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夜宫(6)

小说:官伎 作者:三春景
    爱我就全订啊摔!!  至于尤二叔, 已经被李桂娘指点去找门路了,刚刚走了。

    正说话时,花柔奴与陶小红从外面走侧边小门进来,见到红妃似乎要在茶房吃东西, 花柔奴就与陶小红阴阳怪气道:“难怪小红你邀人家外头吃饭找不来人, 人家自有眉眼高低!眼睛长到天上去的人能讨好娘子们,我等还看在眼里?”

    刚刚陶小红邀红妃一起出去吃东西, 红妃和花柔奴关系可说不上好, 陶小红和花柔奴当时是一起的, 她能答应才怪了!再者, 她也看得出来, 陶小红对她根本没什么好感, 只不过是初来乍到, 出于一些小心思, 对她这个‘坐地户’客气客气罢了。

    在红妃眼里, 陶小红、花柔奴都是小孩子, 很多时候她都懒得和她们计较。但很多时候也不是说对方是小孩子, 红妃就一点儿火气都没有——如果是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被自己家孩子气的一佛升天的家长了!

    熊孩子气起人来,并不会因为年纪小而轻些。

    平常花柔奴阴阳怪气多了,红妃这次懒得做无事发生,便不咸不淡道:“我为什么要同你吃饭?不是你自说‘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我这也是省些事...本就不是玩的好的, 何故如此作态?不嫌腻味!”

    而后又道:“若真有眉眼高低, 那倒是好事...生在官伎馆中,头一等是修习才艺,然后就是眉眼高低了。要我来说, 柔奴你倒是该学学眉眼高低,如此也不会整日寻衅!”

    说到这里,红妃干脆刺她:“再者说了,若按柔奴所说,奉承些娘子就是错,那馆中上下多少人错的不能再错——这话可别再说了,传出去怪得罪人的!柳都知常说,馆中罚人不兴骂,就是因为祸从口出,最得罪人,怎么有些人总不记得?”

    在官伎馆中,女弟子尚且要十分奉承正式官伎,而正式官伎之间,往往也因为年资不同,有妹妹讨好姐姐。若按照花柔奴这样挤兑,那真是上上下下都要有意见...当然,花柔奴只不过是个小孩子,她说的话不会有人大张旗鼓地传。纵使传出去了,其他人一般也不会当回事。

    但道理确实是红妃说的那样。

    红妃面对花柔奴的挑衅,平常多是装聋作哑,很少这样直接顶回去的。这一下打了花柔奴一个措手不及,被气着的她眼睛越睁越大,一口气给哽住了!她想回些什么,但红妃话放在那里,本身也不好回!

    说到底,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姑娘,就算因为生活环境的关系早熟一些,也不可能心里、口头上比红妃更有条理!

    而且,正如红妃所说...在官伎馆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最容易祸从口出!就算是官伎馆罚犯了错的女乐,也从不骂人!骂人最容易一口袋带一裤子,不知道就把什么陈年往事、旧年人带出来,一得罪人得罪一片!

    小孩子不见得真的理解这规矩,但相关告诫是从小听到大的,红妃如今一提,多少能震慑住花柔奴。

    冯珍珍作为一个大人,自然不会掺活到小孩子们的‘玩闹’当中。等到花柔奴带着陶小红气呼呼地走了,这才‘扑哧’笑出声来!又等到红妃吃了羹,也自离开了,她还笑着对过来休息的女乐说起这事。

    “柔奴要强,平日处处掐尖,看着厉害的很,却也只是看着罢了。”她摇了摇头:“倒是红妃沉静的多,将来怕是要出息!”

    新过来的女乐不当回事:“这是自然的,红妃怎么也是师娘子的女儿,有根有种...柔奴就算是在馆中长大,原也是寻常女子所生...呵呵。”

    虽然官伎已经十分卑贱了,但对于以这个身份为傲的一些女乐来说,依旧会在这种身份上划分出三六五等。

    红妃并不知道她走后还有这样一段后续,她只是回住处之后照常读了几页书,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睡了。

    待到第二日,姐姐师小怜出堂,让红妃一起去。只说:“二姐,带你买些去学舍的物什!”

    一般出堂自然不能‘假公济私’带妹妹逛街,但官伎自有一些关系比较好的‘客人’。平常出堂并不是表演、应酬,而是更家常的游玩、逛街之类,不是官伎陪客人玩,而更像是双方平等,一起约会。

    今次就是一个这样的客人,师小怜说要带着自家小妹,要给买些东西,自不会有多话。

    “二姐如今也要去学舍了?”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名叫孙仲凯,论身份不过是个太学生,原本和师小怜这样的官伎无缘。但他家原来是山东一带有名的大财主,从川中、云贵而来的药材进入山东全由他家把持,富的很呢!

    有这样的身份在,孙仲凯靠砸钱砸到了师小怜跟前——他曾听师小怜唱曲,一次之后惊为天人,从此神魂颠倒。

    孙仲凯来师小怜这里来的很勤,不只是对师小怜很殷勤,对红妃也很亲切。他知道师小怜疼爱自己的妹妹,平常送师小怜吃的、穿的、玩的,也往往会捎带着给红妃送东西。这是爱屋及乌,也是讨好师小怜身边的人。

    师小怜换上一身新装,周娘姨找出新做的青肷披风给师小怜换上。青肷披风十分保暖,也十分华丽!如今东京流行穿皮毛的披风,以皮毛丰厚珍惜者为上,既暖和又奢华。走在流行前列,最在穿戴上下功夫的官伎自然人人都有!

    由着周娘姨抚平身上衣服褶皱,师小怜背对着孙仲凯和红妃。听到孙仲凯的话,只微微一笑:“是要去了,今日好给二姐买些用得着的。还有你,上回你说缺了一条好带,寻常见不到好的,我知道一家宝货经纪,别处不见的宝货他家都有,此次正好看看...倒是我不用买什么。”

    见师小怜记得自己缺一条宝带,孙仲凯仿佛六月天吃了冰一样,立刻就笑了起来:“是该看看!”

    到了时候,一行出门。先去给孙仲凯看了宝带,那是一条金带,上面镶嵌着一大四小共五块玉石,当中一块碧玉莹莹生光,叫人一看就知道是宝物。孙仲凯是见过好东西的,也爱不释手,问了个价后也不还价,八百贯回了账。

    旁边有帮闲的凑趣:“二哥买的这好带!前些日子小弟在珍宝斋见徐衙内买了一条宝带,也是金带镶玉,那玉还不如二哥这呢!却叫价有一千缗,徐衙内与人争了争,九百缗买下了。”

    像孙仲凯这样的富豪子弟身边断少不了一帮帮闲,这些人平常跟着他吃吃喝喝,偶尔也做各种中间人赚钱。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陪吃、陪喝、陪玩,这种时候说这话,也是一种讨好奉承。

    不过这种话也不是瞎说,徐衙内确实在珍宝斋买了一条九百贯的宝带,那宝带也确实比不上孙仲凯这条。不过不是孙仲凯占了便宜,而是徐衙内被当了凯子!

    师小怜这种官伎,平常往来的都是达官贵人,这些人手头多的是钱,随便漏出一点儿就足够一些人发财了。所以做奢侈品生意的经纪、商家都会争先交好官伎,让她们牵线搭桥中间介绍生意。

    师小怜也做这种中间人,但她非常谨慎,不是什么生意都介绍的。在她看来,宰凯子太短视了,就算一次可以赚到许多抽成,但对自己的名声有碍,不利于长久经营。所以她居中介绍的,不说占便宜,至少也是一分钱一分货。

    当然,这也是师小怜这种官伎,还是比较红的官伎才能有的‘余地’。很多贱籍女子,甚至包括官伎,也是难得抓住一个有钱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跑掉,自然讲究一个快速变现,顾不得长久经营。

    孙仲凯笑的合不拢嘴,他这样的地方有钱人,在东京这种地方确实不如师小怜这种官伎人面广。他都通过师小怜买过几次东西了,甚至还搭师小怜认识过一些场面上的人物,深感有师小怜在,自己少走了许多弯路!

    不仅仅满足了自己对师小怜的喜欢,也是真的获得了许多实在的好处。

    这一年多来,虽然他在师小怜身上花了很多钱,但他觉得这是非常值得的!孙仲凯可是知道的,并非所有的官伎都像师小怜这样,也有很多官伎看着比一般风月场上的女子矜持,实际上一样打的是榨干恩客钱财的主意,一切恩爱会,皆是逢场作戏。

    今日是来到新竹学舍的第四天,各方面准备终于完全了,于是有了第一堂‘舞蹈课’。

    对于女乐来说,虽说修习的是乐舞,但相比之下还是更重视舞蹈。这可能和现实情况下,大量使用阉人乐工有关(服务于宫廷的乐工为了方便起见,都是阉人)。而相较于乐器演奏,舞蹈就完全是女乐的天下了。

    至于说唱歌,宫廷之中虽然也偶尔会召女乐进宫小唱,但在一些正式的表演中几乎都没有纯演唱这一项目...女乐们虽然也会接触民间,在瓦子之类的地方献艺,但到底本质上是服务于宫廷和官场的,这一点在她们的‘主修’上也有体现。

    这意味着,每一个女乐都将舞蹈视为第一选择,只有舞蹈上面确实没有优势,这才会转而寻求别的方面表现出色——现实一点,哪怕从今后的出路来说,显然也是主修舞蹈的女乐更好,譬如女乐顶点,即所谓宜春院行首,就从来没有由主修唱歌和演奏的女乐担任过。

    甚至具体到每一家官伎馆的都知,也极少有主修乐器或演唱的女乐担任。

    所以,相较于其他课程,舞蹈无疑是重中之重!也是因为这份重视,直到第四天才做好了准备工作,可以让新学童们真正开始她们的舞蹈修行。

    红妃等学童已经按照陈玉卿善才的吩咐换上了雪白的中衣和膝裤,在这个早春时节如此穿显然是很冷的。不过根据红妃的估计,待会儿就要做热身运动,应该是冷不到的。

    “原来是你。”红妃点了点头,就和孙惜惜坐在了廊下换软鞋。这种软鞋很像红妃上辈子穿的舞蹈鞋,鞋子很软,底很薄,只用了两层袼褙一样的料子纳在底下,与脚很是服帖。这种软鞋显然无法在外面穿,但很适合在室内练习跳舞。

    软鞋是用系带固定的,红妃和孙惜惜之前都学过怎么穿软鞋,交叉了几下就绑好了。

    这时陈玉卿走了进来,让学童们跟着她做了些抬腿、踢脚的动作,果然大家很快热了起来,不觉得冷了。

    她们现在是在‘舞蹈室’里学习,这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三面是建筑,一面是墙,三面建筑各自打通,各是一个舞蹈室。

    之前在院子外看的时候并不觉得这些房子有稀奇,人字庇、悬鱼、搏风虽然精致,却也是富贵人家常见的。至于整扇的细格子窗更是稀松平常,这种类似‘整面落地窗’的设计在此时的园宅中到处都是。

    但真的走进就能见到用心了,白石砌成的台基上,室内地面并不是此时流行的水磨青石或者方形金砖,而是柚木地板细细拼成。地板展露出频繁使用,但细心保养的典雅色泽,相比较硬邦邦的砖石,对于总有‘地板动作’、需要保护关节的舞者来说,木质地板确实要舒服的多。

    至于对外的面皆是可拆卸的整扇格子窗就更不必说了,在没有玻璃窗的现在,这是为了采光。学习舞蹈需要一个亮堂堂的环境,这是现有情况下能够做到的极致了。

    这种格子窗在夏天会拆掉,使舞蹈室四面无遮拦(幸亏华夏的古代建筑习惯用柱子承重)。而在冬天使用时则会糊上一层白色的明光纸(一种透光度相对高的窗户纸),檀色的窗框、窗格衬着雪白的窗纸,格外典雅。

    室内没有此时常见的各种摆设、家具,只有类似把杆的扶栏,其他地方空空旷旷的,方便学童们练习舞蹈。

    第一课自然不会学太多东西,在热身之后陈玉卿先给学童们测试了一下软度。这些小学童年纪在八岁到十岁之间,也就是现代人说的七岁到九岁。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一个九岁女孩,如果没有经过训练,本身又不是天赋异禀的‘软人’,这个时候骨头肯定是有些硬的。

    不过这种情况在学童中好得多,经过官伎馆和学舍的两重挑选,不管小学童们之前有没有学习过基本功并进行相关训练,至少骨头都挺软的...再者说了,此时舞者对于‘柔软’的要求和后世也是不能比的,测试软度过关自然容易。

    测试软度的动作红妃都做的很标准,所以陈玉卿看过她一眼之后就很快将注意力放到了别人身上——她也没有因为这个引起老师的注意,这就像是一次考验基本功的随堂测试,班上一半以上的人都能得满分,那么她得一个满分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她又不能将一百分的试卷考出一百五十分来。

    “‘柔’在舞中是十分要紧的,你们小学童年纪小,这上头都不差。不过年纪渐长,骨头也会硬,所以需要时常练习一些动作,保持这‘柔’。”这样说着,陈玉卿就教了几个动作,时不时下去纠正学童的错误细节。

    红妃觉得这有些像在上软开课,不过强度没法和软开课比。

    很多人有一种厚古薄今的思维习惯,这大概是国内历史教育做的太好的一个副产物?古代各种辉煌成果有的时候确实会令人产生错觉...古代各种成果虽然亮眼,但真的和现代对比,那就有些不适合了。

    这就像拳击台上,不同量级的对手同场竞技一样,这是不公平的。

    具体到舞蹈这一份技艺,也是如此。

    表面上看,舞蹈是身体的艺术,相对而言不那么受现代科技的影响,古今应该没有太大差距。实际则不然,最直观的,具体到基本功这一项,古代怎么都是不能和现代舞者相比的。

    现代总结出了更科学的训练方法,就连治伤都比古代简单!现代舞者绝大多数都有着深厚的基本功,从小几岁就开始学习跳舞,坚持十余年,然后进入专业院校,提高之后成为舞团舞者。

    而古代舞者呢,童子功扎实的有,没有童子功的也有。不少留下名字的舞者都是声伎行业从业者,而根据相关记载,很多都是被‘养父母’养在家中学习唱歌跳舞,前后一般是四五年。等到从业后,虽然唱歌跳舞也算是谋生技能,但和现代舞者那种以舞蹈为中心而强度拉满的练习量依旧不能相比!

    不可否认确实有些天赋异禀者,但在舞蹈这个行当,对天赋和努力的要求是一样的!这种完全不同的努力程度,就决定了现代舞者和古代舞者的上限完全不同。再者说了,现代舞者难道就没有天赋高的了?

    现代社会人多,学舞蹈的孩子多,理论上来说,从业的天才应该比古代多的多才是!

    红妃上辈子也学舞蹈,对这种事很有发言权...虽然专业舞者的门槛相对于以前来说已经高了很多了,但在她那个时候看似已经不能再高的门槛却还在不断抬高——譬如过去软度说前旁后扳腿能180度,但后来一些180度就不够了。

    在大家都能180度的时候,这个要求就筛不掉人了,所以要求严格一些的就到了200度。

    和后世魔鬼一样的要求相比,此时堪称轻松愉快——当然,红妃会用上辈子的要求要求自己就是了。她认真学习跳舞不只是因为想要成为女乐,更是因为她喜欢跳舞,重生一回依旧喜欢!

    红妃上辈子早早就打定主意要学古典舞了,所以在进入大学之前她不止学了各种基础课程,还提前上了许多古典舞专业相关的课。这些再加上她大学后一年左右的舞蹈学院经历,对她这辈子重学舞蹈是有帮助的,即使帮助并没有大到开挂的程度。

    有上辈子的经验在,她可以用科学的训练,可以制定严格的要求,很多东西重学一遍也要轻松很多。甚至于受伤什么的,因为有‘甘露’这个金手指,对她的威胁也小了很多,她上辈子就经常用甘露敷舞蹈生容易受伤的部位,所以她才能承受超强的练习强度,同时还没有什么伤病。

    另外,上辈子学到的理论课,对舞蹈已经有的感悟,都有助于她重新踏上舞蹈这条路。

    不过也不能因此就放松了,毕竟舞蹈要由人的身体去表现,她现在的身体已经不是上辈子的身体了,这就意味着绝大多数功课要重头来,而且没有偷懒的余地。

    纠正了一圈软开动作之后,陈玉卿示意沉浸在新奇(或痛苦)体验中的学童听她说:“这几回课都会教习些耗功,持之以恒让身子骨一直如童子一般柔软才好。”

    之后陈玉卿又说了几句,显然新竹学舍的舞蹈课就是舞蹈课,不会分为软开、身韵、基本功什么的。所以软度的训练只能靠学童自己,最多就是每次舞蹈课热身的时候集体做一做相关训练。

    这虽然和红妃上辈子学的不太一样,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软开这种事情就像是吃饭。如果真的能保持每天不间断地练一练,每周两三次专门的软开课加餐也就不是‘必要’了——不过话虽如此,红妃还是打算给自己制定三天一次的软开课,私下加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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