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直醒来时耳边是沙沙的雨声, 就如同梦里一?般。

    他睁眼凝视着眼前的黑暗,用了一?分钟才明白过来身在何处,绷紧的后背随着神经一起松弛下来。

    为了养足精神晚上行, 吃过饭后,他和简烽就关上门窗躺下休息了。现在屋外的光线与屋内一?样黑,可见时间应该到了晚上, 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几点,他没戴表, 不?过那东西并不?重?要, 重?要的东西他从来都随身携带, 他熟练地从枕头下拿出钱包,食指和拇指摸索了一?会?, 从中摸出一张照片。

    暗到几近于无的光线撒在上面, 能隐隐约约看出点儿轮廓。

    阎直知道照片上有什?么。

    他将照片凑近了, 似乎这样就能闻到图书馆里书卷和尘埃的味道, 离照片里的简烽近一?点,照片里的残阳, 把照片里的书架烘得暖热, 就连照片也仿佛是暖的。

    背后传来的呼吸声变得不?平稳起来,阎直意识到简烽醒着,他稍微翻了下身,将照片调整成简烽能看到的角度。不?过他很快又意识到简烽没有他这么好的夜视能力,恐怕看不?清照片上的内容。

    于是他“啪”地一声按下了打火机开关, 瞬间亮起的火光落在他沉静的面孔上。

    简烽眯起双眸,他有一?点近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照片上有个人影。

    “是谁?”他问。

    阎直说:“除了你,还能是谁。”

    听到这个答案, 简烽有点意外,他凑近了看,关于那张照片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缓缓浮现出来。

    照片里是傍晚时分的图书馆,晚霞大片大片地在窗外蔓延,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

    而他站在暗红色的书架旁,眼神落在了镜头之外,落在了阎直身上。

    “真怀念啊。”阎直轻轻叹了口气,多多少少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妥当,明明简烽就在他身边,可他却在看多年前的一?张照片。

    “我倒不?是很介意。”简烽看穿了阎直的想法,他穿好衣服,将自己收拾妥当,然后点燃桌上的油灯,凝视着油里漂浮着的灰尘,这才慢悠悠地说:“总之都是我,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我就在这里,如果你愿

    意的话?,在这局游戏结束后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到时候你可以选择抱着许许多多的我的照片,也可以选择抱着我,随你怎么选。”

    阎直开玩笑:“如果我选前者?呢?”

    “难道我没有手吗?你如果抱着我的照片,我就抱着你。”简烽伸出手来,好让对方看清他骨肉均匀的手指,修长的手臂。

    油灯将两人黑色的薄影映在墙上,像皮影戏一样,阎直专注地看着那两道影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已经过了为手影着迷的年纪,看什?么都兴致缺缺,哪怕连正宗的皮影戏也不?能得到他如此专注的目光。

    他只是很心,所以得看着些别的东西,以免心变成冲。

    直到哭声在雨声中响起的那一刻,阎直才把目光收回来,看向窗外:“有哭声。”

    “跟上去。”简烽当机立断地说。

    雨点大而稀疏,落在半人高的野草里,阎直拨开野草,循着哭声往前走,简烽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十多分钟后,两人已经走到了村口,旁边就是大树,再往前就是村外,出不去。

    “哭声停在了那里。”阎直指着大树:“好像在树底下,我们过去,小心一?点。”

    树底的泥土因连日的小雨流失了一?部分,露出了一?角硬物。简烽捡起树枝挖了会?,成功挖出一个小陶罐,罐口封了黄纸,上面用朱砂画了些奇怪的道道。

    不?过这会?儿无论是朱砂还是陶罐,都已经褪色破损了,露出罐子里灰黑色的粉末。

    “是骨灰。”阎直从里面挑出一小块骨头,白森森的,能看出是一小块趾骨。属于人类婴儿的骨头。

    简烽在土里又挖了挖,没找到还有其它的东西:“如果这就是哭声想告诉我们的,那这骨灰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阎直说了一?句正确的废话?:“有骨灰意味着有人死了。”

    简烽:“有放棺材的地方,所以这里流行土葬。再者?对于很多人来说,火葬是不被接受的,可这里却有一?个骨灰罐子,说明……”

    “说明这个骨灰罐子的主人是被火葬的,这又有两种可能。”阎直接上了他的话?:“第一种是人活着被

    火葬,当然最后肯定是死了;第二种是人死了被火葬。无论是那种,没有墓碑都不正常。”

    “看来我们的猜测一?样。”简烽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用手帕擦了擦手,站起身来:“如果用骨灰只是为了告诉我们他死了,那挺没意思的,我们又不知道他是谁,也不?可能为他报仇,最多默哀几秒钟……或许他就是夜哭郎吧,死了被埋在树下,晚上啼哭,于是村民在树上贴了红纸,只要念了红纸上的字就听不到哭声。”

    这种想法上的契合让阎直觉得挺舒服的,他笑着说:“如果哭声只有扰民的作用,骨灰罐子只是为了告诉我们他死了,那没道理在进来之前必须要念红纸上的字。除非罐子里有不?能让玩家发现的东西。”

    “看来是个很关键的东西。”简烽卷起袖子,低声说了句抱歉,然后把骨灰倒在了坑里。

    一?枚银色的小钥匙掉在了地上。

    阎直俯身拾起。

    接下来该去的就是学校了,学校里的提示两人还没有找到,湿漉漉的雨夜里,远处的学校的屋子里隐隐透出一些光亮。

    阎直走近后,看到窗边有个人影,他慢慢地走了过去,隔着一?层玻璃看着那个屋内的人影。雨水在玻璃窗上蛇形蔓延,透过被冲刷得斑驳的玻璃,他能看清那个人影是位女性,蓬松的头发搭在肩膀上,头上戴着一?顶很时髦的帽子。

    这样时尚光鲜的打扮,显然不是这里的村民该有的。

    那个人影坐在屋内的椅子上,面孔模糊,头低垂着,像是在看什?么东西,有一?种很文静的气质。

    阎直扭头对简烽说:“我记得跟我们一起进来的人里,没有这么一?个人。”

    “对,就算有,也已经被苏利文杀了。”简烽抬了抬下巴,示意从旁边绕过去:“进去问问。”

    等俩人绕了小半圈,从门进入到屋内后,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很标准的鬼故事开头。”阎直走了过去,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像刚才那个人影一?样低下头。

    这个姿势刚好能让他看到窗台。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仔细巡视着那块地方,最终在刷了白灰的窗台与窗户玻璃的交接处,看到了几行隐秘的小字。

    ——谁在这里

    我在这里

    在这里等你

    我焦黑的肋骨朝两边张开

    是一个炙热的拥抱

    “来自二十四根肋骨的拥抱吗?”阎直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恶寒。他摇摇头,抚摸着最后那行小字,徒手把窗拆了下来。

    没了窗户的阻隔,雨声清晰了很多,他猜得到自己将看到的是什么东西。安静地听了半分钟的雨声后,他才慢慢地把窗户下面的墙也整个地拆开。

    墙中间留出了空层,里面孤独地坐着一?具没有四肢的焦骨,漆焦的骨头慢慢地暴露在空气中,被烧得炸裂的肋骨朝两边张开,是一个拥抱的形状。

    简烽猜测:“应该是以前曾来过这一?关的玩家,一?般的玩家死亡,连尸体都不会?留下。而她被留在了这里,作为一个提供线索的道具。”

    道具吗?

    阎直想,真讽刺啊,连保留尸骨的权利,都要靠作为道具来换取。

    在肋骨后面有一?本笔记本,他小心地把东西抽出来,翻了两页后说:“是玩家,女性,这是她的日记本。”

    日记开头几页大段大段的文字都是在骂游戏、诉说对男朋友的想念之情。中间则部分冷静地记载了与她所通过的关卡里的一?些细节,其间夹杂着很多对游戏的思考,以及对一?些东西的疑问。

    比如说“纯白噩梦是一个地名,可它明明不是纯白的,为什么叫做纯白噩梦?”

    能看得出来这名玩家生前是一个好奇心很旺盛的人。

    阎直翻得很快,不?一?会?就翻到了最后,他轻声念出最后一页上的日记内容:“四月二?十七,夜哭郎关卡,小雨。

    尚尚说得对,我很聪明,但不?够聪明。

    我的聪明使我意识到,这会?是我最后一篇日记。

    但我不?够聪明,所以这会?是我最后一篇日记。

    正式关卡果然很难,比附加关卡难得多得多,这一?关是第三关,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今晚就是死亡日期,可我们还缺一把能打开柜子的钥匙,我推测钥匙应该在村口的树下。

    但是掘地三尺也没找到。

    为什么没有?

    到处都找不到。

    我认为我的推测没有出错,问题出在我们没能触发能出现钥匙的

    那个剧情点。

    不?念红纸上的字才是对的,那应该就是剧情点,可我们所有人都念了,所以钥匙不?会?出现。

    失败从还没进入这一?关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没办法补救,没有钥匙,其它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真不?甘心啊,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有人恰好看到了我的日记,又恰好认识飞采明,请替我转告他——那天我和明天原本是准备去赴约的。

    无论什么事,我们都愿意陪他去面对。

    ——吴纱慈绝笔。”

    念完之后,屋内就只剩下了沙沙的雨声。

    好一会?儿之后,阎直才把日记本合上:“她日记里的飞采明,跟我们认识的飞采明是同一?个人?”

    “应该是吧,这名字挺少见的。”简烽也低头看着日记:“飞采明去第六关了,如果能遇到的话?再转告他。”

    “那么,祝飞采明好运。”阎直送出祝福,看着窗外。

    而简烽在看着阎直:“今天是四月二?十六。日记的最后一页日期,是四月二?十七,也就是明天。看来明天应该会发生什?么导致玩家死亡的事,我们必须在那之前通关。

    <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蛋疼小说网,免费小说,免费全本小说,好看的小说,热门小说,小说阅读网
版权所有 https://www.danten.net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