五十块钱买的,剧组资金不足,之前方言说自备衣物导演组也就没再重新添置。

    “你先试试,不行的话再说。”化妆师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其实也是明白,人靠衣装,这衣服穿出来也不可能好看。

    换好后,穆阮放下头发,穿上黑色长筒靴,缓缓走出更衣室。

    噪杂混乱的剧场,在穆阮出来的那一刻有一瞬间宁静。

    她纤长的双臂垂在两边,天鹅肩是她的线条更加流畅,红裙更是凸显了她饱满的身

    材。

    原本廉价的衣服,被她穿的高贵起来。

    她的模样让人仿佛真的看到了剧中的白月光沈濡。

    化妆师有些哑然,她忽然觉得,人靠衣装这句话也不完全对,衣服穿出来好不好看也是看人的。

    导演心里也有些震惊,他自然知道衣服不行,但之前请男女主和方言已经花了一半的资金,根本没有钱添置好的道具,但这个效果却出奇的好,顿时对穆阮满意的不得了。

    简直是因祸得福,他想,即使穆阮演技不好也没有关系,能有这容貌已经是难得了。

    “a!”

    迎新晚会上,当主持人说完致辞,沈濡从幕后缓缓走出来。

    悠扬的琴声从指下缓缓传来,有些混乱的大礼堂逐渐安静下来,人们都不自觉的被琴声吸引。

    当闪光灯照到方懋扬脸上的时候他早已呆住了,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台上。

    一曲结束,沈濡起身致谢,像是看了谁一眼,又像是谁都没有看,让台下人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涟漪。

    四周响起阵阵掌声、欢呼声。

    “卡”导演面泛红光,心跳也有些快,冷静了两秒接着说,“很好,过了。准备下,拍第二场。”

    他没想到,穆阮是个有演技的,那一眼看的他心里都泛起了涟漪。

    一场戏拍完穆阮心中也很是高兴,她换上剧组准备的白色长裙,与剧组的人一同坐着大巴去A市机场。

    “穆阮?你演技很好,让人很有感觉。”

    是男主方懋扬的饰演者宋琛,也是娱乐圈流量小生,在H国也算是家喻户晓的。

    “谢谢,你演的很好,在家也有看你的剧。”

    其实穆阮只是那天陪霍野玩的时候,无意间打开电视看到了他演的剧而已,演的确实也还不错,但该有的客套还是要说的。

    “是吗?”他笑了笑,又说“你有兴趣来我们华艺公司吗?”

    “我还没有考虑过进公司。”

    穆阮现在还没有名气,如果现在签约一定会被公司吃的死死地,所以她不准备这么早找公司。

    而且,她对自己很有信心,她相信,只要这次剧播出了,她就会有一定的知名度,到那个时候签约会对自己会更加有利。

    “那好,一会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

    好,谢谢。”穆阮笑了笑。

    “到地方了啊,都醒醒下车了。”大嗓门副导喊到。

    摄影、灯光、音响师都已就位。

    第二场机场送别。

    “a!”

    沈濡身穿白裙,一手拉着行李箱,仍是不容亵渎的模样,后方男主方懋扬帮忙提着古琴盒神色复杂。

    “好了,大家就送到这里,我要走了。”

    沈濡伸手接古琴盒,方懋扬直直的看着她,手拉住琴合提手不肯放开。

    沈濡看着欲言又止的男主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可这都不是她该管的,她也管不了,她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梦,不可能为了别人的不舍放弃自我前程。

    最重要的是沈濡知道,暧-昧远比拒绝更伤人,这种事她遇到的太多了,沈濡眼神中冷漠与淡然便是便是最好的答复。

    沈濡用了点力拿下了古琴,走了一小段路程突然停下。

    方懋杨心头猛地一滞,眼睛里满是欢喜,紧张着勾起唇角眉眼带笑,试图展现出最好的自己。

    却只见沈濡只回头瞧了一眼继续开口道:“大家快回去,谢谢大家来送我。”

    沈濡挥挥手,离开了。

    十二中的同学们纷纷挥手道别,只剩方懋杨一人站在原地黯然伤神。

    ……

    “卡”导演有些兴奋的自顾自的说,“这个穆阮居然没有被沈琛压戏,真是了不得。”

    他抬眼看着正在和沈琛闲聊的穆阮,心中有几分触动,这样一个鲜活又纯粹的女孩儿在娱乐圈里实在太少了,他有种感觉,穆阮以后肯定能红。

    很快大家收拾好行李转场到了十二中图书馆外。

    已经十八岁的方懋扬在与林清橙一次又一次的共度患难之后,他越发的看不清自己都心,也越发的迷茫,坚持了那么久的暗恋他现在却连沈濡的脸都记不清了……

    回忆在脑中飞过,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他毕业前经常和林清橙一起学习的图书馆,曾经在这里他为的是有天能配得上沈濡,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再学习时已经是一种习惯,甚至很少想起沈濡。

    他抬眼望去居然看到了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沈濡。

    整个图书馆外的画面像是被定格,唯独剩下她亭亭玉立,巧笑嫣然。

    他自嘲的笑了笑,没错,她

    总是轻而易举的就让世间万物都成了陪衬。

    方懋扬怔怔的看了两眼,缓缓的走上前。

    “沈濡,好久不见。”

    这时候的沈濡已经不记得方懋扬这号人了,她勾起职业性的笑,淡淡的开口道:

    “好久不见,同学?”

    方懋扬心底略微一颤,心底有一丝苦涩蔓延,随后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感,她不记得自己了,真好。

    至少他还是那个张扬自在的十二中一霸,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也不得人知,他的眉眼上染了一丝忧伤。

    “我能抱抱你吗?”他还是这么说了。

    “可以。”沈濡微微一怔,但还是保持优雅的笑了笑。

    方懋扬把头放在沈濡肩上,一手摸着心脏的地方。

    “怦…怦…怦”他的心脏缓慢而有力的跳着。

    “没感觉了。”

    “什么?”沈濡问道。

    “谢谢你,是你让我终于明白我喜欢的是谁了。”

    方懋扬的嘴角逐渐勾了起来,他忽然觉得,曾经自以为难为情的事也不是那么难开口了,他这次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告诉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心。”沈濡接着说“去追寻你的真爱,不要人生徒留遗憾。”

    方懋扬笑着向远处跑去。

    沈濡挥了挥手,不知道是向他还是向那逝去的青春。

    “卡”

    “沈濡杀青!”

    “恭喜呀!”“恭喜杀青。”虽然只有化妆师和沈琛几人上前贺喜,可穆阮仍旧很开心,她没想到来这个世界拍的第一部剧居然这么顺利。

    “这部剧本就是青春校园剧需要青涩一点,再加上你有演技,自然拍的顺利。”沈琛像是看出了穆阮的疑惑,自然而然的开口。

    ……

    一小时前,A市影视城。

    霍野的贪吃蛇总是拿第一,实在是太没意思了,便想出来找找穆阮。

    拉开休息室的小门,剧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喧嚣,只剩下几个清洁工在默默的收拾垃圾。

    霍野害怕极了。

    “阿…阿…阿姨,你看到穆阮了吗?”他看上去有些战战兢兢。

    “穆阮是谁,我不认识。反正这的人都走了。”

    霍野的心猛地掉了下来,不,不会的,她答应过自己会一直照顾我一直对我好的。

    霍野的眼睛里迷茫极了

    ,脸上呆板正经的表情也破裂了,他心里难受的有些喘不过气。

    忽然间他又想起穆阮中午和一个女孩儿聊的很开心还抱了她,那个人也叫她‘阿阮’,或许她不想要自己了……

    他想,穆阮一定和妈妈一样,嫌自己太烦了,不要他了。

    他记得那年也是这样的,冷风呼呼的吹在他的脸上。

    妈妈当时很慌张,急急忙忙的把他放在街角说“我一会就回来了,你在这儿等我。”

    可他等呀等,等的天都黑了,四肢都冻僵了,妈妈也没有回来。

    后来,是爷爷找了过来,把他带回家的。

    爷爷告诉他“妈妈不要我们了,回家,你还有爷爷。”

    霍野想,没关系的。

    穆阮不要我了也没关系的,我还有爷爷呢。

    我爷爷可是世间最好的爷爷。我要在这等爷爷。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酸酸的,眼眶也不自觉的泛红了。

    .

    穆阮坐上大巴车回程时才突然想起霍野还在休息室里,可……他在游戏,玩游戏很容易忘记时间,他…应该还在玩?

    不知怎么回事她心里有些害怕,右眼皮也紧张的跳了起来。

    半小时后终于回到了影视城剧组,她一下车便看到霍野一个人站在剧组,眺望远方,像是在等谁,又像是谁也没等。

    她感觉霍野好像尊雕像,孤独、萧瑟。

    她觉得霍野好像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下一秒就要飞走了。

    她没想到会这样,实在是怕极了。

    “霍…霍野?”她轻声走上前。

    霍野回头。本来清隽的的五官 ,此时眼角微红,细碎的头发垂下,遮住了他的眼,衬的他的五官越发的小。

    霍野当然没哭,只是红了眼眶,看起来格外可怜,让人更加不忍。

    穆阮心底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她不该,不该用成年人的思维去猜测霍野的想法。

    她以为她只离开一小会儿,等回来的时候,霍野还在玩手机。

    是她忘了霍野,她有罪。

    “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霍野的眼眶更红了,紧紧的咬着下嘴唇。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穆阮心疼极了,她又问“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你能原谅我吗?霍野。”

    穆阮的眼睛

    里泛着泪水,眼神真诚。

    穆阮也不知道如果没了霍野,她会怎么样。

    她只知道,她现在能活的好好的,每天开开心心的,还有心情做自己喜欢的事都是因为有霍野陪着。

    “原谅我,好吗?以后我再也不会留你一个了。”她不能没有霍野,否则她在这个世界就没有任何寄托了。

    “好,那我就原谅你这次。”

    霍野伸手拉过穆阮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动作是那么的不容拒绝,可力道却是那么的轻柔,他小心翼翼的抱住她,从她身上汲取着温暖。

    其实穆阮并不知道,当霍野看到她来了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原谅她了。

    她能回来就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他又怎么会会怪她呢。

    霍野从小就见惯了人心的冷漠,所以小小年纪的他就知道,怎样做才会让人更喜欢自己,他是个有心机的孩子。

    霍野心想,只要她不会再丢下他一个人,她就还是他的阿阮,他就会一直对她好。

    他们,都是彼此不可替代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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