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 十六章 破局

    容尘若有所思,没有丢失任何记忆却不记得自己,也不记得他们此行的目的,莫非,是她刻意忘了这些对她来说十分痛苦的记忆?于是,又道,

    “你可还记得辰国,或是君鸣凤?”

    “当然记得!”顾音书有些莫名其妙,从小就在京城长大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宸王君鸣凤和经常骚扰晋朝的辰国。

    容尘叹了口气,又道,“这样!我换个问法,你记不记得你曾两次嫁给了君鸣凤的事?”

    这一次顾音书不淡定了,女子名节重于性命,她一个云英未嫁的黄花大闺女无端被人污了名声,是可忍孰不可忍,可,这人也不像是那种谎话连篇的人,便只好强忍下心中的怒气,“毫无印象,而且,我并未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

    容尘听罢头痛极了,这个小师妹真是越来越邪性了,瞧她弄出来的这些东西,副作用太大了,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果然,你把一切都忘了,将记忆定格在了从前平静的生活。”

    顾音书问他,“我忘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此中内情过于复杂,待我细细讲与你听。”

    容尘道长颓废至极,在这紧要的关头,顾音书居然失忆了,这可怎么办,阿凤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你醒了。”

    君鸣凤甫一睁眼便被一道亮光给晃了眼,黑沉沉的屋子里,他正躺在床上,而那个红衣女子屈着一膝坐在大开的窗檐上,另一条腿就那么垂下来晃啊晃。

    那道晃他眼的光正是来自她腰间那支笛子上的银鱼挂饰的反光,身体并无任何疼痛或者异常,他起身下了床,向窗边走去。

    “你笛子上的挂饰还挺别致的。”

    银鱼闻言将笛子从腰间抽出来,细细地摸索着那个小小的银鱼儿,“这是我离开师门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我十分喜欢的人送我的,可惜,到如今,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记得这茬了。”

    果然,她喜欢那个异世的他,君鸣凤忽然对她说,“这样!你有什么想要听君鸣凤做的或者说的吗?我可以帮你。我记得小时候我身边的小宫女们都会做一个娃娃然后绣上自己心仪之人的面相,便可日日睹物思人,我这张脸可比那些绣出来的脸逼真多了,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说着竟然有些洋洋自得道,“如此想来,这张让人倍感苦恼的脸还是有些用处的。”

    银鱼冰冷的脸上泄露出一丝笑意,轻盈跃下窗檐,与他面对面,不怀好意地伸手欲触摸他的脸,被躲开后也没觉得怎么样,反而穷追不舍道,“看着这张脸,的确能让人兴起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

    君鸣凤梗着脖子:他这是被调戏了吗?

    银鱼瞧他窘迫的样子,笑了笑便歇了心思,收回了手,“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不直接碰他人的肌肤吗?”

    君鸣凤很想翻个白眼,仰天长啸:你猜我知道不,反正我是猜不到。

    好在银鱼似乎也并没有很期待或者是关注他的态度,自顾自道,“因为我有毒,但凡同我接触的皮肤的人无一不是皮肉溃烂而死。所以,第一次见面时,他得知我嘴唇老是乌青是因为中了毒,便从自己的袖袋里翻找了一通后,丢给我一只银鱼儿,言说长期佩戴银子是可以拔毒的,还说我是个女孩子,这个银鱼儿用着正合适。”

    “所以,他用一只银鱼儿就把你收买了?”君鸣凤有些感慨,这么一只寸许的银鱼儿别说拔毒就是刮泥都有些鸡肋,她怎么还相信了?从此风里雨里为他奔波卖命。或许,这就是雪中送炭最旺的那个火星!

    银鱼冷笑一声,收买她的人还没有出现呢,她只是难得遇到一个对她施以关心的人,“并没有,那以后我再没有见过,甚至,他应该都不记得我们之间还有那样一件过往,我曾用术法加之我的一魄伪造出一个我留在他身边,助他成事,谁知前段时间竟然在现世中被召唤了,我这才发现他来了现世。”

    “原来如此。”

    一时间两人俱是无语,明明是刀剑相向的两个敌对势力,此时竟然在讨论悲惨童年,啊不,是过往。

    为化解突如其来的冷场,君鸣凤引出一个新的话题,只见他回顾四望,“这是何处?”

    银鱼往旁边窗檐处指了指,“这里是柞水观最高的一个房间,因为是临崖而建,窗外就是百丈悬崖。”

    君鸣凤朝外望去未见想象中的深不可测崖底的高绝,却得见一片云蒸雾绕,竟然像是仙境一般美妙,不由地感叹,“鸟向檐上飞,云从窗里出,不愧是容道长住的地方。”

    银鱼看着他骂了句,“酸儒,你不会也有那诗兴大发的毛病?”

    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君鸣凤好不容易挑起的话题被聊闭了。

    结果,下一秒,他就被人拽着胳膊从窗格里飞身出去,极速下降时他甚至没有思考就紧紧抱住了银鱼的,唉?怎么不是腰呢?他紧紧抱着银鱼纤瘦的肩膀,“这地方,跳一次就够了!”

    风声呼啸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严重的失重感让他极度不适。

    银鱼的声音被风吹的七零八落,好似那话才出口身体却早已下坠,以至于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以防你再晕过去,我只好充一回英雄了。”

    或许是银鱼的功夫了得,又或许是下落百丈的距离并没有用很长时间,这一次,君鸣凤光荣地没有晕过去,只不过是腿软了软,还没反应过来呢,银鱼那边已经兴致勃勃道,“这一路回到晋朝京城须得经过好几个城市,咱们这就出发!”

    于是,没过很久,他们二人就坐在了马车上,一路舒舒服服地赶往京城。

    “你答应我的故事可以开讲了。”

    二人坐在车辕后伸出来的长板上,一人一边,而马车里的赶车人瑟瑟发抖,一脸雾水。

    君鸣凤几欲开口又深怕自己多管闲事,此时听她提起要求,终于还是生出些想要追问的心思,“其实,你完全不用让这车马的主人也随我们跑这一趟,万一家中有人,岂不担心。”

    银鱼无畏道,“我又不是不给钱。”

    君鸣凤无语,这根本就不是不给钱的问题好!

    随着一闷哼声,他转头看向银鱼,“你做了什么?”

    “哦。”银鱼应了声,“我以为你觉得这人在场不方便讲故事,便将他弄的睡过去了。”

    第无数次尝试沟通失败后,君鸣凤终于不再白费力气,专心致志地开始讲故事。他的童年除了幼年黑暗些,稍大后也算过得如鱼得水,直到遇到了那个自称是未来的自己后,事情忽然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而去。

    挑来捡去只好从这段时间里尽量捡些有意思的说给银鱼听,说他小时候被父皇逼着学射箭,他不想学便说自己只要当一个闲散王爷就好,况且他是最小的一个皇子无论如何皇位都落不到他的头上,端的是有恃无恐。

    “你小时候还挺纨绔,怎的长大了变成这样一个普通的人。”她斟酌再三用了普通这个词来形容他,让君鸣凤颇有些意外,还从没有人用普通来形容自己。

    君鸣凤伸展开身体向后倚着马车蓬,“你大概是唯一一个觉得我普通的人,不过,我很好奇既然你已经见识过他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还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银鱼看了看他自得的模样,索性把缰绳松松搭在车辕上,也学着他靠在了车蓬上,“你知道他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吗?”

    没等君鸣凤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又自顾自的回答,“他要一统整个大陆,可是,那个口口声声叫他皇叔的皇帝却疑心他会功高震主,给他下了毒,在那个世界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银鱼话语中透漏出的心疼让君鸣凤有些羡慕,无论无何能有一个理解自己所作所为的人真的是一件幸运的事。紧接着她又问他,“你觉得这个世上真的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君鸣凤默了默,“我在柞水观的乾坤簿里看到了,那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这世上连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都没有,更何况人。”

    “没错,这世上哪里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其实包括我师兄容尘在内,你们所有人都被白柔公主给摆了一道。”

    银鱼冷笑一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用术法造出来的幻境,那就是未来的事,也是未来的你。如果没有她横插一杠,那原本就还是你们的命运走向,你们所有人的命运不过是为了替她女儿挡灾渡劫的,不过,也因此,让那个未来的你能够因此扭转晋朝的命运。”

    君鸣凤心中微动,“你是如何知晓的?”

    银鱼看着他道,“你不用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你只需要知道这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同时也是相互依存的,一旦有一方脱离了既定轨道,那么另一方必定会受到牵引,仅此而已。”

    “这个道理,想必我那师兄心里也是一清二楚,所以你们这个计划是行不通的,不论是你还是他,无论哪个败落,结果都是一样的。”

    君鸣凤其实又何尝不明白呢,可在自己来说,那毕竟是还未发生的事,“既然知道未来的结局不好,那我岂不是占得了先机,说来,我与他也算是歧途同归,毕竟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晋朝。”

    银鱼叹了口气,“可他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你太过心慈手软所以才导致了他后来所面临的艰难处境,所以,你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一种重头来过,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对了,你想不想知道那个毒害你的皇帝是谁?”

    君鸣凤微微一笑,“不想,总是先入为主的话,许多事情就做不成了,你说得对,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许,从他和小书一同出现在这个世上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最重要的是我有能力自保。”

    银鱼被他逗笑了,忽然觉得沿途的荒山看起来都有些可亲可爱了,忍不住凑过去低声道,“你所谓的自保,不会也包括眼下的情况?”

    君鸣凤不置可否,反而回了她一句,“显而易见,眼下我可以同你共乘马车谈天说地,而不是被你打一顿捆起来不正说明了我的能力?虽然此次是占了我这张脸的便宜,但这又何尝不是我的一种能力,一种在你手下自保的能力。”

    “投机取巧。”银鱼不再理他转头看向那绵延相连的山脉,感叹,“以前从来没有发现,晋朝境内竟然有如此多的山。”

    君鸣凤道,“山虽多却是拖累,若是他国进攻时,这山不仅当不成屏障,还会防碍将士们的发挥,而战事的剩率也会大大下降,所以,迁都一事是晋朝继续发展下去的必要准备。”

    银鱼很清楚这一点,因为无论他们两个差异如何大,对于晋朝发展一事上,永远都像是一个人。想到那个人她忽然有些气馁,蹭地起身,一边掀开车帘,一边道,“我去里面睡一会儿,你继续赶路,天黑之前,应该能到酉阳城,我们在那里歇歇脚,顺便去尝尝那儿的清酒鲈鱼。”

    君鸣凤道,“好,等我把那人先挪出来,你睡着也方便点。”说着便勒住缰绳停了马车,随后从另一边低头进去,很快就抱着那个晕的人事不知的车夫出来,将人放在一边。

    银鱼没说什么,就那么看着他然后一言不发地进了车厢,她可能是疯了,竟然生了那样的念头。

    永嘉帝最近很苦恼,他总觉得自打皇叔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好似对他仇恨的厉害,每句话都带着许多个倒刺,稍不注意就被勾的鲜血淋漓,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大臣们都在跟前,装装样子,毕竟,在大家眼里,皇叔离国的这段日子里,他的确是做了很不厚道的事,虽然这原本就是皇叔计划中的一环。

    可,就算两人独处时,他依旧对自己不假辞色,而且,那日他不经意间竟然从皇叔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杀意,那样不加掩饰的仇恨,虽然他很快就遮掩过去,可他心里却像是被种了一颗不安的种子,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见风疯长。

    或许,皇家的人真的没有亲情可言,无论刚开始多么的真挚,到最后还是会被这至高无上的皇权以及永无止息的猜忌而葬送,永远的回不去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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