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彭与鸥表情无比严肃。
程千帆沉默稍许。
他明白彭与鸥问出这句话的严重性。
这关系到一个革命同志的清白他要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无端被怀疑这会严重打击被怀疑同志的革命热情也是对该名同志的不公正对待。
程千帆在脑海中再度思索这种怀疑的思绪非但没有减少反倒是愈发强烈。
事实上程千帆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来怀疑这名同志有问题。
他的那些猜测和疑惑怀疑敌人可以但是对自己的同志也那么怀疑就十分牵强且不合适了。
但是他就是觉得有问题。
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可以理解为他的直觉。
也可以理解为他的固执。
对于程千帆来说正是这种近乎偏执的直觉令他无数次化险为夷捡回一条命。
“有证据吗?”彭与鸥看到程千帆没有说话继续问道“‘火苗’同志你要明白这关系到我们自己同志的清白请务必慎重。”
“彭书记。”程千帆皱了皱眉头他在斟酌自己的用词“也谈不上怀疑自己的同志有问题我愿意相信自己的同志但是具体到这件事本身我有些疑惑。”
彭与鸥闻言起身在木地板上来回踱步。
如果是一名普通的同志突然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怀疑另外一名同志他也许不会如此这般谨慎和重视。
但是这是‘火苗’同志。
经历过前番之事彭与鸥深入的自我剖析他提醒自己在潜伏工作上年轻的‘火苗’同志才是最专业最有话语权的。
故而程千帆表示对曹宇同志有疑惑他不敢怠慢。
……
“说说你的想法。”彭与鸥右手微微摆动语气严肃说道“提出问题严肃、认真、客观的调查问题这本身也是对我们同志的最大爱护和保护要相信我的同志是经得起调查和考验的。”
“我对事不对人。”程千帆说道“具体到这件事本身我有几点疑惑在此我也要向彭书记询问几个问题弄清楚了这几点也许我的疑惑就能够得到解释或许是误会再或许是……”
他没说‘再或许是’后面的话但是彭与鸥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违反组织纪律和保密原则的问题我可以回答。”彭与鸥从桌面上拿起香烟自己划了根自来火点燃了深吸了一口“你问吧。”
“我们在法租界巡捕房具体在中央巡捕房更具体是在我的第三巡还有没有我们的同志?”程千帆看着彭与鸥问道。
“‘火苗’同志。”彭与鸥闻言表情无比严肃“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无论有或者没有我都不能给你答案。”
程千帆点点头彭与鸥的答案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是他必须问出这个问题。
……
“如果巡捕房内部还有我们的同志那么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便是没有任何价值的。”程千帆继续说道“如果巡捕房内部没有我们的同志那么对于曹宇同志在《晶报》上面的这篇文章本身我先说说我的第一个怀疑。”
彭与鸥没有说话抽了口香烟。
“《晶报》上的那篇文章讲述的是日本人醉酒开车撞伤中国路人的事情此事发生在夜间在巡捕房的档案中我没看到有目击证人。”
程千帆被彭与鸥勾起了烟瘾他从自己的身上摸出香烟盒与打火机弹出一支香烟拨动打火机点燃“这桩交通肇事案在第二天清晨就结案了伤者伤势不重言说着急赶路放弃追究日本驾驶者的责任可谓是结案非常迅速。”
他吐了口烟圈“事实上这样一件小案子在我的第三巡内部也仅仅只有办理案件的当事巡捕知道且因为涉及到日本人避免引起议论经办巡捕也不会随意谈论泄露。”
程千帆拿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弹了弹烟灰“所以我疑惑的是曹宇同志是如何得知这件普通的交通肇事案的。”
彭与鸥从程千帆的手中接过烟灰缸将烟蒂摁灭。
他仍然没有说话尽管他内心有些问题要问但是他不能问。
他现在深切感觉到和‘火苗’同志这样的王牌潜伏特工交锋的压力了。
因为他一旦开口‘火苗’同志就有可能从他的话语中做出推算:巡捕房内还有没有红党同志。
……
“当然也不排除曹宇同志是从伤者的口中得知这件事的可能性。”程千帆继续说道。
“不过这又涉及到我第二个问题了。”程千帆问“彭书记我们自己的同志有没有汇报过被日本人的车子撞了的事情。”
“应该是没有的。”程千帆自问自答。
彭与鸥看了程千帆一眼心说这小子说话能活活把人憋死。
“在卷宗内伤者言说要着急赶路回家乡故而选择不追究肇事者之责任。”程千帆继续说道。
“他们说买了船票但是经过我的调查那两天因为有台风的关系所有船舶都进港避险根本没有船舶出港。”
“所以伤者和他的朋友在撒谎。”
“他们放弃追究肇事者的原因我的分析极可能是他们本身的身份是有问题的。”
“或者是我党同志或许是国府党务调查处或许是特务处或许是水匪、有案子在身的凶徒也可能是其他军阀在沪上的坐探甚至可能是为其他国家服务的间谍。”
彭与鸥看着侃侃而谈表情严峻的程千帆看着这张英俊年轻的面容暗自喝彩深深为我党能够有这样一名优秀的潜伏特工感到高兴和骄傲。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程千帆弹出一支香烟没有抽在手中转来转去“伤者的身份是有问题的这是肯定的。”
“我最大的怀疑就在这里无论曹宇同志是否是通过接触这两个人来获取这个案子的消息的都是有问题的!”
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
如果曹宇是通过这两个人获知这些消息的这能够解释消息来源也最大限度的削减对曹宇的怀疑但是曹宇有没有向党内汇报过这件事他为什么会接触到那两个人这又是新的问题。
如果曹宇并不认识这两个人那么问题又回到原点既非巡捕房内部的消息渠道也非受害者的消息渠道更不太可能是从日本肇事者那里得知的消息他是通过何种渠道得到这个非常不起眼的交通肇事案的消息的?
……
“彭书记我的话讲完了。”程千帆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说道“这正是我对这件事本身的疑惑之处。”
彭与鸥的内心是无比惊叹的更有对这名年轻内线同志的佩服、赞叹。
非常非常非常简单的一件事只不过是报纸上刊登了这么一个抨击巡捕房的文章按理说骂巡捕房的文章多了去了。
但是‘火苗’同志从这么一篇‘很普通’、没有什么问题的文章中:
看出这么多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听起来竟是如此的理由充分逻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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